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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期的人生之路——大学入党,下海经商,出国。但青出於蓝而胜于蓝,他后来的种种所为,我只能甘拜下风,自叹弗如。
小邹在上学的时候就曾偷偷跑回家做生意。他们家是煤矿,很多人买辆车雇人开车拉煤到外地去卖,小邹也照章办理,回家贩了两个月的煤。
毕业后,他被分到XX部某研究院,又不甘寂寞揣了一笔钱跑到福建石狮去贩服装来北京卖。他没地方放,大部分货都搁在我的小屋里,堆得满满地只给我剩下一张床睡觉。一次柳书记找我,恰好看到了,这后来变成了我不安心本职工作与同学合伙倒货卖的罪状之一。
小邹很会拉关系,当年我和XX部管分配的老刘的关系就是他给牵的线。他也凭这些关系,一度借调到XX部机关科技司搞调研,调研后他是报告主笔,汇报会上,处长照稿念他的作品,他老兄立刻起身拂袖而去,处长气得鼻子都歪了。老实说,我有时对小邹很是不解,难道你还想代替处长上台念你写的报告不成?
小邹才华横溢,通音律,一杆黑管出神入化,围棋也下得好。只是鲁莽妄为,做事追求过程而不是结果,后来他的故事是一箩筐接着一箩筐。
第十七章 春夏之交
第十七章春夏之交
终於到了这个话题,推了再推,终於躲了初一躲不过十五。
关于这一段,很多叱吒风云的人物都回忆过了,阿唐是个小人物,就以一个纯粹的旁观者的身份写一下自己所见到的。
看官如果是25岁以上的人,一定对“春夏之交”这个词非常熟悉。不然的话,也一定对“1989年春夏之交,发生在北京的一场暴乱”的句子很是熟拈,后来“暴乱”改成“动乱”,最后改成了“政治风波”。
尽管阿唐自始至终是这一事件的旁观者,有一点我很自豪,那就是我在事后的秋后算账的整党时,写下的自我认识中,始终称其为“事件”,并且没有按要求写上支持的字眼,只是用了大约500字左右论述了现阶段中国共产党维持其执政主导地位的必要性。当时这样做是有一定压力的,一来这份东西是要放进档案的,二来老杨已经到联社汇报了我的种种对学生的同情行为,柳书记委托支部书记老过正和我谈话。
那时对新闻时事并不怎么关心,但因为公司里天天都有人在街上转,所以对各种消息知道的很快。
首先是少林回来,报告说有学生在人民大会堂前集会,后来知道那是为了胡耀邦的追悼会。然后接连几天都有学生在广场聚会。
接下来是“4。26社论”后的4。27大游行,这个早就知道风声了。我和少林骑车到了天安门,一些警察在大会堂和金水桥戒备,游行对伍还没到。我们沿长安街西行,终於在复兴门迎上了队伍,前面是横幅开道,两边是纠察队员手拉手格开队伍和围观的群众,秩序井然。
我和少林骑着车子在队伍前面走,旁边还有一大堆小青年骑着车。当时感觉只有一个字,“爽”,谁曾经有过机会在长安街的路中央骑车,今天我们就做到了!
接近西单时,前面警察站成数排把长安街封的死死的,去路被挡住了。我和少林赶紧把车子停在路边,爬到路边的隔离栅栏上看热闹。
不一时,队伍过来了,走在前面的是看热闹的市民,前堵后拥,街道两边又站满了人,他们无路可去,只有慢慢往前拥,很快就和警察贴上了。那时警察还没有任何防暴装置,只是手挽手组成人墙,试图档住去路。
西单路口东西南北围满了人,连路旁的广告牌上,售货亭上都爬满了人,不断有人起哄,让警察让开路。我和少林虽然爬在栅栏上也只能看个大概。学生队伍倒是站在原地呼呼口号,前面的市民人群却不停地骚动,一波一波往前拱。终於,站在高处的人率先鼓起掌来,我看到警察向两边撤了开去,人潮又慢慢向前拥去。
我感到警察并没有尽全力,所有的人都有同样的感觉,因为起哄的人们并没有用全力去冲卡,这无疑给很多人壮了胆。至少我当时就有一个错误推论:中央一定也想反官倒反腐败,只是中间阶层既得利益者太多,或许中央想借助学生的力量造成社会舆论,进而推动历史车轮前行,正如23年前老毛借助红卫兵的援手一样。
实际上后来知道这是执政党内部的意见不统一,导致有几天政策摇摆,决策迟缓,行动不力造成的。以执政者的角度而言,在运动的初起阶段如能全力压制,将星星之火扼杀在燎原之前,或是放下身段,真心谈判,那么其后整个社会就不会付出如此高昂的成本,也不会造成我们民族永远的痛。换句话说,当时无论赵李谁来掌权,都不会出现后来的流血局面。这或许是事情过后老邓决意彻底退下来的主要动因,省得你们老等着我出面裁判而误事。砖头,砖头的干活!嘿嘿。
长安街及两侧挤满了人,我和少林骑车钻胡同经前门西大街迂回到天安门广场,纪念碑周围站了一些警察。游行队伍并没有进入广场,而是沿长安街继续向东。我和少林立刻骑车从历史博物馆旁插了过去。
结果游行队伍在南池子大街的公安部附近又被警察挡住了。(也可能是南河沿大街路口,我实在想不起来了。)
突然,我听到一个熟悉的旋律响了起来,“几度风雨,几度春秋……”,天哪,这不是“便衣警察”里的插曲吗?当刘欢悠扬的歌声从很多人的口中唱出来的时候,围观的市民忍不住大笑起来,警察们也绷不住了,有几个也跟着笑。
然后,一声令下,警察们又向两边撤了下来。立时向警察叫好的口号喊得震天价响。
我和少林跟到东单就打道回公司了。这是我唯一一次追着游行队伍走,从复兴门到东单。后来听说学生们回到学校已经是晚上了。
接着是“5。17”大游行,连6条胡同里的小学生都被老师带到街上去了。
我又和少林骑车奔了广场。我们开辟了一条“胡志明小道”。首先是穿过胡同到美术馆东街南下,至灯市口转右向西,至北河沿向南,再转向东华门,顺紫禁城城墙转到午门附近,沿午门前的中轴线,穿过端门,天安门至金水桥。第一次骑车走在皇帝的御道上,感觉好极了,尤其是从钱币上那几个门洞里钻出来的时候!
出了天安门,游行队伍刚刚走到广场前的长安街,有人开始往观礼台上爬,旁边有几个警察吆喝了两声,根本没人答理。我和少林一看,也跟着爬了上去。
哇唔,视野真好,整个广场一览无遗。队伍的前锋已经到了大会堂门前,继续向南进发,后面的队伍依然浩浩荡荡地从东长安街开过来。当时有一种很酣酣然的感觉,好像自己是个检阅千军万马的将军,阿唐挥手你前进,嘿嘿!
队伍从纪念堂附近进了广场,宛如一个巨大的旋涡,慢慢地旋转着膨胀起来,越涨越大,越来越厚实。壮观那,我这一辈子还没见过如此多的人,为了一个共同的目的聚集在一起。
我看着广场上各色各样的旗子,除了北京及部分外地的大专院校外,几乎在京的所有单位的旗子都出现在广场上,甚至包括人民日报。我对少林讲,中国有希望了,民心可用啊!如果能善加利用,上下同欲,一鼓做气,就可以在体制改革上大大地向前迈进一步。那天,我对局势的判断,乐观到了极点。
戒严令颁布后的一天,我正在广场上闲逛,忽然听到天空上马达轰鸣,抬头一看,一架军用直升飞机慢慢地飞过广场上空。人们不安地骚动着,纷纷抬头望着天空。直升飞机在广场上空盘旋了数周,慢慢又向东飞了回去。
声音渐渐地远去了,我的心却久久的不能平静下来。继前天戒严令颁布的震撼之后,这军用直升飞机的到来又一次带给了我巨大的震惊。
难道真的要动手了吗?前一段时间不是一直在走着怀柔的路吗?真的要冒逆天下民心顶风而上吗?
又过了几天,传来军队进城但被北京市民阻挡在城外的消息。
那些天里,北京百姓所展现出来的高昂的政治热情,大无畏的勇气和无私的奉献精神,我深深地为之骄傲和感动。人们自发地起来维持秩序,每个普通的人都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律己和克制,中国实在太需要这种主人翁式的公民精神了!
一次,我急急忙忙地赶去天安门广场的路上,拐弯太急,不小心和另一辆自行车相撞。以北京人的习性,怎么着也得损我几句。可对方一听我是赶去广场,立马一片声地说,“没事儿!赶紧!走,走!别耽误了!”
还有一次也很感人。在美术馆东街和朝内大街路口,一个学生站在板车上演讲,鼓动市民们去堵军车,小伙子很年轻,可能是休息不好,人很憔悴,普通话说得不怎么好,不过真是投入了感情,周围的人不停地鼓掌。
旁边一个老哥递给他一个面包说,“先垫吧垫吧,喘口气再接着说。”
那学生拿着面包啃了两口,泪就流下来,哽咽着说,他吃了人民的面包,一定要为咱老百姓拼到底!
说老实话,阿唐的眼泪也差一点掉了下来。那时的人们真是动了真格的。
随着形势不断紧张,北京的高校都停课了,包括阿唐太的研究生院。她干脆跑来和阿唐混在了一起。
老杨借口形势紧张,要安排人手值夜班,堂而皇之让老杨弟撤回了家,其他人轮流值班,我,少林和小刘是被安排最多的,他们俩没结婚,我是住的最近。
6月3日晚又轮到我值夜班,吃完晚饭后,我和阿唐太骑着车沿“胡志明小道”又到了广场。
广场上的学生明显比前几天要少,听说很多去了京郊堵军车。
学生们的广播不停地播放着各种消息,印象最深的一个好像是说军车在木樨地轧死了人。
看着眼前纷纷乱乱的人们,我反覆思考着一个问题,眼前的局面如何收场?
其实前几天学生们抬棺游行,喊出了打倒“垂帘听政”,我就知道大势去矣。但凡群众运动如果搅进了宫廷内斗,是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如果说以前老邓还有丢车保帅的可能,那现如今是没有任何转寰的余地了。如果说幕后有黑手,那这只手可真是够臭的了!
既然政府和学生已经完全对立,对执政者而言只剩下一个命题:用什么手段扑灭这场大火?
前一晚,已经尝试过便装分散渗透,终因北京太大,老百姓警惕太高,废然收场。硬闯也不行,北京人实在太多,又如此投入,不伤及无辜是不可能通过层层关卡进来的。
那一晚我左思右想,也没有一点头绪。我压根儿就没往开枪上动过念头。
阿唐至今也不相信有谁会下一道明确的开枪命令,但口气一定很明显,如“命令你部于6月3日晚10时自现驻扎地沿西长安街向东开进,并于6月4日凌晨2时前赶到天安门广场西侧人民大会堂北门集结待命。途中如遇抵抗可相机采用一切手段给予击破。为了保卫国家的安定团结,为了恢复首都的正常秩序,望你部发扬我军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优良传统,勇猛顽强,努力开进,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在不影响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