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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少年因为薄怒而涨红了脸庞,望着他,我突然觉得一阵心酸,“元行,你真想知道为什么吗?我只能告诉你,因为你姓安,因为你是安相的儿子,所以你无法随心所欲,为了这个家为了你自己,你必须要有所舍弃。现在不过是一份感情而已,将来你要面对的两难抉择将会更多,到时你又该如何自处?元行,听怜姐的话,该断则断,该忘则忘,路还很长,你现在要考虑的不再是过去了的事,而是你下一步该如何去做,沉溺儿女情长,只是自误罢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不再看他,转过身,任风吹起我发丝,继续前行。
每个人都会经历的事,或者说是一个对自身认识的转折,今后是进是退,端看如何自虑了。没有谁的路途是一帆风顺,也没有谁一辈子都无忧无愁,发生的业已发生,去追忆,去痛苦,去后悔又有何用?该想的,应是接下来该怎么办,如何才能保护自己所想保护的,痛击曾经伤害自己的,完成自己所梦想的夙愿。
到书房时父亲仍未回府,我靠坐在太师椅中静静等待着。
鹤形香炉里袅袅盘旋出淡淡的茉莉花香,这是母亲最喜欢的香味。
椅边一个巨瓶内插着几轴画卷。我抽出一轴,抖开一看,只见画内一工笔美人,乌云低绾,面白如月,目凝秋水,唇若含丹。
这不是母亲还会是谁?
我不禁黯然,明明近在咫尺,却又仿佛远在天涯,究竟是怎样的心结才会导致如此?
微叹,小心收起,放回瓶中。
又过了半晌,终是听得人声,一人推门而入。
“爹。”我站起身。
“雪怜?”父亲望着我微怔,“你又擅自出宫了?”
“无妨,女儿已经都打点好了。”
“哦,那就好,现在这非常时刻,万事还是小心为好。”
“女儿知道。”
静了半晌,终是我先开口,“爹,为何要杀了万衡季?”
“哦?你知道了?”
“爹,为何要这么做?他万衡季不过帮文意廷做了些事,算不得什么大奸大恶之人,不足以一死。”
“这么大好机会为何不好好把握?反正他万衡季也是计划里的一颗棋子,留着也是祸害,不如趁机除去,不但可以削弱文意廷,如果可以的话安插人接手他的位置还能为我们培植势力,一石二鸟,何乐而不为?”
“爹,话不能这么说,毕竟人命关天,怎可如此草率?”
“妇人之仁!你这样怎能成大事?!好了,这件事都已这样了我们父女何必还为这个相争伤了和气,发生了就过去,何必还那么想不开,你这次回来正好,我们就商讨一下下一步该如何走。”
我一时语噎,愣在当场,刚刚教给元行的话,这一刻却又由父亲教给了我。
“那那些袭击哥哥的黑衣人怎会服毒死了?原本计划里并不是如此。”我问的有些虚弱,其实心里早就想到了答案。
“只是计划的一些变动而已。你开始的设计好是好,但顾虑太多,包括万衡季那出,包括你哥哥这出,所以为父替你做了些变动,以求完善。”
“完善?”真是好一个完善,一下便去了四条人命。我有些无力地跌坐在椅子上,只手撑额,“爹,你可知道那三个黑衣人是什么身份么?他们是女儿向江湖朋友借的人手,如今这一死可如何是好?爹,你有没有想过后果?”
“这个爹当然考虑过,怜儿你尽管放心,爹怎么可能会让你为难呢?”
“人死不能复生,难不成爹能再变三个人出来?”
“有何不可?”
我一怔,抬起头,“怎么说?”
“事情怜儿你还是只知了表面,其实那天来行刺元思的人不止三个。”
“怎么会?!”
父亲一笑,“这还得多谢文意廷那老狐狸,他在得知元思遇刺受伤后竟狗急跳墙又派了人偷袭,只是他没想到之前全是我们做的一场戏,所以他只有损兵折将的份,于是爹就干脆将计就计,先在抓住的人里挑了三个喂了毒,然后将原本准备好的绣有‘暗杀集团’标志的黑衣给他们换上,如此一来,他真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
原来是如此,我恍然。
虽然与原本的计划有所偏差,但结果还是如人所愿。
“那接下来的事就要劳烦父亲了。”
“诶,这怎么说是劳烦,应是我们父女同心才是。”
父女同心?我虚弱笑着点头称是。
可是父亲你可曾想过,文意廷,安永毅,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共存共亡的。正因为这两者彼此间的制衡,所以皇上才放心你们,不必担心其中一方坐大后导致的天下人只知宰相不知皇上。但是如果有一天一方被铲除了,那另一方焉还有存在的可能?皇上不会戒备吗?不会忌惮吗?
真真的绝路啊。
三日后安相亲自上折弹劾文副相,参奏其豢养杀手,暗杀朝廷命官,其心可疑。
随后大理院正卿、内阁学士等数人上折参奏文副相勾结外党,其心可诛。
第二日文副相上折表忠心,反参安相陷害忠良,心怀不诡。
文淄扬、文清扬兄弟为其父鸣正。
一时间朝堂腥风血雨。
真真的一片混乱。我不禁嗤笑。
而在前廷吵得不可开交之时,我正与佟淑妃、滟儿泛舟湖上。
“娘娘,快看快看,金色的鱼,好漂亮哦。”滟儿兴奋地在船上跑来跑去。
佟淑妃则担心地不时叮嘱滟儿小心,然后再向我报以歉然羞赧一笑。
我悠闲地靠着身后软垫,望向闪着金光的湖水,“都说西湖好风光,本宫自小在京城长大,都不曾见过,瑾月从小长在西湖旁,瑾月觉得西湖与这相比如何?”
“都很美,西湖灵秀,而这水月洲更飘渺磅礴些。”
“飘渺磅礴?”我自嘲一笑,“是够飘渺的,我们只能在这外围泛舟,始终靠近不得。”
“娘娘。”冬儿突然附耳过来悄声说了些话。我不经意地朝远处看了看,轻轻点了点头。
“这时候也不早了,不如本宫送瑾月和滟儿先回宫可好?”我笑望佟淑妃。
她倒也识趣,起身一福,“不敢劳烦娘娘,我们自己回去便可。”
招了滟儿,佟淑妃带着宫人上了另一条船离去。
待他们行得远了,我命船夫将船向岸边靠去,那里,一队宫人正簇拥着几个熟悉的身影渐渐行来。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
“微臣参见皇后娘娘。”
我微颔首,抬眼注视着眼前这两个人,文媛茹,文清扬。
“都说这水月洲是天朝最美的地方,文贵妃与文大人也是来游赏的么?”
没有看他们的反应,我径自转身沿着湖岸慢慢走着,知他们定会跟在身后。
“素闻文大人文才卓绝,今日如此美景,文大人是否也应景作诗一首助兴?”
我停下步子微微偏头,笑问。眼角余光却瞧得文媛茹按捺不住,欲冲上来与我争辩一番,却被文清扬抬手制止了住。
不禁暗暗觉得好笑。
早就知道他们是为文意廷的事寻我而来,却故意虚与委蛇一番,端看谁先耐不住性子了。
“景是美景,只是诗由心作,微臣恐怕作的诗会扫了娘娘赏景雅兴,届时微臣就惶恐了。”
“哦?那看来文大人心不在景喽?不知何事会让文大人如此忧心?”
我转过身,望着眼前这个曾经如谪仙般的人儿,还是那么轻逸灵秀,只是脸上那隐隐的疲惫却怎么也藏不住。
“娘娘何必明知故问呢,咱们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
文媛茹突然插进了话,神情语气皆是一番豁出去的样子,我隐隐皱了皱眉。
“媛茹!”文清扬低低呵了声,文媛茹不情愿地顿了话头,冷哼一声悻悻然掉过头望向湖面。
“有些事微臣觉得还是与娘娘私下单独谈谈比较妥当,娘娘意下如何?”
他望着我,目光澄净,就如清澈的湖水,我不自觉点了头,“好。”
文媛茹不甘心地望了我一眼,终是无奈地领了宫女离了开。
我使了眼色,冬儿马上也带着下人随着文媛茹离去。
“现在没了旁人,有什么事文大人请讲吧。”
清风吹过,扬起的发丝轻轻拂在脸庞,眼前有些迷蒙。
半晌的寂静无声,我隐隐叹息,瞧得远处文媛茹有些焦急的踱着步子不时朝这边张望。
“文大人有什么事还请直说吧,让令妹久等了不太好。”
他望着我,没有说话,就在我要放弃,准备离开时,他突然开了口,“也好,那微臣便直言了。相信这几日朝堂上的风风雨雨娘娘定是已有耳闻,微臣不知娘娘对此可有何看法?”
竟是想套我话,我淡淡一笑,“我朝祖训向来是后宫不得干政,文大人怎得忘记了?”
他显然没有想到我会拒绝的如此直白,心有些急了,一些话竟不经考虑便脱口而出,“娘娘此话差异,且不说之前娘娘曾经处理过朝政,单单就这件事而言,娘娘身为安府的人,怎会一点不知道?!”
纵使我与他之前交情如何,为着这话我也忍不住沉了脸色,“文大人这话有失分寸了。”
他一怔,而又想到什么,神色黯了黯,“微臣越矩了。可是——”他突然神色一凛,“此事明摆着家父是被冤枉的,难道娘娘当真坐事不理?身为朝廷命官,家父自是明白天理公为,又怎会包藏谋反之心与外党勾结,还派人暗杀万大人与安将军以灭口,这些显然都是有人嫁祸而为,娘娘——”
“那依文大人之见会是何人嫁祸?”
“这很明显是——”他突然顿了口,只是望着我。
我一笑,“是安相是不是?文大人,你刚刚那一番话说得很好,只可惜找错了人,你应该去找皇上,找本宫有何用?”
“娘娘所言甚是,但有些事能不搬上台面最好。相信娘娘应当明白安家文家有如一物两面,缺了其中任何一个,那另一个也没存在的必要了,就算单为安家着想娘娘也该出手帮这忙啊。”
“本宫倒觉得文大人这番话应当说与安相大人听,不是吗?毕竟事情主导权在家父手中。”
“可是——”
“不是本宫不帮忙,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皇上对我的忌惮别人看不出难道文大人也看不出吗?”
“……微臣明白了。”
望着他无奈黯淡的眼眸,我不禁苦笑。不,你不明白,你根本不明白我已切断了后路,只为曾经我所期盼的清明世界。
“文大人?”见他半晌不语,也无告退意思,我不禁出声轻唤。
他却只是望着我,眼中闪过各种复杂神色,终化为一声长长叹息。
“有些话再不讲我不知今生是否还有机会再说,其实……其实我很早以前就知道你是宫里的人,早在那迎接凯旋将士之前,只是不曾想过你竟就是当朝皇后,安雪怜。”
我垂眸不语,不知他现在讲起这些又是何意。
“当燕儿告诉我在宫里遇见你并劝我对你死心时,我真不知从哪来的意志支撑着我让我说服自己去相信你,相信你不是故意瞒我,相信你有自己的苦衷,哪怕后来你告诉我一切只是一场梦,哪怕再后来皇上下旨赐婚,在大婚时看见你为我主婚,我都一直相信你,在心里默默为你说辞,为你开脱。”
“我现在才知道我有多天真,天真到连我自己都觉得我好傻。如今我只想问一句,当初你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
他就那么望着我,眼睛中灿烂的火花随着时间的流失我的静默而渐渐湮灭,最终化为他嘴角的一抹苦笑。
“果然无可救药啊,竟然奢望你能告诉我什么,我文清扬当真是世上第一大傻瓜!罢罢罢,多情自古伤别离,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你果然说的没错,是我痴心妄想了。”
静静立着,我就那么平静地望着远处殿宇,手却暗暗攥紧了衣袖,紧紧地。
听得风拂过水面,穿过树枝,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