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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蔷已心急地拆开沛玉给老千岁的信,信中所述无非是些感激言辞,还求老千岁同意将宝囡嫁给叶芸。
叶蔷哈哈一笑:“这个傻瓜,竟然连你是男是女也分不清楚,偏偏还要自作聪明替人做媒。”
叶芸羞涩一笑:“人家不知道嘛。”
“不知道?听凤姐说,他刚回来时,你每日都和他一个被窝里睡觉,他竟然还不知道?”叶蔷止不住大笑起来,“你也真是够荒唐的,难道说你也不知道?还是一时情急不能自已,忘了男女授受不亲?”
叶芸的脸立即胀得腓红,忙申辩道:“人家是为了尽心照顾他嘛,他那时昏迷不醒,连性命都不知道保不保得住,谁还顾那些?再说我从小就被当成男儿养着,又没读过什么三从四德九贞十烈的。”
叶蔷笑笑,刮刮她鼻子:“我的好妹妹,哥哥也是关心你,怕你被他坏了名声,他却不肯认帐。”
“哥哥!”叶芸羞得转过身去。
叶蔷想想问道:“妹妹,你说,万一他不肯随我回来怎么办?我连嫁了两个妹妹都嫁不出去,你让哥哥这张老脸往哪儿搁?”
叶芸羞怯地摇摇头。
叶蔷沮丧地叹了口气:“唉,我真怕又象上次那样,他会到处躲藏。”
叶芸又摇摇头。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叶蔷不解地问。
叶芸微笑不语。
叶蔷真被她弄糊涂了:“好妹妹,你就开口说句话吧,我都搞不懂怎么回事了,万一他以为我跟他开玩笑,不肯跟我回来,我该怎么办?”
叶芸想想说道:“我与他有约。”
“不行,你一定要给我一个说法,不然我肯定不去。”叶蔷要挟道。
叶芸想想说道:“那么,我给哥哥一封信让你带去好不好?”
叶蔷满意地点点头:“这还差不多。”
叶芸慢慢走到里面,很快出来给了叶蔷一只信封,口中叮咛:“蔷哥哥,你就对他说,我留过印记。”
叶蔷糊里糊涂地接过信来,无奈地说道:“除了这一句,我别的什么都不会说,我可再也丢不起这个脸了。”
“好的。”叶芸信心十足地说道。叶蔷这才上船去了。
再说沛玉离了昆山虽然已有数日,但红船行速缓慢,好不容易才到杭州,一路上,他正好趁这段空隙为曲家班排演《琼花劫》。所幸曲秀出于武生世家,与小玉联袂排练,艺人们又曾目睹颂梅堂搬演此剧,是以根本没化多大力气就将它排成。
数日后,红船行到杭州,老夫子立刻去找戏台,将《赠药》搬上了舞台。
戏由天君来到凡间开始。
隋仁寿四年,天君寻宝来到长安城外,循着天剑宝气来到钟府。
恨海正在吹笛,情天依着对笛声的感觉,练着一套拳,两人虽言语难通,但情天却象是能听懂笛音,竟能合着乐声起舞。
天君一见情天,不由怒道:“怪道总不见你值守天门,原来你贪慕红尘,竟擅离职守私自下凡来了。”
恨海见有人来,且是一付凶神恶煞的模样,吓得赶紧躲到了情天身后,有点恐慌地问道:“你是何人,怎么会到这儿来?”
天君并不将恨海看在眼里,眼盯着她手中玉笛,喝道:“把天剑给我。”
恨海怎肯将手中宝物轻易给人,惶恐道:“这是我的东西,凭什么要给你?”
天君一甩肩上火红的斗蓬,凶狠地说道:“此乃天界至宝,我是天界主宰,自然要将它收归天庭。快快把它给我,可饶你们不死,否则……”
恨海更是躲到情天背后,不肯露面。天君见她抗旨不从,悖然大怒,伸手就抢。
情天察觉生人前来,立即舞拳击打,差点击中天君。但拳风所及,天君已觉热辣辣的不太好受,他本能地向旁避去。
情天得势不饶人,大展拳脚,招招攻向天君要害。天君不禁火冒三丈,挥拳反击。
情天再度出击,两人硬碰几下,天君不觉暗中吃惊。他生来威武,且挟有无边神力,从来没有遇过对手,一个小小的星官竟然能抵挡得住他。他脸上一时搁不住,遂倾全力向情天进攻。
情天因无知觉,终究不是天君敌手,不一会儿,渐渐落了下风,眼见天君一掌拍向情天,情天已不及退避。就在这时,想不到恨海奋不顾身上前以笛一挑,恰堪堪化解了天君的攻势。
天君不由大吃一惊,天剑在恨海手中竟是那般寒凉,他被逼得不得不向后退了几步,但觉一冷一热,交相夹击,再加上天剑神威,竟让他一时之间穷于招架。他当即醒悟过来,眼前两人一阴一阳,正是他的克星。他不免暗暗担心起金鞭的下落,心想若让他们再得到金鞭之助,他必将沦落万劫不复的深渊。
天君立刻狠下心来,要趁两人没得金鞭先行铲除,当即痛下杀手,想马上毁了他们性命,以绝后患。
但只见飞沙走石,天地失色日月无光,情天、恨海左支右拙,难敌天君法力。三人恶斗数回,情天恨海渐渐落于下风,顷刻之间,两人性命已危在旦夕。
“住手。”天姝突然从旁现身出来,拦在三人之间。
“天姝,你违抗天命以下犯上,好大的胆子。知趣的话就滚到一边去,这笔帐我慢慢跟你算。”天君怒道。
天姝并不答话,匆匆地将一粒丹药塞到恨海手中,嘱道:“快带他走,把药给他。”说完就团身而上。但听得一声轰然巨响,恍如山崩地裂,天姝猛地喷出一口鲜血,天君嘴角也沁出一线血丝。
“快走,找天龙去。”天姝拚尽最后一点力气说完,跌倒于地。
天君暗暗叹了口气,他绝没想到自己的亲妹妹会在这时出现,还拼死救下那一对克星,他眼睁睁地看着他俩逃了开去,却已无力出手相阻……
沛玉因在《琼花劫》中揉进了不少武戏,而杭州一带又颇为时兴昆戈武班戏,小玉和曲秀一炮打红,受到了极大欢迎,这种场面即使在昆山、太仓这些昆曲发源地也难得一见,令老夫子兴奋不已,故而决定多留几日。
过两天,曲家班换到了杭州城里的一个名剧场中演出,戏正演到一半,在中间休息的当儿,一位绍兴师爷带着个小厮捧了个红布盖着的木盘径直来到后台。
“戏还没完呢,这位大爷请到台前观看。”沛玉上前阻拦。
师爷眼珠乱转,找个凳子一坐:“知府大人让我来送赏钱,还不叩谢大人恩典?”
沛玉迟疑一下,勉强作了一揖,道:“多谢大人恩典。”
“知府大人传下话来,明晚要和两位小姐同台演出,你们好生准备着。”师爷眯起眼睛说道。
沛玉陪笑道:“请大爷见谅,红船闯荡江湖几十年,还不曾有过先例,恕在下不能答应。”
“好说,我这就禀报大人去,说你们……对了,说什么好呢?你们替我想想,该怎么办好?”师爷阴恻恻地说道。
沛玉急忙说道:“曲家班初来贵地,疏忽不周之处还请多多见谅,请大爷在大人面前美言几句,不日在下一定亲往拜访礼谢。”
“那是你的事,我管不着。钱我留下了,明天大人就来与民同乐,你们且把戏袍、官靴准备好。”师爷说着,拎起红布,掂掂盘中仅有的一块小银锭,放在桌上,然后拿上木盘扬长而去。
沛玉赶紧找来老夫子,担心道:“老夫子,刚才杭州知府派人送来三两银子,说明天要来同台唱戏。”
老夫子意外道:“票友同台共演倒也曾有过,只是红船唱的是昆剧文戏,他杭州演的却是戈阳武戏,如何能混为一谈?这不是明摆着要来搅局吗?”
“老夫子暂且息怒,还是赶紧商量个对策。”沛玉劝道。
老夫子想想,说道:“待这出唱完,我们把钱退还台主,这就扫地走人。”
沛玉反对道:“这恐怕不行,此处是他的地盘,强龙尚不压地头蛇,况且他是官我是民,如何逃得出去?”
老夫子急了,他可不想为这点小节坏了大事,忙说道:“我总不能为他三两碎银就断送了红船的声名。”
“这可如何是好?”沛玉为难道,恰这时场中响锣敲起,他只得暂且搁下话题,上台去了。
但见场中已有不少兵丁把守,那师爷正陪着一个官员得意洋洋地坐在台下。沛玉勉强奏完此出,忙回到后台对老夫子说道:“逃是逃不了的,外面已有好些官兵守着了,这可如何是好?”
“要不,就随便凑合一下,让他串演一回。”老夫子退让道。
沛玉摇摇头:“这怎么行,那知府正在台下,看他肥头大耳的,断不是演戏的料,得罪他事小,若因他坏了曲家班的名声却要遭天下人耻笑。”
“可是,走又走不得,演又演不得,这如何是好?”老夫子急道。
沛玉想了想,这才说道:“我正在想,如果他对演戏一窍不通何必还要来趟这混水,他大小也是个地方官,总不见得要出自己洋相吧?这其中必定另有原因。我马上去见师爷,看看可有回旋余地,若真是万不得已,说不得只有硬拼了,只是却要烦劳老夫子代我上台奏笛了。”
老夫子点头应允:“你也是为我曲家,这是我应该做的。”
沛玉赶紧去到前台,知府正色迷迷地盯着小玉和曲秀摇头晃脑,沛玉深施一礼:“知府大人在上,小生这厢有礼了。”
知府看看他,乜斜着眼睛:“哦?你们可曾商量好,明天什么时候请我登台与两位姑娘同乐呀?”
“小生正是来问大人,明天演什么戏,好先做好准备。”沛玉试探道。
知府愣愣,一指台上正演着杨广的小玉道:“就演台上这出,还演这人,叫什么名字的?”
沛玉心下立刻肯定他绝不是真的戏迷,否则哪有尚不知戏名就要串演的道理,更何况这是出新戏,若不专门学过,又哪里会唱。他也不点穿,装佯笑道:“大人真是爱民如子,要演此新戏与民同乐,只是那两位姑娘也是新学此戏,怕不能帮衬大人。依小生心想,今日且由小生与大人试戏,回头再教她们为大人配戏可好?只可惜她们在茧园里头呆得久了,被老千岁宠得不成样子,若是让大人扫兴,回去让老千岁知道,恐怕又要责怪我这做小辈的。唉,怪只怪这两个丫头自恃老千岁是皇亲国戚,不肯潜心钻研。”
杭州知府虽说是地方一霸,到底官卑职微,听闻有茧园叶家撑腰,不觉倒吸口凉气,迟疑地看一眼师爷,问道:“那么请问你怎么称呼?”
沛玉笑笑,说道:“称呼不敢,我乃老千岁的曾孙女婿。唉,小生真是难以决断,这两位姑娘脾气暴燥,前番还惹昆山的范知县生气,冤枉他被老千岁一顿毒打。若再对大人不敬,小生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知府赶紧站起来陪上笑脸道:“公子莫怪,下官只为醉心昆曲,才想与曲家班合演一出,还请公子得便在老千岁和皇上面前替下官多多美言几句。”
沛玉心中不觉暗暗好笑,这些势利的昏官,见风使舵倒学得很好。他点点头道:“一定,一定,大人刚才看那出《赠药》如何?”
知府眼珠的溜溜一转,将因小玉和曲秀而生的馋涎勉强咽了回去,心中却又不肯轻易放走这块到嘴的肥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