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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把话说完,然言下之意已经明了,只怕此时太子已经被抓被关了,性命堪忧。
闻言,苏夜涵的眉角微微一动,却仍然是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只是低着头,似乎在思考什么。
曾明立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七王爷,心里忐忑不安,暗骂自己粗心大意,怎么就将太子遭难的事告诉了他?虽然这位七王爷平日里冷漠淡泊,但谁又能抵挡得住储君之位的诱惑?
就在曾明快把自己的衣角捏碎的时候,突然听到苏夜涵对着帐外喊了声“邵寅”,之前退出的那人立刻应声走进来,对着他行礼,“涵王。”
苏夜涵看了看紧张的曾明,嘴角隐约掠过一丝朦胧的笑意,转而对邵寅说道:“带这位曾大人下去休息,等涣王一回来便带他去见涣王,记住,不得有丝毫怠慢,务必保护周全,若他有闪失,你就不用来见我了。”
邵寅一脸平静地回答:“属下遵命。”
然后领着还有些惊魂未定的曾明走出大帐,而曾明一出大帐就重重地舒了口气。
果然是冷酷的涵王,但所幸不是无情的。
如此,太子便有救了吧。
但愿楼大人能再应付些时日,待三位王爷大军回朝,一切就都好办了。
他这么想着,回头看了看苏夜涵的大帐,似乎又想起了刚才他冷到极致的声音与神情,不由得浑身一颤。
【二】祸兮始起卷珠帘
崇仁二十三年夏,战事繁多,政事不歇。
澄太子因在太子寝宫中奸杀宫女,被废去太子之位。其太子妃岑瑾萱亦被牵涉,由于嫁与太子多年却无所出,废其太子妃之位,打入冷宫。
由是如此,岑瑾萱的父亲,当朝左相岑寂被参教女无方,去其左丞相一职,贬为通议大夫,罚奉半年,并罚其闭门不出一个月,以反省其身之过。
而岑家其他当职官员皆因为各种原因遭到不同程度的贬谪,就连岑寂的门生好友也悉数被牵连其中,贬的贬,罚的罚,罢的罢。一时间,满朝百官个个震惊不已,人人自危,行为做事更是谨言慎行,以防一不小心被抓个把柄什么的,也被连带着一起罚了。
如今左相被贬,新任左相人选尚未定下,各类大大小小的事务便落在右相慕古吟一人身上。却不想,右相近几日来连日称病不朝,一时间倒教下面的官员们没了主心骨,许多事宜都不知该如何拿主意。
沛儿一路小跑过来,越过醉霞阁,穿过长廊,直直奔进霓裳轩,只这一小会儿的功夫,她的衣襟已经湿透。
屋内的珠帘后,一方人影来回移动,似是在纸上写些什么,听得沛儿从外面跑进来的脚步声和抱怨声,手上的动作微微停了一下。
“怎么?他们还是不愿离开么?”有清冽明朗的女子的声音自帘后传出。
“离开?”沛儿兀自倒了杯茶水喝下,润了润嗓子,歇了口气,方才继续说道:“怎么可能?不但没有离开,现在又多了一批人,吓得我根本没敢出去见他们,只是叫管家先应付着,便回来通知你了。要我估计,他们今天见不到小姐是不会离开了。”
帘后的人将手中的笔一放,沉声说道:“胡闹。”
话虽如是说,语气中却丝毫不见怒意,只是低头吹了吹刚写完的那张宣纸上的墨,揭起来仔细看了看,“他们来找我又有什么用?我又不能变身为右相,入朝面圣,为他们做些什么。”
沛儿此时已经缓了过来,听主子这么一说,不由得跟着附和,“就是嘛。小姐从不见老爷的客人,他们又不是不知道这规矩,现在竟然还来自讨没趣,害得我来回跑,腿都快断了,这大热天的……”
帘后那人轻声一呵,“这也不能全怪他们,谁叫我有一个脾气如此之倔的爹。”
“可这也不是老爷的错啊,皇上这一次做得确实是……”
话说一半,却被帘后的人打断了,“你一个小小的丫头,在此评判当今圣上行为不当,是不是嫌脑袋在脖子上待得太久了?”
沛儿伸了伸舌头,明白其中意味,便收了声,顿了顿,还是憋不住,“我说的也是实话嘛,那岑相与老爷同朝为官这么久,他的为人老爷比谁都清楚。所以老爷这次才会这么不痛快……”
正说着,突然听到帘后传来一声“呀”。
沛儿脸色一紧,“怎么了,小姐?”
却听帘后那人“啧啧”了两声,方才不紧不慢道:“这个‘弈’字,我总是写不好,等下次太后诏我进宫,万一考起我来,就要出大丑了。”
说着一只手撩起珠帘,将手中的纸递了出来,沛儿上前接过来看了看,不禁撇撇嘴,“嗯,跟其他的字相比起来,确实不是太好,似乎有点大了,最后一笔也有点粗了……”说到这里沛儿便噤声了,霍然抬头眨着眼睛看着帘后的人影,“小姐的意思是……”
“知道了还不快去。”清朗的声音打断了沛儿的话。
“是,沛儿明白了。”说完一溜烟奔出了霓裳轩。
待她走后,帘后隐隐传来一声幽叹,“呵!竟然找到冰凰山庄来了,看来冰凰山庄也不得安静。”
她兀自嘀咕了几句,凝眉想了想,用脚在地上沉沉地点了两下,顿了顿,复又点了两下,然后走到明床前,半倚着玉栏躺下,伸了个懒腰。
须臾之后,在这燥热无比的午后竟有一阵风吹进室内,静垂的珠帘微微一晃,发出清脆的声音。
“我到冰凰山庄来,有何人知晓?”明床上的人头也不抬一下,只是有些懒散地问道。
“冰凰山庄的下人,护卫,沛儿,我……”朝着后院的窗户动了一下,一道红色的人影闪进屋内,身形轻忽如飘,足不点地。她一边理着自己散落在耳际的发梢,一边说道,“当然,还有你自己。”
一身红衣似血,映衬着她白皙的肌肤,满脸的妖艳笑容,甚显妩媚与诱惑。额前的一串水晶发饰闪闪发光。
“废话不用说,查一下有谁可能透露了我的行踪。”
“怎么,有人来找你麻烦?”
帘后那人叹了口气,语气有些无奈,“皇上贬了左相,我爹心有不快,那帮大大小小的官员上门拜谒,他一个都不见。前几天我离开右相府时,明明说的是到姑姑家住些日子,却不想有人将我在冰凰山庄的消息泄露了出去,现在,这帮人已经寻到了冰凰山庄。”
闻言,红衣女子妖媚一笑,“要不,我替你去打发了他们?”
“胡闹,你要是去了,他们还能活着回去么?”
“小姐,你真是不信任我,你要是想让他们活着,就只要一句话,我保证他们一个都死不了。”
“那和死了又有何区别?”
红衣女子凝眉想了想,“那倒也是,无论是缺了胳膊还是少了腿,他们这官就差不多保不住了,等他们丢了官位,以前的仇家肯定会找上门,到时候他们仍然是死路一条。算了,我还是给他们来点痛快的吧。”
说罢转身就要走。
“回来!”帘后那人继续说道,“你要是在我这冰凰山庄里动了他们,指不定要闹出什么事。眼下你只要查出是谁透露了我的行踪,带他来见我就是。”
“明白。”红衣女子话音刚落,罩在外面的一层黑纱轻轻一旋,人影已从窗口消失,如一阵风吹过,珠帘复又响了几声,片刻便恢复了宁静。
帘后那人无奈地笑了笑,继而又皱了眉。
不管透露她行踪的人是谁,都是个棘手的问题。目前冰凰山庄中的下人与侍卫,皆是她精心安排的心腹,若是在这些人中出了岔子,只怕……
但愿沛儿能机灵些,把那些没事找事的家伙都打发走,她现在可没心思去应付他们。
她闷闷地叹了口气,明明是盛夏将过的时节了,天气却依旧燥热非常,只怕以沛儿的脾气,那些前来求见的人应该都被安排在莎行园吧,那里位于冰凰山庄的西边,每到夏天就如同火炕,热得叫人发疯。是以一到夏天,所有人都会尽量离那里远远的。
想到这里,她微微扬起嘴角,心情舒坦了一些,拿起床头看了一半的《博弈论》继续翻了起来。
前院,果然如她所料,一群人涌在莎行园的外厅里,个个满头大汗,外厅四面无窗,只有一扇大门敞开着,厅里的桌椅用手摸上去都有一种余热未消的感觉,更别说坐下了,只见他们此时面红耳赤,华服已湿。
沛儿自外面走进来,看到他们这副模样,忍不住低头想笑,却又碍于礼数,不敢放肆,只是用长袖掩面轻咳了一声。
“各位大人,十分抱歉,小姐让奴婢转告各位,她不便见客,各位大人请回吧。”她收了嬉笑的神情,一本正经地说道。
此次前来的,多是朝中大臣,身居要职,在此苦侯多时,却不想只等来一个下人的一句“请回”,顿时气怒难当,只见其中一人一拍桌案怒道:“放肆!我等在此苦苦等候,她竟连见都不见一面,是不是太没规矩了?”
沛儿问声望去,见说话之人是个年近五十的男人,虽是身穿官服,却遮不住满身的庸俗之气,心里不由得泛起厌恶之情。
这人她在右相府见过,是当朝京兆尹孟修言的什么亲戚,年轻时一无作为,直到去年,孟修言将他引入京都,给他弄了个都水使者的官儿。本以为他入京为官能多有收敛,却不想他本性难改,为官不到三个月,政绩全无,却闹出了命案,细查得知是他为了抢一名人家的小妾而失手杀了人夫。孟修言又气又恼,却又无奈不能不救他,将他带到右相府,希望慕古吟能帮忙。怎奈慕古吟问清事情缘由之后,断然拒绝出手相助。
右相与京兆尹的梁子便是如此结下的。
至于这人为什么没死,沛儿就不知道了,听说好像三皇子苏夜清参与了其中,后来此事便不了了之。
想到这里,沛儿对他的厌恶不禁又多了一分,却还是不紧不慢地应下他的指责,“这位大人莫急,我家小姐确实是有事,不方便见各位。想来各位大人也该知道,小姐定有不见老爷客人的规矩,如今各位大人执意要见小姐,这是要破了小姐的规矩。”
“难不成我们这么多人为了天朝社稷而来,竟不敌她个人的一个小小的规矩?”那人接着有人发难,语气十分不友善。
沛儿听了心中不由得一恼,脸色却丝毫不变,缓声道:“这位大人误会了,小姐并无此意。只是小姐她忙得打紧,这会儿正在研究太后娘娘赐下的《博弈论》,太后娘娘说了,这几日便要召小姐入宫对弈一番,是以小姐不敢有丝毫怠慢,只有得罪各位大人了。待小姐从宫中回来,定会登门向各位大人致歉……”
沛儿语气不疾不徐,一双星眸来回扫过众人的脸庞,果然此言一出,人群中喧闹的声音便渐渐低了下去。
连太后娘娘都搬了出来,只怕想不安静都难,又有谁不怕死地想冲撞太后娘娘?更何况经沛儿这一提醒,在场有几位官位较高的大人似乎想到了什么,不由得面露尴尬之色,意欲离去,临走时还不忘叮嘱沛儿:“劳烦姑娘代为向郡主问安。”
沛儿也不阻拦,只是微笑颔首应下。
先前叫嚣的那人一愣,疑惑地看着说话那人,小声问道:“张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岂料张大人一行人根本不愿理会他,一撩前襟,甩手走出莎行园,朝着山庄门口走去。身后的人也都纷纷跟上。
有人小声提醒那人道:“还不快走?若是惹得清尘郡主不高兴,进宫在太后和皇上面前参你一本,你就等着脑袋搬家吧。”
一听到“清尘郡主”四个字,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