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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杜远一时不由气结。
衣凰仰着脖子,与他对视,两人相视半晌,杜远终于败下阵来,连连摆摆手道:“罢了……算我怕了你……你随我老老实实回屋去。”
“好。”衣凰挑眉盈盈一笑,片刻不耽搁,与他一道向着思凰阁走去。
衣凰问道:“查塔王子,是何态度?”
杜远不由点了点头,眼底闪过一丝由衷的赞叹,道:“我倒是不得不佩服洵王的胆识与气势,千军万马阵前,没有丝毫胆怯,泰山崩于前而风云不变色,不瞒你说,小老头我都有些害怕了。”
衣凰脚步蓦地停了停,不由皱眉问道:“何事?”
杜远边走边道:“我到达遆州之后,雨势便渐渐消去,好在这之前洵王殿下按着你的交待简单做了些力所能及的处理,我们总算是占尽天时地利人和,很快就找到了瘟疫的根源和解除的办法。可是,就在所有人都恢复那日,查塔王子突然出尔反尔,欲要指挥波洛大军屠城,包括我与洵王殿下以及那十八卫,道是要为洛王妃报仇。洵王与他对峙,从容淡然,向他保证只要波洛大军到达兹洛城,必会引出杀害洛王妃的真凶,若是找不到,洵王殿下愿以命相抵。那查塔王子是个心细之人,听闻洵王这么一说,当即取出一颗药丸让洵王服下……”
“是毒?”衣凰豁然一惊。
杜远先是点点头,后又笑着摇摇头,道:“查塔王子说那是波洛族特有的毒药,只有波洛族的解药能解,若是洵王能帮忙找出害死洛王妃的真凶,查塔王子便为他解毒,若是找不到……”
“洵王服了?”
“丝毫没有犹豫,笑道,这解药他是要定了,让查塔王子提前准备好解药。”
衣凰侧身看了杜远一眼,不见他面上有丝毫担忧,不由蹙眉,“那毒……是怎么回事?你一定已经看过了,不然不会这么放心。”
杜远邪邪一笑,幽幽道:“那是自然,其实查塔王子根本没有给洵王下毒,那根本就不是毒。”他说着向衣凰挑挑眉,“可是,我并没有把这事告诉洵王。”
“你……”
衣凰瞪了他一眼,看着他一脸坏笑,终于还是忍不住跟他一起笑开。
【四百二十二】嘈嘈切切错杂弹,大师真身现
“若是让洵王知道你故意知情不报,不知依他的脾气,会不会治你一个欺上瞒下之罪。”衣凰幸灾乐祸地笑着。
杜远一脸不以为然的神情,却在伸手触及那只包着图纸的包袱时,笑意一滞,渐渐敛去。他抬眼看了看衣凰,正色道:“你是铁了心想要知道里面的东西?”
衣凰神色肃然,点点头。
杜远便只能叹了一声,道:“师父说了,万事皆有因果,你这般想要追根求源、找出真相,倒也无可厚非,然,同样的,这个真相所带来的一切后果,你也必须承担。”
衣凰点头道:“我明白。”
杜远见她态度坚决,显然心意已定,也不再劝她,取出那副图放在案上,缓缓展开——
星宫交错,此明彼暗。
那宫星错落的图纸杜远看不懂,可是他看得懂衣凰的脸色,也看得到她的心情。那是疑惑、是怔愕、是复杂、是挣扎,也是折磨。
远远地看着她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一言不发,目光盯着枝头那将落的雪。从她看完图坐在这里,已经过了将近三个时辰,这三个时辰对她来说是煎熬,对杜远和白芙来说,亦是一种煎熬。
转眼,宫灯点亮,晚膳的时间到了。
她终于缓缓站起身,神色沉肃,对白芙道:“更衣。”
“更衣?”白芙一愣,“小姐要去哪里?”
衣凰淡淡一笑,道:“本宫许久没有去探望靳太妃了,今晚的晚膳便到关雎宫陪太妃一起用吧。”
白芙不由瞥了一眼正垂首安心看着书册的杜远,见他听闻衣凰此言,丝毫不为所动。
她不知,衣凰能开口说话,能要求走出这清宁宫,在杜远眼中已是万幸。只要她还有心思走动,不管是因为什么,那都是好事,都远比她就这么静静地坐着、一言不发,要好得多。
“师兄。”
就在他低着头肚子乐呵之时,突然听得衣凰喊了他一声,他抬头向她看去,以目光相询,只听衣凰道:“替我找一份洛王和轩儿的生辰八字。”
他虽不明所以,却还是点点头,道:“放心吧。”
关雎宫这几天甚是热闹,十四王爷回宫探母,可是忙坏了靳太妃以及宫中上下一众宫人。
天乍冷,突降雪,靳太妃见苏夜澜穿着单薄,连忙把自己早前为他做好的冬衣取了出来。
“母妃不必忙碌,孩儿不冷,寺中自有冬衣可穿。”苏夜澜面容清秀淡然,眼角隐隐挂着一丝清浅笑意,却不甚明显。
靳太妃瞪了瞪眼,道:“这是用你十三哥猎回来的狐绒所做,比你寺中的那些衣物要保暖,你听母妃的话,快穿上,免得冻坏了。”
苏夜澜轻轻拍了拍靳太妃的肩,道:“母妃当真无须担忧,孩儿不冷。再者,孩儿现在是佛门中人,岂有收受尘缘中人厚礼之说?”
“你……”靳太妃顿然皱起隽眉,一脸焦躁。
“既是太妃娘娘亲手所做,你便收下吧,这毕竟是太妃娘娘的一番心意。”门外,一道澹澹柔和的女子声传来,紧接着听到宫人行礼道:“参见皇后娘娘。”
“免礼。”衣凰随意挥了挥手,在白芙的搀扶下走进屋内,对着靳太妃和苏夜澜挑眉一笑,道:“再说,你还没有落发为僧,还只是半个出家之人,太妃娘娘是你的母妃,又不是什么外人,穿一件母亲做的冬衣,算不得什么。”
听衣凰为自己说话,靳太妃不由一阵高兴。这苏氏兄弟向来听衣凰的,既然衣凰开口了,事情就好办了。
果然,苏夜澜先是淡笑着看了衣凰一眼,略一思索,点头道:“你说的也对,难为母妃辛辛苦苦做好的冬衣,不穿,着实辜负了母妃一番心血。”
说罢,他双手接过靳太妃手中的新衣穿上身,知子莫若母,靳太妃深知苏夜澜的喜好,这一身寒梅素白色长衣上身,正好与他那番淡雅高洁的气质相称得当。
靳太妃心中越发高兴,拉过衣凰的道:“这看来看去,自己的亲儿子倒不如一个媳妇儿来得贴心,衣凰三天两头就来看看本宫和姐姐,可是这个儿子,却是好几个月方才回宫一趟。”
说罢,又转身对衣凰道:“晚膳用了没?”
衣凰摇摇头道:“没呢,这几日胃口不好,青芒回了山庄,别热做的饭菜我吃不习惯,就想着母妃这宫中有专门请来的厨子,做得一手好菜……”
“你这丫头……”靳太妃摇头笑了笑,“你来的正巧,本宫和澜儿都还没用晚膳。”
她说着抬头对着身边伺候的宫人招招手,那人会意,不一会儿便将热腾腾的的好菜上了一桌。衣凰一见,胃口大开,与靳太妃两人边吃边聊,完全对苏夜澜熟视无睹。他倒是不恼,静静听着二人的闲聊,偶尔抬头一笑,点点头,却没有多余的话语。
用完膳,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去,一片漆黑。
衣凰回宫,靳太妃不放心她一人,便让苏夜澜将她送回。
直到走出关雎宫,苏夜澜才轻轻笑出声来,衣凰瞥了他一眼,道:“你笑什么?”
苏夜澜道:“你找我何事,不妨说说?”
衣凰挑挑眉,问道:“你早就知道我来找你?”
苏夜澜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道:“以你现在的状况,平日里出门都不方便,更勿论是这雪天,又是大晚上的,到了关雎宫只为了陪母妃用晚膳?”
衣凰忍不住一笑,连连点头道:“十四王爷果真心明如镜,聪颖异常。没错,这一次我确实是为了找你,有些事情想要问你……”
她说着顿了顿,欲言又止。
苏夜澜很少见到她这副表情,不由正了脸色,问道:“何事?你尽管说。”
衣凰凝眉,问道:“十五年前,你还在宫中之中,住在哪里?”
闻言,苏夜澜稍稍一怔,道:“那时我年纪不及几位兄长,是以还住在东内的明义殿。其实在我十二岁之前,一直都住在明义殿。”
蓦地,衣凰脚步一滞。
苏夜澜跟着停下脚步,借着宫灯清晰可见衣凰脸色瞬息万变,眼底是神色有一丝惊讶,还有一丝了然。她侧身看苏夜澜,看他一身清简淡泊的气质,看他一身素雅长衣,胸口骤然一阵堵得厉害。
“发生了什么事儿?你怎会突然想起问这事儿?”苏夜澜隐约感觉情况有些不对。
却见衣凰沉吟半晌之后,只是轻轻摇头,淡笑道:“没事儿,只是随口问问。”
苏夜澜不信,可是她不说,他又不想勉强。
“你不想说也罢,但是衣凰,若是你遇到了什么困难或是疑惑,一定要告诉我,我定会想尽办法帮你。”
衣凰心头一暖,点点头,冲他一笑,继续向前走去。
接下来的一段路两人都沉默不语,各有所思,等到衣凰再停下脚步时,清宁宫已在眼前。
“天冷,你尽快回吧,莫让太妃担忧。”
“好,你要照顾好自己。对了,这两日若是有空,不妨到寺里走一趟,玄清师叔甚是挂念你。”他说着目光落在衣凰的肚子上,顿然变得柔和,满目柔光,“也要照顾好七哥的孩子,他是嫡长子,也会是我天朝未来的储君。”
衣凰心底咯噔一跳,没由来的一阵难过,看着苏夜澜缓缓转身欲离去,她终于忍不住开口喊道:“十四。”
苏夜澜一愣,回身看着神色中稍稍有些激动的衣凰,俊眉终于拧起一蹙,问道:“何事?”
衣凰迟疑了一下,问道:“若是皇上拿了原本属于你的东西,你会不会恨他?”
苏夜澜垂首沉吟,最忌掠过一丝浅笑,反问道:“你信命吗?”
衣凰不解,皱眉看着他,他便又道:“常言道: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若真的属于我,别人就拿不走,可既然已经被人拿走了,那就注定他这辈子与我无缘,不属于我。”
“可是……”
“衣凰。”他打断衣凰,抬头看了她一眼,眼底笑容如清波,“一直以来你都知我,我相信这一次也是一样。我很庆幸自小得以与佛结缘,识得师父和师叔,这二十余载,我过得很轻松也很开心,我想就这样过一辈子,你知道我心中所想所念,是吗?”
衣凰怔怔看着他,心中虽有万言却不知如何开口。
她怎会不知?可是,越是知道,越是明白,她的心就越沉重。
点点头,她道:“我明白。”
本想再说些什么,却见苏夜澜抬起手制止,他轻笑出声,道:“今生能与你相识,就算要交出再多的东西,也值了。”
言罢,转身离去。
衣凰静静站在门外,看着那道梅白色身影渐渐远去,眼底坚定之色便越发明显。
一个明义殿,一个洛王府……
洛王苏夜洛,十四王爷苏夜澜……
衣凰隐约猜到了些什么,她想知道的事情正在一点一点向她靠近。
玄清大师让苏夜澜带了话来,要见她,莫不是要将当年的真相告知于她?
他耳目通灵,杜远离京赶往南疆找陆令成,他不可能不知道,也定能猜得出杜远此行所为何事,现在既然苏夜洵与杜远一道回京了,自然衣凰也就看到了那幅图……
这幅图果然藏着事情的真相!
整整三天时间,衣凰待在房里,几乎足不出户。写有苏夜洛父子和苏夜澜的生辰八字的字条被她捏住手中看了一遍又一遍,时而翻阅古籍,时而静坐沉思。
白芙看不懂她在做什么也不知她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