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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他这般不阴不阳的语调,怒也不是,喜也不是,前来禀报的小兵吓得将头压得低低的,不敢抬头,连连点头道:“小的守在立谷关外,亲眼看见银甲军探子到了城下,而城内无任何异动,没有一丝动静,待他们离开了,小的一行人悄悄绕到城下装作寻常百姓探查了一番,竟是发现城内早已无兵,九……九陵王与其三十万军马,不见了……”
“荒唐!”托和也一声怒斥,瞪着眼睛道:“前两日本将还瞧见那城墙上有人守城,城内练兵之声阵阵,怎的一夕之间,便没了人影儿?”
“托和也。”眼见那小兵吓得就快跪了下去,琅峫不由抬手挥了挥,示意小兵退下,向托和也招招手道:“你别忘了,立谷关内有贺琏。”
“便是有他又如何?”托和也一脸不服,“不过就是个会耍些鬼把戏的小老儿,我堂堂突厥勇士,竟会怕了他不成?”
琅峫不由挑眉笑了笑,站起身,缓缓走下台阶,“他这个人本不足畏惧,但是却不能不小心他的那些鬼把戏,你瞧,如今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障眼之法,就将九陵朝大军藏了起来。”
“障眼法?”
“呵呵……你忘了,本汗当初是如何破了凌阳昊的边疆守军的?”
托和也想了想,惊道:“王的意思是,那些巡城的将士以及城内的练兵之声都不过是假象,其实早在那之前,城内的军队便已经撤离?”
琅峫沉声道:“只此一个可能。”
托和也问道:“那,九陵王为何要这么做?”
琅峫冷笑道:“这,怕是要问问九陵王本人了。”说话间,他已经缓缓走到距离帐门一丈远的地方,突然停下脚步,对着帐外朗声道:“你说是吗,九陵王?”
门外正不疾不徐想着可汗大帐走来的几人顿然一惊,引路的小兵下意识地想身边的男人看去,却见九陵王只稍稍怔愕,转瞬便恢复冷静,朗朗一笑,应声道:“琅峫王当真是好觉察力!”
话音落,推门而入。
托和也吃了一惊,方才他虽听到门外有脚步声靠近,却并不知是九陵王。再看琅峫,一脸理所应当的神情,对着九陵王做了个“请”的动作。
“并非本汗觉察力好,而是本汗相信九陵王乃是个重诺守信之人,我突厥与九陵朝既已结盟,九陵王又怎会带着三十万军马消失于无形,却不与本汗说一声?”
九陵王听出他话中深有其意,并无意深究,笑了笑道:“没错,本王确实将军队调离了立谷关,但并非是要带着他们消失于无形,而是交待了更重要的任务给他们。”他说着向琅峫靠近了些,眼底闪过一道狡黠笑意,压低嗓音道:“既然我九陵朝的将士非银甲军对手,与其如此顽固抵抗,损耗兵力,倒不如换个方式。”
“哦?”琅峫故作惊讶,问道:“什么方式?”
九陵王道:“琅峫王说的对,突厥与银甲军多次交手,比我九陵朝的将士对他们了解得多,自然在两军交战之时,突厥也不会轻易吃亏。所以本王就想,何不让琅峫王与苏夜涵再来个两王对决?本王可是听说,你二人之间渊源甚深,当年苏夜涵破了你的五行军,令你损失多名大将,后又伤你兄长,更曾重伤了你,最后,连你心爱的女子也被他抢走……”
“你……”琅峫身边一众将士皆面露怒色,欲要上前。
“哈哈……”他话未说完,琅峫却突然朗声笑出,微微摇头。
“不知九陵王这些事情是从何人口中得知?”他骤然回身看向九陵王,嘴角挑笑,却让人觉得他笑得比发怒更可怕。
九陵王想了想,道:“这些事可不是人人皆知的?至少,在大宣国内,提及突厥军与银甲军之战,众人皆知晓琅峫王与苏夜涵二人。”
“哼!”琅峫冷笑一声,不作声,过了半晌方道:“所以九陵王的意思是,接下来由我突厥将士迎战银甲军,九陵朝便可在一旁歇着了?”
九陵王连连摇头道:“琅峫王此言差矣,我九陵朝的将士怎会就此歇着?此时此刻他们正在执行更艰难、更危险的任务,只要他们成了,别说一个小小的大宣国,便是整个天朝,也都会尽归我们所有!”
闻言,琅峫不由稍有疑惑,垂首凝眉沉思。
蓦地,他眉心一紧,沉声道:“九陵王的意思是,那三十万军马……”
他话未说完,九陵王却已经明白他的意思,毫不隐瞒地点点头。见状,琅峫顿然神色一冷,笑道:“这么说来,九陵王是想让本汗为你打江山,让我突厥将士卖命与银甲军对战,而事成之后,九陵王则挑那块最肥的?”
“琅峫王又错了。”九陵王不由摇头长叹,道:“本王现在人在你手上,怎的会有你为本王打江山这一说?再说,本王也不想看到突厥将士丢了性命。你不是早就说过,眼下不是我们与银甲军硬碰硬之时吗?既是如此,那突厥军队只要不松不紧地拖住银甲军,别让他们折身赶回兹洛城便是,至于兹洛城那边,本王早已有安排,也用不着琅峫王费心。”
“是吗?”琅峫面上浅笑,心中却有千思万绪闪过,“可是,本汗怎么觉得九陵王忘记了一些事情,一些九陵王答应过本汗的事情。”
九陵王摇头道:“琅峫王放心,本王答应过的事情,绝不会再忘记。区区一个女人,本王不屑杀她。纵使她再有能耐,可是只要失了苏夜涵这个依靠,她便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再大的能耐便也都无计可施。”
琅峫沉沉一笑,“本汗如何信你?”
九陵王道:“本王人就在你手中,大不了到时候一命换一命。”他说着看了看琅峫丝毫不动的神色,又道:“如今本王手中所留兵马不过三千人,就算想要反抗,也敌不住琅峫王的突厥大军。”
琅峫不由点头,道:“听九陵王这么一说,似乎有些道理。”沉吟许久,他终于深吸一口气,允口道:“好,本汗便信九陵王一次,你我各处一方,各攻一城,事成之后,大宣与中原便是突厥与九陵朝的天下!”
“好!”
“啪——”两王击掌为誓。
待那九陵王一走,一直在一旁憋着没有出声的托和也就急忙道:“王,你当真信他的?”
众将士皆附和道:“王,此人信不得!”
“哼哼……”琅峫冷笑一声,回身走到案旁,提笔挥毫,“信他?你们当本汗是傻子吗?九陵王之野心可远比本王想象中的要大得多,本汗当真是没有想到,他竟会相处这危险至极却又阴险至极的一招。”
“那,方才……”
“你莫不是没看出来,他是吃准了本汗根本没有拒绝的机会。”他说着执笔的手顿然一收紧,眉峰拧起,只是手中写字的动作并未停下,“你以为这一次苏夜涵为何会这么痛痛快快答应出兵救援大宣?他当真只是为了拉拢邻国?”
托和也想了想,道:“王的意思是,他的真正目的,其实还是在于我突厥?”
琅峫点头道:“没错,大宣只不过是他出兵北方的一个幌子,一个借口,只等着他助大宣王收了九陵朝,那接下来便是他出兵我突厥之时。这个九陵王,到了这个时候脑子突然好使了,他料定即便现在九陵朝撤回,我突厥不会退兵,坐以待毙可是不我阿史那琅峫会做的事,既然我二人迟早会有这一战,那现在便是最好的时机。”
托和也恍然明白,握拳道:“末将明白了,九陵王是故意丢下一个空的立谷关,让我们和苏夜涵去抢,不管谁输谁赢,都必会两败俱伤。而他则避重就轻,将这数十万银甲军交给我们去对付,自己反倒绕道南行,继而直取兹洛城。他明知道如今天朝大批军力已经集中在北方,此时正是兹洛城最脆弱之时……”
他越想越气,心中也越恨,最后一拳狠狠砸在柱子上,恨恨道:“好个阴险狡诈的九陵王,原来从一开始他节节败退,直到退守立谷关,这一切就是一个布好的局,等着我们跳进来!”
见他气恼不已,琅峫却气定神闲,淡淡一笑道:“你也没必要这么生气,至少,我们发现得还不算晚。”
“哼!”站在托和也身边的一名大汉眉头一皱,道:“这个九陵王太欺负人,看本将军这就去将他的头拧下来!”
“不可。”他脚步刚一动,就被托和也一把抓住,“九陵王现在杀不得。”
“为何?他这般戏耍我们,利用我们,方才更曾出言污蔑王,有何杀不得?”
托和也瞪了他一眼,道:“你难道没看出来,他是故意的?再说,一个月的时间,就算他的军马尚未抵达兹洛城,只怕也不远了,我们现在要赶已经不可能,换言之,兹洛城若是出事,则必落于他手。如果我们现在杀了他,那就等于拱手送出了兹洛城,送出了整个天朝。”
“说得好。”琅峫语气淡淡,将写好的信笺折叠好,站起身道:“我们现在只能与九陵王联手,前后牵制苏夜涵,让他背腹受敌,应对不及更回防不及,只有这么一拉一扯两方用力,才能让攻无不克的银甲军乱了神慌了手脚,他们的阵脚乱了,我们便赢了。”
“这……”
琅峫不再多言,将信交给托和也,道:“本汗命你不管用什么方法,以最快的速度将此信送到兹洛城,交给接应之人,不问缘由、不择手段、无论如何,也要保住她。失了她,便是失了兹洛城!”
他这般严肃而有森寒的神色,托和也已经许久不见,他心知琅峫虽面上无丝毫异样,心中却担忧甚深。
正如方才所言,他们根本就不相信九陵王,因为他们都了解,九陵王此人绝不会言而有信,待得攻城之时,他心中所想就只可能是杀死所有人,拿下兹洛城。
“是,王请放心!”
托和也向琅峫行礼,神色严谨肃然,而后躬身退下。
琅峫只看了一眼他的背影,便转过身去,面向王座,背对众人,沉思良久,抬起手挥了挥手道:“传令下去,全体将士打起精神,从现在开始,一刻钟都不得大意,必须盯紧银甲军的动向。明日一早便动身,我们,去收下立谷关!”
所有人都怔了怔,齐齐俯身道:“是!”
而后他摆摆手,众人退下。
听着最后一道脚步声离开大帐,他终于放下手,微微阖眼。
苏夜涵,你定也是这么打算的吧,我们已经许久没有正面交锋了,即便你已经来到大宣已久,却一直未曾两军相见。所以明日,便会是我们再会之时!
天色渐暗,直到掌灯之时,衣凰终于安抚好慕古吟,走出冰凰山庄的大门。彼时白芙与白蠡早已备好马车在门外等候。
见衣凰出来,白蠡立刻迎了上去,微微一笑道:“小姐莫不是舍不得离开了?”
衣凰挑眉笑道:“倒是有点儿,算了算,我已经快有半年时间没有回过山庄了。”
白蠡边撩起马车门帘边道:“小姐现在是特殊时期,外出不便,且事务繁忙,不能经常回来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衣凰便笑了笑,听白蠡又问道:“小姐,我们现在是回宫去吗?”
“不。”她想了想道:“去江月船坊。”
白蠡一愣,问道:“去那做什么?”
衣凰语气清凉,道:“去见一个人,一个,我还未曾谋面的朋友。”
白芙想了想,继而撇嘴道:“小姐是要去见她?”
见衣凰点点头,白蠡不由好奇问道:“谁?”
“去了便知。”
闻言,白蠡便不再多问,点了点头,驾着马车缓缓朝着江月船坊的方向去了,自己在信中也大约猜出了七七八八。
前些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