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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何子和邵寅将娘亲的尸首悄悄送回京中,放在冰榻上保存,我救不回娘亲的命,唯一能做的便是保住她的遗体,免你再心心念着,终日心中不安。”
饶是衣凰再怎么冷静理智,见得眼前情景,听得苏夜涵此言,也忍不住鼻子一算,就要掉下眼泪。她扭身将苏夜涵紧紧抱着,把脸埋进他的怀里,心底五味顿生,交杂在一起,难以言明。
苏夜涵反手将她抱住,轻声道:“若是想哭,就不要忍着,这里只有两个你最亲的人。”
衣凰使劲摇摇头,呢喃道:“不哭……娘亲一定不希望看到我哭,再者,如今有你在我身边,我还有什么好哭的?我只知道自己何其之幸,得你相伴身旁。”
“这句话,应该我对你说。”苏夜涵轻拍她的头,见她这般娇弱地伏在自己怀中,说不出那感觉是悲是喜。伸手探上腰间,他总觉怀里的小人越来越清瘦,瘦得让他心疼不已。
而后,衣凰松开苏夜涵,擦了擦眼泪,拉起他走到夙瑶的冰雕前缓缓跪拜。
“娘亲,女儿如今一切都好,娘亲且安心。”
“娘,且请放心,有我苏夜涵在一天,就绝不会让衣凰受到半点伤害,君子一言,坚实如磐,绝无戏言!”
【三百五十四】帝王一言当不悔
他是天之骄子,是一朝君上。君无戏言,出言不悔。
那日在藏着白玉真衣的山洞里相遇,得知眼前这面容冷峻、神色微凉的男子是当朝皇子,夙瑶只稍稍犹豫了一下便猜出了他的身份。
她是夙瑶,那个让睿晟帝痴恋一生、追寻一生的女子,这世间喜她、爱她、念她之人何其多,可是她却偏偏选中一介书生文臣,甘心做他最平凡的妻子,终日居于后院而不出。为了她心爱之人,她甘愿放弃一切世间纷扰。
也许,毓后说的多,夙瑶比衣凰聪明,她选择了一个平淡、生于宫闱之外的男人,是以她接下来的一生注定可以平稳淡然地度过——如果没有毓后的插手,没有她逼着夙瑶离开的话。
而衣凰不但选了这个帝王家的男子,他更是这帝王家最高权位的继承者。自古高处不胜寒,从她选择站在他身边的那一刻起,有很多事情便已经注定。
王者,一国之君,他的身后、他的心里都可以只有一个女人,但惟独他的身边不可能只有一个女人。
“玄凛。”她轻轻唤他的名字,苏夜涵应声,她却似没有听到,继续喊:“玄凛。”
一如当初苏夜涣被害,苏夜涵站在雨中伫立许久,轻轻喊着衣凰的名字。
这些年,身边发生了太多事情,浮生若梦,似真似幻。衣凰面上淡然镇定,可是只有苏夜涵知道她心底的恍然与恐慌,有时候她都不知道眼前的一切是真是假,身边的人是否真正存在。
“衣凰,我在,不用担心。”他将衣凰轻轻揽进怀中,想要擦去她心里的不安,可是衣凰神色越来越暗,他直觉她有话要说,而且比不是简单之事。“发生了什么事?”
衣凰顺势倚在他身上,放任自己的疲惫全都压在他身上。“玄凛。”她喊,“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衣凰浅笑,柔声道:“只要是我说的,你都会答应对不对?”
苏夜涵亦浅笑回应,神色宠溺之中带着一丝狂野,“只要不会伤害到你,我可以考虑。”
衣凰挑眉道:“自然是伤不了我,你忘了,我可是凤衣宫衣主,武功岂会那般不济?”
“伤不了人,伤了心,也是不行。”
“你……”衣凰稍稍语塞,抬头凝望着拥自己在怀的男人,挺俊的鼻梁,削薄的嘴唇,剑眉星目,目光似锋锐利,似能一眼看穿她的心思。她不由轻叹一声,从他怀中挣脱,轻缓踱步道:“应允是伤,不应则更伤。”
苏夜涵脸色微微变冷,注视着她的背影,“那就不要再想那些,放心,一切有我,我会处理好一切,给我点时间。”
“玄凛,别骗自己了。”衣凰骤然回身,目光陡然变得清冽冷厉,与他直直相对,“各部大人所表奏章我虽未能亲眼得见,却已经知道七八分,不过三两天时间,除却上报各处各地军队、粮财等情况的,涉及宫中的奏章中至少有七成以上提及皇嗣及选妃之事,这段时日你不让我碰触那些奏本,更是只字不提朝堂之事,当真以为我就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我不是瞎子聋子,更不是傻子,更何况,有那么一个活生生的人就站在我眼前,在我的脑子里,我如何能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闻言,苏夜涵眉峰陡然一蹙,目光凛凛,心下已经猜出个大概,此时怕是与苏夜泽脱不了干系。
朝臣已经不止一次向他提及选妃之事,都被他已各种事宜为由拦下,天可知他这一生心里只能容下一个女人,他只认她做他的妻。
皓月公主的出现,无疑是结结实实撞在这个锋刃上,她成为众臣劝说他最好的理由——国事繁重,其他妃嫔选举之事可以暂时搁下,然大宣皓月公主品性纯良,温婉淑丽,且身份高贵,正是皇妃的上佳人选。此一举,既可抱得美人归,又可巩固天朝与大宣关系,一举两得。
“朝中言辞经十传百,未免言过其实。你若当真想知道这事,我大可统统告知于你。可同时我还要告诉你,选妃之事必不可能,从今往后你就莫要再为此事费心费神。”说话间他向前一步,与衣凰并立,却见衣凰嘴角挑出一抹清笑,微微摇摇头。
“想想,你已经许久没有出宫了。”沉沉一声太息,衣凰后退两步,嗓音清冽道:“宫里宫外无不在传皓月公主入宫半月、皇上却没有丝毫表示之事,传皇上受中宫控制、不敢立妃之事,传中宫一人独承龙恩却无皇嗣之事!”
“你在乎这些言语?”苏夜涵微微挑眉,眯起眼睛。
“我不在乎。可是,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受众人嘲讽、轻视,更不能让有心之人抓住这点话柄不放,将其扩散成国君无能!”宽大袍袖一挥,她从腰间取出一枚小小的信笺夹在指缝中举起,衣袖滑落,露出她白皙如玉的手腕,“北疆传来消息,阿史那琅峫的伤已经恢复得差不多,几近痊愈,兵马操练之事更是片刻未曾停过。这一年来你忙于初登帝位的各种事宜,无暇顾虑其他,然突厥之野心却丝毫没有放弃过。你知不知道冰凰山庄的地牢里现在正关着两个突厥探子?”
饶是苏夜涵镇定自若,眸底依旧闪过一丝惊讶,继而紧紧蹙眉看着衣凰,目光询问。衣凰无奈一笑,道:“琅峫之狡猾你我皆有目共睹,可是却并不见得守在城里城外的暗卫亦悉数能识破。就在皓月公主抵京三日后,城中混进几名外族商客,那日青冉与冉嵘一道出宫,本欲亲自挑选几件首饰,正好撞上了那些商客,被他二人一眼识破,并活捉了其中两人。不过你放心,这件事并没有打草惊蛇,其余几人赶回突厥通报消息去了,本想留下这两人继续观察京中动向,所以他们并不知晓这两人如今已经落在我手中。”
苏夜涵冷眸骤缩,眼底闪过一丝杀意,问道:“可有问出什么?”
“他们是奉了琅峫之命前来打探消息,得知大宣皓月公主一事便速速回报。关于大宣之事,突厥与大宣如此之近,显然是早已得知。他们已经有意传书于大宣王,道天朝皇上惧内,不敢册妃,大宣若想保存国家,就只有和突厥合作。同为北方之国,他们联手灭了那背后匿名之人,再行扑向天朝,届时天朝必是无力还击。”
“笑话!”低低的一声冷喝,苏夜涵眸中已经泛着凛凛杀光,衣凰却不知他这一句“笑话”究竟是针对哪一件事。“倒是没想到,突厥探子竟会这么容易就吐露实情。”
衣凰亦冷笑,微微摇头道:“也许,你也并不知道,你的皇后并非什么善类。若是我想让他活着开口,他就必然不可能死着闭嘴。”
她目光盯紧眼前男子,心中微疼。一直以来他都以她看不见的方式,无声地护着她,爱着她,无论是他的喜、他的乐,还是他的忧、他的怒,皆是因为怕她受到伤害。而今,她能为他做的,便是除他后顾之忧,让他得以潜心治理朝政。
所以,莫说是逼问两个突厥探子,便是要她变成灭世修罗她也甘愿,亦是什么样的手段都用的出。她绝不会让别人伤他分毫,更不会让自己成为别人攻击、对付他的弱点,绝不会!
“玄凛,不要逼着我与你争吵,侧妃之事我势在必行。”言罢,她眸色沉冷地看了苏夜涵片刻,而后折身大步离开蓬莱阁,身上的裘袍缓缓滑落在地上,她却似不知般,不曾回头看一眼。
身后,苏夜涵双拳渐渐收紧,神色越来越冷,然又转瞬即逝,只留清冷。
他的心思如何,没人看得透,至少现在没有。
【三百五十五】中宫表戈表其心
新年伊始,京都之中往来之人众多,宫中进出的大臣官员也颇有些杂多,为防这段时日有贼人借机混入城中,各处宫门、城门皆加大了盘查力度,严查出入之人。
皇宫正门就自然是查得更严,守卫增加一倍,日夜不休。这一大清早远远地听到一阵马蹄声与车轱辘的“咕噜”声,众位守城兵将全都警惕起来,紧紧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果然没多会儿一辆并不算大的马车边出现在视野中,不疾不徐地朝着宫门而来。
“车里是何人?”小兵照例上前做了个“停下”的动作,然他心里也在飞快地盘算着,这辆马车虽小却很精雅别致,尤其那作帘的布料,上附花纹是他们未曾见过的图案,而是异族图饰,一看便知是外族进贡的上好绸缎。如此想来,马车里的人定是那位贵人。
车夫停下马车,随后马车里伸出一只纤纤素手撩起门帘,递出一枚令牌,拦路的小兵和身后的小将齐齐一惊,立即单膝跪地,群人见之也都纷纷行礼,只是不等他们喊出声,便听一个女子的声音柔声道:“娘娘外出亲自采办些私人之物,不必喧哗声张。”
“卑职遵命。”小将把头压得低低的,不再多言,直到听着那“咕噜咕噜”之声渐渐远去,他方才抬起头来四下里看了一眼,挥手道:“大家都起身吧。”
“难怪这马车看着眼熟……”他兀自轻声嘀咕着,皱眉思索片刻,伸手招来方才拦下车驾的小兵,在他耳边压低声音道:“快去通报祈将军,皇后娘娘出宫去了。”
“是。”小兵应了一声,便快步跑向一旁的宫将所,边跑边还不忘再回头看两眼那辆渐渐远去、消失在视线里的马车。
皇后娘娘的车驾,那马车里的人自然就是衣凰无疑。
马车出了宫门之后便直直朝着外围城环而去,驾车的车夫虽一声不吭,微敛星目中却精光闪烁,有节奏地挥鞭喝马,手上劲道拿捏正好,却正是衣凰身边的白座弟子白蠡。
马车的窗帘被微微撩起一角,里面的人朝外面看了两眼,而后轻声道:“停吧。”
“吁——”白蠡靠着路边停下车,只听里面的人道:“白蠡,你先送青芒回山庄,我想一个人走走。”
“小姐……”两人几乎是同时出声,继而听青芒担忧道:“您一个人……”
“放心,我不会有事。”衣凰嗓音清湛微凉,“把这支雪参带回去,按着我的吩咐,每日取一截熬了汤给爹爹服下。”
青芒拗不过她,只得无奈地叹息一声,应道:“小姐放心,青芒都记下了。”
白蠡跳下马车伸手将门帘高高撩起,一道水莲色身影从马车里跳下,朝着白蠡点点头,白蠡便驾着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