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为什么一直没有你的信?你住的地方没有网吧,所以你无法看到我给你写的信,也无法给我回信是么?你现在过得是怎样的生活呢?
不管怎么样,知道你还好好地活着就好。总有一天你会看到我的信的,总有一天你会给我回信的,我等着。
西门,我的朋友,不管你现在生活得怎么样,不管遇到什么困难,我相信你能坚持住。坚持住啊,西门。我也会帮助你的。
zhijia
1998年9月10日
zhijia一直惦记我,我知道她接连发出的E…mail都是对我的信任和关怀。我应该告诉她吗?我有勇气告诉她我现在成了双腿一点感觉都没有的废物吗?
告诉她也行,除了凭添她的难过,不会再有什么。我不需要安慰。我不能和她说以前的烂事,也不能说现在的情况,我只能隐藏起苦闷的心情,装作若无其事。
《说好一言为定》130(2)
我没有勇气在她面前自卑一次。我不愿意让她担心。
她知道我还活着就足够了。仅仅是活着。
我等了这么长时间才看到她的信,可是,看完了又不知道说什么。我精神恍惚地从网吧出来,等快回到工厂了我才醒过味儿来,我至少应该给她发一个字,说明我还活着。
《说好一言为定》131
我好长时间不敢照镜子。因为我一抬手就摸到耸立在脸上的颧骨。其实,每天的饭菜不错,只是由于心情的原因常常吃不下,还没有嚼几口便没了兴致。我瘦了,眼窝深陷,头发长而蓬乱。
我的生活多亏了何苗。凭我自己的能力,基本的生活都不能自理。她平时服侍何铭的时候也捎带着服侍我。
我和何铭的病因虽然不同,但是病况却大同小异。我们每天从上床、下床、大小便都必须由何苗来帮忙,就连洗头这么简单的事也得后仰着让她动手。我曾把我们两个人的腿做了一番比较,结果我发现他的腿部肌肤比我的还要无力,而且皮肤非常松驰。我的腿除了没有感觉,外表和以前一样。
也许正是这个发现刺激了我。我给自己订了一个特别完美的康复计划。我跟何铭那位同学学会了针灸,每个星期要给何铭和自己针灸三次。
我每天早晨起来,到工厂外的小公路上锻炼,捶腿按摩40分钟。我让厂里的师傅替我在院里的两棵树之间拴了两道平行的绳子,每天吃完晚饭把身体架在绳子上晃腿一个小时。晚上临睡以前,用煮开过的盐水泡脚,擦腿。
一开始把身体夹在两条绳子中间时,腋窝被绳子勒得生疼,我用力拧腰想把两条沉甸甸的腿甩起来,但是不行。我试着像以前那样用大脑指挥着双腿一步一步地走路,但是那番情景只是存在于想像之中。
久而久之,那两条绳子被我磨得光光的,偶尔能看到上面留下的紫黑色血渍。我不知道活生生将这两条粗粗的绳子磨断,需要多长时间,但是我坚信,那一天只能离我的康复越来越近。
我要磨断它的信心,像腋下磨出的死皮,一天一天加厚。我突然变得充实起来。我信心十足。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耗着。转眼这个夏天就要过去了。我心里什么也不再想,苏楠、璇璇、白忠、小华甚至还有zhijia,他们在我心里好像陌生人,我只有一个念头,使自己能够重新站起来。我给母亲打过几次电话。
我骗她说我在一个小县城里搞一部大型的系列专题片,如果顺利的话春节能回家过年,不顺利恐怕连家也回不了。
母亲说工作重要,但是千万注意身体。我怕控制不好情绪会哭出声来,匆匆地挂了机。我愣怔地看着电话,心里滚过一阵犯罪感。
从小到大,我还没有撒过谎。我没有骗过母亲。没有骗过任何人。
我不想苏楠和璇璇,是因为她们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她们的喜怒哀乐和生老病死一概与我无关。我仅仅知道在N市曾经有过这样两个人,她们至今还活着。
我不想zhijia,是因为我实在和她无话可说,我不愿意祈求任何人的帮助,我不想在她面前自卑,我不敢说出我目前的境况。
我自以为心里平静了。我自以为可以安下心来用所有的精力康复身体,但是,我错了。我根本经不起诱惑,经不起情感的折磨。
《说好一言为定》132
那天夜里10点多,我给母亲打了电话,刚要关机,突然手机响了。
平时我一直关机,谁会打电话来呢?
我以为是小华,按下应答键,却传出一个陌生的女声:“是西门吗?”
“我是西门虹,谁?”
“告诉我,你现在怎么活着呢?”
“你谁呀,我怎么不明白你的话?”
“我是……zhijia,还记得起来吗?”
啊?zhijia?我简直有点傻了。
“你……你好吗?”我结巴着问。
“我问你现在好不好?”
“我……挺好的。”
“真的?”
“真的,你怎么知道我的电话?”
“你同事小华告诉我的,我跟他打过电话。”
“他怎么跟你说的?”我心里怦怦乱跳,不知怎么的,我突然害怕小华说出我的真相。
“他只说你在一个县城里工作,别的什么也没说。”
“他说的不错,我……还是老样子。”我暗暗舒了一口气。
“好长时间没有你的消息,我以为你回家了。”
“动了好几次念头,可惜一次都没走成,也许我太懦弱。”
“你的事处理完了吗?”
“你指哪些事?”我心里发虚。
“你女朋友还有那个姐姐。”
“完了,一切都结束了。”
电话里长时间的寂静。
“喂,怎么不说话?”我问。
“你……你为自己难过吗?”
“不,这不算什么。”
“你真有那么坚强吗?我有种预感,觉得你现在挺惨的。”
“哈哈,我有什么惨的,吃得饱睡得着,身体壮得像头牛,再也没法好了。”我笑得很艰难。
“那……就是我的预感错了。”
“别说这些了,说说你,最近怎么样,还好吗?”
“不好,一点也不好。”她的语气很无奈。
“怎么了?说出来听听,我很会安慰人的。”
“我……用的公用电话,不太方便,我们在网上聊行吗?”
“今天星期几?”
“三。怎么,过糊涂了?”
“没有。星期六上午11点老地方见。”
“你真能来吗?”
“除非我死。”
“干吗说这么不吉利的话,你别忘了就行了。”
“忘不了,不见不散。”
“不见不散。”
“到时候我们在网上聊它个天翻地覆。”
“可是,我现在总舍不得放下电话,好不容易才找到你。”
“怎么了,说得这么缠绵,好像我们是一对恋人似的?你不是看我现在单身,想赔了夫人又折兵吧?你别忘了除了我还有两个男人呢,连我凑一起整个一‘四人帮’,正好我长得跟王洪文差不多。嘻嘻!”
“别逗,我就是为这事烦着呢!”
“哎,你等的那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电话里如果不好说,你干脆写份交待材料发我信箱里得了,星期六我早点去,提前琢磨好骂他的词儿。”
“好吧!”
“对了,还有你那个同学,我捎带着把他也替你分析了,省得你朝三暮四的不知道嫁谁。”
“别拿我开心,我想听听你的真实想法。”
“好的,保证不让你失望,我把我的心点击了发送过去。”
《说好一言为定》133
星期六,我和zhijia约好了在网上相见。由于惦记着她给我发的E…mail,所以我起了个大早。临出门的时候,何铭提醒我带把伞,天气预报说有中到大雨。我不会因为老天下雨而取消去县城的念头,就是它下王麻子菜刀和英吉沙匕首也不会。因为我说了不见不散。
zhijia的等待对我来说一直是个谜。我不止一次地设想她的心境,在这样一个喧嚣着欢愉的世界里,还有这么痴心的女孩吗?我不知道她的心能沉静到什么程度。
当然,她的等待一定不是沉静的,她的无奈与焦灼也许没人能够理解。我想知道她痴痴等待的那个男孩是什么样子,他有何等的魅力让一个女孩在日日夜夜里寝食难安。我带着强烈的好奇,打开了信箱。
西门:
其实,我答应给你讲这件事以后就后悔了。讲与不讲都是一样的后悔。也许讲出来我的心会好受些,可是一旦讲给你听,它再也不是一个秘密,它再也不让我回忆着痛苦或幸福,不再让我觉得它与我的诺言有关。
我最惧怕放弃自己的诺言。可是,把它讲给你听,意味着我丧失信心了吗?约定的期限还没有到,我很矛盾。也许我的诺言是个错误,也许我还没有坚持到底。我不知道,我脆弱。
N市的西南方有一座云涯山,那里曾是我小时候经常玩耍的地方,我的外婆生活在那儿。说起来我是一个不幸的人,我的父亲在去年病逝,母亲受不了打击,经常无缘地哭笑,后来被送往N市的精神病院。我和父亲的感情很好,当时我觉得和天塌下来一样。
父亲死后因为遗产问题,家族里闹得不可开交,我躲到云涯山的一家小客店里,后来遇到了他,那个飘着一头长发的男孩子。
他的热情和率真打动了我,还把我拉到了泻洪的一道水沟里,本来他是救我的,没想到弄巧成拙。我在这个小小的误会里,被他的帅气和幽默吸引了。
那天我的心一直在天上飘着。因为那天是我的生日。他好大胆,他喝了点酒,居然扯下了我的衣服。我当时吓蒙了,不过我知道他是真诚的,因为我被他拥在怀里的时候也是快乐的。
我知道他和我一样都是第一次,我那时候真希望他能吻我,可是他把我抱在怀里,居然忘了那么做……
……
……
……
……
我不知道怎样恍恍惚惚地看完了这封长达3000字的E…mail,看到最后,我感觉两只眼睛红得像两支喷火筒,随时都会把炽热的火焰喷射到显示屏上。我的心脏还在胸膛里吗?我感觉它不在了。
它没有飞回云涯山,没有飞回那家旅店,没有飞回那漫天的雨幕之中。那颗心孤零零地自己跳跃。它迸出了我的胸膛。它把我丢了。
《说好一言为定》134(1)
zhijia:为什么晚了,路不好走么?
朝鲜冷面:没,我早来了。
zhijia:信看了么?
朝鲜冷面:嗯。
zhijia:你相信那是真的么?
朝鲜冷面:当然,因为你说是。
zhijia:谢谢!
我不知道怎样让大脑机械地指挥着手指,回答她的问话,我从未有过这么强烈的欲望,想看到网络深处她的容颜。我真的好想。哪怕看上一眼掉头就走。
可是我不能!
——我能告诉她一直等待的那个人就是我吗?我能告诉她我从来没有把那个留言当回事吗?我能告诉她我没有女朋友了,现在很想和她在一起吗?我能告诉她我现在双腿残废了,就连大小便都需要人帮忙吗?
不能!
我心里想说的话都不能说。我从未骗过人,看来从此刻开始,要一直骗下去了。我已经不是我了。
zhijia:怎么不说话?
朝鲜冷面:等你说呢!
zhijia:你好像心不在焉。
朝鲜冷面:没,挺好的。
zhijia: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
朝鲜冷面:你觉得他……也很在意这件事么?
zhijia:不知道。
朝鲜冷面:你觉得你值得么?
zhijia:原来觉得值,现在不知道了。
朝鲜冷面:也许他根本没有当回事。
zhijia:他怎么可以这样,我答应过他的。
朝鲜冷面:那又怎么样,也许他认为你是开玩笑的。
zhijia:世上还有人在意承诺么?
朝鲜冷面:恐怕没有。
zhijia:你在意么?
朝鲜冷面:我……也不知道。
zhijia:为什么会这样?我是真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