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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座已经历经了千载的古城。汉代时曾为西征匈奴的屯兵之地,渐渐筑造起城池,逐年加阔,因其“地势高敞,人广昌盛”而得城名为高昌。
当秘色初次站在古城门外时,高昌早已经是一座横通东西,融汇东西方文明的千年都城。世界各大宗教,包括佛教、摩尼教、景教、祆教、萨满教等,都在高昌城内拥有自己的寺庙与信众,各大宗教在高昌古城内得以共处、融合。
城内的居民,也是多个民族杂居而处,不但有回鹘人、汉人,还有南突厥、北突厥、黠戛斯、葛逻禄、末蛮、格哆族、预龙族等多个民族,各个民族的服饰、生活习惯与文化在高昌城内相得益彰,益发将高昌打磨成为西域塞外最为闪亮的一颗明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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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安全地抵达高昌了啊……
可是一行人,站在门楼之下,却谁也笑不起来。真的是平安抵达么?那么为什么之前的绿洲惊魂却总是无法忘记?即便现在想来,耳边都似乎依然听得见那树叶穿花而来的呼啸风声,都似乎依然看得见那些黑衣人的刀剑与树叶击打之时迸出的耀眼火花!
秘色的心底就更加复杂。除了绿洲的惊魂,秘色还曾经目睹过那更为惊人的人肉军粮,还有胡姬对艾山的奇特表情!
更何况……这一路的起点,是陆吟与瑜闾笃姑的一夜春梦;而这一路的终点,则是身受重伤的乌介可汗!
如果,再集合起那些细枝末节,更有与艾山的两情缱绻,更有——梦境中三年前那一夜,总是抹不去的眉间朱砂……
这一路,秘色走得颠簸波折,;这哪里是是什么“回鹘道”啊,这分明是一步一步踏在秘色的心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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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昌古城,四面共有十二道铸铁大门,每面三道。
艾山与秘色一行人便是站在高昌古城东面的城楼下。
秘色随着艾山等人,一道道走过三道铁门,分别名为玄德、金章与建阳。
一道道黑漆漆的铸铁大门开启,便恍如一道道打开了秘色的记忆。那些与乌介可汗之间的曾经,如一只只色彩斑斓的蝶,拍动着翅膀,从每一道大门之后纷纷飞来——月夜之下,大漠之上,寒光闪过如一泓清泉,银波潋滟。就在自己几乎命丧回鹘兵将刀下之时,是他,生生斩断了那袭来之人,将她带入了这般奇诡的命运。
天德关,大唐重兵之地,他单身赴险,乔装卖香料的昆仑奴,在那个大雨的夜晚,狂鸷地要了自己的身子,将自己再度从陆吟身边抢走,更深地跌入无法预知的漩涡。
哈拉和林,他不惜冲撞摩尼教东方教区的教主,不顾一切从摩尼教的巢穴将垂死的自己解救而出!
可敦城,他为了看她,不顾生命的危险,连夜骑马而来,望见她时,恰好雪花飞扬,他黑色的都碰上,披了一身的六角琼花……
秘色无法忘记,无法忘记当她告诉乌介,自己已经心中另有他人之时,乌介湛蓝的眸子里笼起的哀伤与悲凉。无法忘记,无法忘记因为耶律嫣然设计让自己跌入深壑,乌介可以毫不顾惜地将耶律嫣然也打入深壑……
同样的十年,同样的越州初见,曾经一直以为,亏欠陆吟最深……直到今日,直到经过漫长的三年,才突然省悟,自己对他,又何曾没有亏欠?
他藏了十年的梦啊,他等了十年的人,终于背负着沉重的罪孽于骂名,将自己夺到手中,而自己却又爱上了他的儿子,从此与他擦肩而过……
而如今,终于将要重逢,可是却是在他身受重伤之时……
难道,上天真的要责罚自己的存心与迟钝,要用夺走他的生命,来惩罚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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浑浑噩噩地进入高昌古城,浑浑噩噩地看鳞次栉比的房舍,浑浑噩噩地遥望着酷似大唐格局的城市布局,浑浑噩噩地望着一张张陌生的、擦肩而过的脸……
该如何见他?该如何面对他?该如何,控制住自己的眼泪?该如何——重新回望这一段颠沛了几乎一生的情感……
仿佛是感知到了秘色的伤痛,身畔的艾山伸过手来,温柔却又坚定地握住了秘色的柔荑。自从绿洲惊魂之后,艾山便不再犹豫,径直抛下了耶律嫣然,跟秘色与白狼瑟又麦挤上了同一辆车。最后的这段路,艾山几乎一直深深凝望着秘色,一点一点收集齐秘色漾满面颊的淡淡哀伤。
艾山的手轻轻握来,秘色也感知到了艾山隐隐的轻颤。
秘色的心又是一阵酸涩。这孩子……虽然他已经不再是个孩子,但是他却依然还是会害怕啊……
他怕,怕去面对曾经那般威武睿智的父汗,如今却要与死神相抗争。
他怕,怕自己会念起旧情,重新回到乌介的身边吧……
秘色知道,那晚在西路客栈之中,艾山对自己所做的一切,不仅仅是情不自禁,也不仅仅是久别重逢……而是,而是他想要确认,确认自己还在他的身边,确认自己不会为了乌介而离去……心思是多么虚幻缥缈的东西,随时可能随风而来,随时可能杳远而去,所以他要她的身子,一次又一次,一点点积攒起心底的自信,一点点确认她的心意……
秘色知道,如果真的,自己再见到乌介,真的有可能为了赎罪而重新选择回到他的身边……而那时,艾山定然不会阻拦……
艾山已经不再是当年十三四岁的孩子,不再是只想着从父汗身边夺走自己的那个孩子,他现在已经是一个成年的男子,他更能冷静地思考,更能够设身处地地了解别人的的心情……
在父亲生命垂危之际,艾山他,怎么可能忍心再将父亲所钟爱了几乎一生的女子夺走?尽管他也爱她超过自己的生命,尽管她也是他第一个爱上的女人……
不敢再想下去了……不忍再想……
秘色柔柔地回握住艾山,默默无言中,只是想让他感知到自己的心意。
前方的宫城已经巍峨在望,或许两人从此将无缘再如此亲密,所以就算这段路只剩下眼前这短短的一段,也要珍惜,也要牢牢握住他的手,就像握住了地久天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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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事萦回百转之间,车外忽地有马蹄声从石板路上清脆踏来。那马蹄声所来的方向正是宫城,与秘色一行人,正好相向而行。
有风被奔跑的马匹悠然带起,吹过秘色的车厢,撩起轻纱的窗帘,蓦然牵引住秘色的视线——不知怎的,秘色下意识地扬眸,但见暗金色的夕阳,一条条穿过天边的浮云,给整个天际罩上一层迷人的霞光。一匹白马沐浴着那金光,踏风而来,马上一人,白色的衣袂随风轻扬。
秘色的心不由得咯噔一动!这白色的,翩然若飞的衣袂,让她不可遏止地想起一个人,想起那旋飞于衣袂之畔的,瓣瓣清莲……
秘色不由得痴了,定定凝视着那擦肩而过的容颜。
那白马上的人,在马儿经过这辆马车时,不知怎地,忽地心下一动,拉住缰绳,定定望向那车厢的窗棂……
微风起处,纱帘轻开,帘内一个翠衣的身影,遥遥望来……
就在两个人的视线即将碰撞在一起之时,一线暗金色的夕阳突地从云层中激射而出,照向两人视线相交的方向,耀花了两人的眼睛,竟然没有看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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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时迟那时快,白马与马车倏然之间便擦肩而过,再回头时,已经是遥遥相距。
艾山望住秘色,关切地问,“怎么了?”
秘色黯然,“没事……只是隐隐觉得那人似乎在哪里曾经见过……”
正在此时,忽听得那跟随在白马骑士背后的一干马队之中,忽有一个声音朗声叫道,“少主,冰涵少主——”
少主!
秘色猛然又是一个回首,就连艾山也不禁随着秘色的眸光向后望去——那胡姬故事里义薄云天的白衣少年,拥有着可怕力量的神秘少主,难道是他?
他的名字叫——冰涵?
他怎么会从宫城方向而来?
他又,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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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纳罕之间,忽听得城门上的守兵高声宣喝,“恭送沙陀冰涵少主——”
秘色与艾山疑惑相望,难道他竟是沙陀之人?
沙陀即将与大梁交战之时,沙陀的少主来到高昌回鹘,又是为何?
七 高昌 7、内宫重见【求鲜花】
艾山一行人已经回到高昌的消息,自然早已经层层通报入了宫城。
守卫高昌宫城的侍卫,多数都是跟随着乌介可汗的牙帐,从哈拉和林一路而来的,所以他们一见耶律嫣然与艾山的身影,便连忙大开城门,迎接艾山与耶律嫣然入宫。
而秘色却跟那些契丹护卫们一起,被拦在了宫门之外。
毕竟,秘色已经离开了这么久,宫城的守卫已经没有几个人识得她,所以守卫们疑惑地望着跟在艾山身畔的秘色,迟疑地不知道是否该放她入宫。
耶律嫣然不屑地望了一眼秘色,虽然恨不得让秘色被拦在宫外,但是一想到乌介可汗,也就作罢,低声对艾山说,“就说,她是你的宫奴吧。”
艾山一听,便明白了状况,可是他却什么都没说,只是长臂一伸,将秘色整个环入了怀中!
宫城的守卫都愣住了!
艾山惕隐,这多年来,从来没见到他与任何的女性有过这般的亲密,即便是那贵为惕隐正妻的大唐太和公主,也从来没有过这般的状况啊……
侍卫们不禁偷望秘色,心底泛起浓重的疑惑——这个身着翠色汉装的女子,究竟是谁?她如何竟能得到艾山惕隐的另眼相看?
不过,疑惑归抑或,侍卫们却已经不敢再拦阻秘色,因为秘色已然身在艾山怀中,拦住了秘色岂不是等于拦住了艾山惕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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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色依偎在艾山的怀抱中,缓步走向内宫。几番想要挣脱开,以避开进进出出的宫奴们,惊诧的偷望,但是却被艾山强健的臂膀阻住,不得脱身。
秘色黯然,低声对艾山说,“艾山,放开我吧……宫里的人们都在看着……”
艾山不但没有放开,反倒更加紧了臂力,“不,我不放,我就是要他们都知道,你是我的!”说着,又是幽幽一叹,“秘色……求你了,不要再躲开……让我多拥着你一会儿……再往前就是父汗的金帐宫了,让我一直拥着你,走到那里……”
秘色的心一片酸涩。她听懂了,艾山是真的在怕,如果进了金帐宫,便可能从此再也没有如此相拥的机会……所以在那之前,即便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即便是让所有人惊诧地观望,艾山也不想浪费这最后的每一个分秒……
秘色努力忍住泪意,将身子配合地向艾山怀中更深地依偎去,让他那熟悉的气息重重将自己环绕——此去,也许,此情此景,只能在梦中,回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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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路,不知要走多久。这座宫,不知有几多重?
就在窃希望这一路永远没有终点,这宫城永远没有尽头之时,垂眸低首的秘色忽地感觉到艾山的身子生硬一顿,那环抱着自己的双臂,颓然松掉。
秘色一愣,抬眸望艾山,却见艾山面上表情满是凄怆,坚毅的下颌用力收紧,突出的喉结上下急速滚动。艾山那湛蓝的眸子,泪光闪动,他的双眼紧紧地望住前方,一瞬间似有千言万语默然流过……
秘色心下惊跳!他顺着艾山的目光,向前望去——那个人是谁?
那个站在金帐宫门前,被数个宫奴勉力扶住身体的人,是谁?
那般地羸弱,那般地苍白,那般地明明已经无法支撑住自己的身体,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