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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是在作赛前的最后叮嘱。远处的“中国蓝”一如既往显得非常温顺:像孩子们骑的摇摇马一样精神饱满。
现在是邦德采取行动的时候了,由于进出遛马场的人很多,所以入口相当拥挤。
通过观察他早已发现,阿斯考特赛场的执勤人员对手持通行证的人不太注意。几分钟之内,安东·默里克和他身边的人就会通过遛马场的入口——这个入口同时也是出口——进入贵宾席,估计他们进场以后会直接前往塔特赛尔时装公司大看台。这次行动到底会有什么结果,完全要看邦德计算时间是否准确和他的技巧是否娴熟。
他手拉望远镜皮套的带子,把望远镜搭在右肩上,左手紧紧攥着张开的赌资收据,动身往遛马场走去。他向执勤人员亮了一下他的通行证,而对方好像忙得根本顾不上看他一眼。
有的驭手已经骑到了赛马背上,有两匹马已经向通往赛道的出口走去。
邦德在远处围着“中国蓝”和它周围的人转了一圈,装作正在仔细观察旁边的另外一匹赛马。
终于,他听见围住“中国蓝”的一圈人一起向驭手道了一声祝福,只见驭手纵身上了马鞍。默里克、那位叫马斯金的女人、驯马师以及拉文德一起向后退了几步,接着又停下来看了一会儿。驭手催着“中国蓝”走开了,邦德注意到,这位驭手不仅显得很轻松,而且还显出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
默里克那帮人慢慢地向出口走去,邦德刚才就是从那里进来的。出口现在已经相当拥挤,挤在那里的人全都是有通行证的参赛马匹的主人以及他们的亲朋好友,现在他们都要离开遛马场,回到座位上观看正式比赛。邦德小心翼翼地向默里克那帮人靠拢过去。这位东家正在和驯马师说着什么,马利… 简·马斯金在他的另一侧紧随着他,拉文德·皮科克紧随在他们身后。邦德挤到她和默里克以及他的两位同伴之间,然后稍稍放慢脚步,迫使其他人推推搡搡拥上来,因此,后边的几个人挤进了默里克他们以及拉文德·皮科克之间。这样一来,后者在前边的几个人到达出口处的时候就会自然而然地落后一大截。
这时邦德向旁边让了让,使自己被后者超过,这样,他就可以挤到拉文德·皮科克的身后了。这时他们离出口处只有五六步远,身边的人们都很有礼貌地争抢着尽快穿过出口,已经挤成了一团。邦德此时恰好挤到姑娘的身后,他的眼睛死死盯住她脖子后边的连接盒和安全链。现在他已经把它们看得真真切切了。他被周围的人们簇拥着,和姑娘贴得更紧了,这时他突然闻到了姑娘身上的香味——米尔德巴陀牌香水的芳香。他暗自想道:这是一种极其独特的品牌,是市场上最昂贵的芳香剂。它是如此独特,购买者在买到它的同时还会得到一纸证明其品质的证书。
身边的人很多,在这种情况下,邦德的任何动作都难以被别人察觉。后边的人在推他,他正巴不得有这样的机会。他躬起背部,好像在保护自己,就势将身子紧紧地贴到了拉文德身上。
正如他这些日子反复练习和精心策划的那样,接下来的几个动作他在几秒钟之内就完成了。他的左手垂在身子的左侧,手里仍然攥着赌资收据,右手却伸上来搭到了姑娘的脖子后边。他用拇指和食指捏住珍珠项链的连接盒,把它轻轻拉起来,这样,项链的主人就不会感到有人在动她的项链了。
与此同时,他把拇指穿到安全链里边,猛地一使劲将它抻断。这样一来,连接盒就落在他的拇指和食指之间了。他紧紧地捏住它,使劲一挤,然后再一柠,他感到连接盒在他手里已经分家了。
这种连接盒的结构真的是名副其实,它是由两个金属盒子——他手里的这个还装饰着珍珠——一个扣在另一个里头组成的。虽然用力一挤就可以将两个盒子分开,盒子里边另外还有一层安全装置。卡在里边的盒子里有一个小钩子,它钩在外边的盒子的一个小轴上。邦德用大拇指、食指和中指捏住两个盒子,然后让小钩子从小轴上自己脱落下来。这时,他把右手撤回来,把左手攥着的赌资收据一扔,顺势低下头,装作找东西的样子。那一套项链无声无息地滑落到草皮上。他计算的时间和预期的目标简直吻合得天衣无缝。他的赌资收据不偏不倚恰恰落到了掉在地上的珍珠项链上。邦德在出口处弓着身子找收据,顺势将珍珠项链捡起来,然后放到收据上托住,这虽然引起一小阵拥堵,拉文德·皮科克却浑然不知身边发生了什么事。
邦德终于长舒了一口气,他背起手,把赌资收据和珍珠项链用大衣的后摆遮住,然后悠闲地向塔特赛尔时装公司大看台走去。安东·默里克和他身边的人也在往塔特赛尔时装公司大看台走——这早已在邦德的意料之中,所以他小心地和他们保持着一段距离。这时拉文德已经追上了他们,邦德在心里暗自祈祷,她可千万别在到达默里克的包厢之前发现项链已经丢失。
邦德放慢了脚步,让默里克那帮人尽量和自己拉开距离。他心里清楚,很有可能某个便衣警察早已把他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所以,随时都可能出现两种情况——拉文德突然尖着嗓子叫喊起来,声称自己的项链丢了;或者,一只有力的手落在他的肩膀上,按照黑帮的话说,这意味着他“栽了”。如果是后一种情况,让他们与M 直接通话也无济于事,因为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默里克那帮人已经全部进了包厢,平安无事。两分钟之后,邦德穿过侧门,顺着台阶爬到了第二层平台上,然后绕到包厢的后边。他右手拿着珍珠项链,向墨客邸主人的包厢走去。
他敲了敲门,然后进了包厢,里边的人都背对着他,没有人注意他,因为大家都在聚精会神地观看参赛的人马进入起跑线。邦德咳嗽了一声,然后说了一声“对不起”。这时包厢里的人才回过头来。
安东·默里克似乎感到眼前的事情有点意外。两位女士却露出等着看热闹的神情。
邦德微笑着,举起项链平静地说:“我敢肯定我有傻福气,从天上掉到我面前一套项链。好像是链子断了。这里有人丢……?”
拉文德·皮科克迅速伸手摸了一下脖子,接着轻轻叫了一声“噢,天哪!”
她的声音极轻,即使处于这种狼狈的境地,她的声音依然十分悦耳。
默里克说:“‘噢,天哪’还不算过分。”他的声音低得与他的身材完全不相称,而且听不出他有任何苏格兰口音。然后他转向邦德说:“我衷心地感谢你。我曾经反复对我的被保护人说过,她不该在公共场合佩戴这么珍贵的东西。说不定这次她该相信我的话了。”
拉文德的脸色已经变得煞白,她不知所措地向邦德和他手中的项链伸着手,嘴里还喃喃地说道:“我真不知道应该如何……”
默里克插进来说:“我们至少可以做到,请你在我们这里观看比赛,先生。”
邦德看见的是一双深灰色的眼睛,简直和凝固的熔岩的颜色一样,但是它们却充满了生命。毫无疑问,他的眼神会使一些人像畏惧上帝一样对他产生畏惧。邦德甚至暗自想道:在某些场合,甚至我自己都会感到害怕。默里克接着说道:“让我来介绍一下,我是安东·默里克,这位是我的被保护人拉文德·皮科克,这是我的老朋友马利… 简·马斯金。”
邦德依次和每个人握了握手,同时依次向每个人介绍说:“我叫邦德,詹姆斯·邦德。”
使邦德感到意外的只有一件事:马利… 简·马斯金说话的时候,她的口音使邦德断定她无疑是个美国人——M 所有的文件里都没有提到这一点。她显然是南方人,邦德暗自揣摩着,可是却接受过东岸文化的熏陶,因为她说话带有鼻音。
“和我们一起观看比赛,怎么样?”默里克说话的速度相当快。
拉文德这时已经恢复了常态,她带着明显的恳求口吻说:“噢,答应吧。”
马利… 简·马斯金在一边笑而不言。她是个漂亮的女人,和安东·默里克笑里藏刀的表情相比,她的笑显得更为真诚。她终于开口说话了:“你得留下,因为安东有一匹马参赛。”
“谢谢你们的邀请。”邦德说完走进了他们中间,并且设法坐到了默里克和他的被保护人之间。然后他问道:“哪一匹马?”
这时默里克已经举起了望远镜,正在沿着赛道寻找起跑线。他随口说道:
“‘中国蓝’,它已经进入起跑位置。”说完他放下了望远镜,邦德注意到,这时他的眼睛里有了一点生机。默里克又说:“它准能赢,邦德先生。”
“我真心希望如此。真是太巧了,”邦德笑着说,说话的同时伸出手去拿自己的望远镜,“我在你的马身上下了一小笔赌注。可是我当时并不知道它的主人是谁。”
“真的吗?”默里克的话语里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他微微一笑,接着说道:“你的钱不会输。这也可以算作我对你捡到拉文德的项链的一份回报。你怎么会选择了‘中国蓝’呢?”
“喜欢它的名字。”邦德尽量显得真诚地说,“我有个姨从前有一只猫也叫这个名字。是一只暹罗猫。”
“他们已经准备起跑了。”拉文德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激动。大家都把望远镜转向远方,转向阿斯考特金杯赛的起跑线——一场两英里半的比赛。
他们下面的看台上突然爆发出一阵巨大的欢呼声。邦德把望远镜的焦距对准的时候,参赛的马早已离开了起跑线。
起跑刚刚半英里,参赛的马已经排出了阵势。和女王的马跑在一起的是其他几匹著名的马——佛朗西斯的赛马“福来”,德斯蒙德的赛马“得来特”,紧随其后的是“索福三得”,它们和第二拨的3 匹马之间至少隔着10 个马身的距离,其他赛马已经远远落在了后边。
邦德的望远镜一直跟随着第二拨的3 匹马,它们一直与第一拨有望夺金的4 匹马保持着一段距离。这3 匹马里就有默里克的参赛马“中国蓝”,它的驭手身穿黄黑相间的服装,显得十分突出。
赛道旁边的人群追随着赛马发出此起彼伏的,激动人心的,喧闹的欢呼声,与此形成鲜明对照的是,邦德所在的包厢却显得异常沉闷和压抑。场上的赛事正在紧张激烈地进行着,领头的几匹马好像无力把跟随其后的3 匹马甩开。女王的马仍然处于领先的位置,可是,在赛程接近一半的时候,德斯蒙德的“得来特”开始加速,冲到了领先的位置,和女王的马已经难分仲伯,这两匹马渐渐把“福来”和“索福三得”拉开了半个马身,但是它们仍然像运动中的一个整体。
赛程过半的时候,邦德把望远镜对准了另外的目标:追随着第一拨马的第二拨马当中,有两匹马似乎也开始落后了。过了一会儿邦德才意识到,这只不过是视觉上的一种错觉而已。这时他听见安东·默里克含含混混地念叨了一阵子,只见“中国蓝”的驭手开始拼命抽打他的坐骑,这匹马一下子把它和第一拨4 匹马中排在第三和第四位的两匹马的距离拉进了。
“冲啊,‘中国蓝’,冲啊!”拉文德轻声叫道。邦德往包厢的围栏边上看了一眼,马利… 简·马斯金这时已经神情紧张地攥紧拳头站了起来。
冲在最前边的4 匹马不断地交换着位置,已经把全场观众的情绪推向了高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