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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衣常会笑我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她真是越来越放肆了,杖着我宠她,竟敢说我是个长不大的孩子,若换了其他人早被我拖出去掌嘴了。
想必只有她才会觉得我还是个孩子,这后宫所有人无不当我是毒蛇,敬而远之。
……………………这样孩子气的你,如何做朕的王后。
如今就连夜鸢,也不再将我当作一个孩子看待了吧。
身着淡紫色月季纹理锦衣,走在雪鸢宫的天芳园,借园子里百花正艳的幽香扫去我满腹的窒闷与焦躁。她常陪在我身边为我开导,也平复了我丧子的伤痛。
“娘娘后悔吗?”
“后悔?”
“如御医所言,娘娘是因为那次的藏红花而导致身子虚弱,无法再孕。若再给您一次选择,您还会再次服下?”
我摇头,淡淡地笑了出来:“其实本宫一直都不相信自己小产是因体虚。”如果,莫攸然在的话……
“娘娘还真是死心眼。三位御医都是太医院的元老,怎么可能同时误诊呢,除非一起合着骗您。其实……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王上依旧如此宠爱您,丝毫未因您不能孕子而对您爱减少几分。”
“紫衣你说什么?”我的步伐一顿,停在一株柳树旁,随风飘舞的柳絮拍打在我的脸上。
她疑惑地看着我,重复道:“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王上依旧如此宠爱您,丝毫未因您不能孕子而对您爱减少几分。”
“前面一句。”我猛然拽着她的双肩,她吃痛地将眉头一蹙,想了想才说:“三位御医都是太医院的元老,怎么可能同时误诊呢,除非一起合着骗您。”
“对,除非他们一起骗本宫。”千回百转的思绪蓦然闯入我的脑海中,对了,我一直漏掉的就是这句话。
“不可能。李御医是王上的心腹,张御医是大妃的心腹。不可能有人能指使得了他们同时说谎。”紫衣摇头否定了我的猜想。
紫衣口中说的我又如何会不知呢?所以我一直将御医说谎这个可能性排除在外,可今日紫衣一说便唤起了我心中的猜想……我要去不可能中找寻可能。
正欲开口,却见远远一排人影朝这边走来,待走近方看清是一股大内侍卫在园中巡视。一见我的衣着自然猜出了我的身份,立刻低头不敢逾越看我,忙跪下行礼。
领头的李公公陪着笑道:“今个儿天气好,王后娘娘又来园子里散步了。”
我疑惑地瞅了瞅他身后的那股大内侍卫:“李公公,近来为何总有大批侍卫来回走动?”
“娘娘还不知?”李公公先是讶异,后了然。朝我靠拢了几分,压低了声音说:“娘娘您的生辰就在这几日了,王上说是要大摆宴席为您贺生辰呢。那时到场的官员自然不少,为了避免出乱子,便提前命大内侍卫们四处巡视。”
听到这里,脸上不免露出浅浅的弧度:“那本宫就不耽搁你们了,去吧。”
一股侍卫毕恭毕敬地由我身边走过,带起一阵浅浅的清风,风中夹杂着淡淡的尘土香气,不经意一掠头,正好一名始终垂首的侍卫擦肩而过。我楞了片刻,转身凝望那个背影掩埋在那股侍卫中,越走越远。
“娘娘?看什么呢?”紫衣顺着我的目光望了去。
收回视线,瞧了眼紫衣,心底涌现出一个可怕的想法:“李御医要我每日喝的那安胎药你那儿是否还有?”
“没有,李御医每日都会按时命人送一碗的量给奴才熬。”
“那熬过之后的药渣是否还有?”
“早被打扫灶房的那群奴才收了。”
手蓦然收紧,微微泛白,无从下手,从何查起?
“娘娘找药做甚?”紫衣看出我的异样,轻声问。
“罢了,罢了。”我甩甩自己疼痛的头,不想再继续问下去,只想快点回家。我答应了夜鸢,不再多疑,不再将后宫搅得天翻地覆,而我,也不想再给夜鸢添麻烦。
兰花幽香传遍远近,琼庭里暗香如缕,长长地松了口气,好不容易才平复的心境却在紫衣后面那句脱口而出的话语之时,僵住。
“奴婢记起来了,娘娘小产那日的药还在屋里,没来得及熬,您便……”
次日听闻南北之战已渐入危境,好似又有一场大战要展开,武将们早早便被召入御书房议事,想必一时半刻也无法结束。选了这个时机,我拿到紫衣给我的药,换上一身太监服,执着雪鸢宫的令牌说是奉王后之命出宫办事,给了点赏钱便轻易出宫。
这药我仔细查过,闻过,并没有异样。但是我看不出并不代表这里面就没有问题。毕竟我对药理只懂皮毛,唯有真正的大夫才懂其中奥妙。
雪鸢宫是最引人注目的地方,稍有点动静便六宫皆知,若是这药中没有问题便罢了,万一真有问题,跑了一趟太医院,还不知会引起多大的风波。所以,唯有我亲自出宫一趟,看看这药中是否真有玄机。
可在这熙熙攘攘的街道上我一时有些茫然,陌生的面孔,陌生的热闹与那凄凉华丽的王宫有明显的差异。
手中捧着用丝绢包好的药,看着前面的药铺,挣扎犹豫片刻便迈了进去。
我将丝绢摊开,摆放在柜上:“大夫,您瞧瞧这药……”
一个年过半百的男子一边整理着草药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瞅了瞅我拿出的草药。
“安胎药。”
“大夫,您瞧仔细了。”
“名贵的安胎药。”
看他满脸的不耐,我从袖中掏出一锭银子摆放在药边,笑着说:“大夫,您可瞧仔细了?”
他一见银子,两眼放光,立刻停下手中的动作,拣起药便仔细打量着,还放在鼻间嗅了嗅:“这安胎药由七味药组成,样样名贵,却有个共同特点,苦!”
“对,就是苦。”我很赞同地点头,从怀中又取出一锭银子放在他面前:“药性如何?”
看到又来一锭银子,眼中炯炯泛光:“常言道:良药苦口。这药虽苦却大补。”
“您看清楚了?除了补没其他的不良药效?”
听我此言,他又凑近几分看了看:“看清楚了,的确是安胎的良药。”
终于,我悬挂在心上的千斤担子终于放下,长长地松了口气,我庆幸是自己多疑。
“咦?”这一声怪叫使我才放下的心又提的老高,忙问:“怎么了?”
他沉默着将药放在鼻间闻了又闻,始终不说话。我就静静地待在原地,屏息望他。
“藏红花?”良久,他不是很确定地吐出这三个字。
僵了片刻,我才惊道:“什么?!”
“高明呀,这药做得用心。”他连连叹息:“这药是否放了有一段时间了?”
“五个月了。”
“难怪,若不是放了五个月有些粉末掩藏不住,这沾在药上的藏红花必然让人无法察觉。他将这藏红花磨成微小的粉末,沾在每一味药上。而这七味药又是极苦,煎熬出来必定掩盖了那微乎其微的藏红花的味道。公公拿这药是否有人误服?不过不打紧,这药量极少,只要不多服也不会出什么乱子。”
“若是孕妇连续服用一个月呢?”我几乎是从头顶冷到脚心。
“必定小产。”
“若让您去为误服此药而小产的孕妇诊脉,您是否能诊断出她小产的真实原因是误服这藏红花?”
“应该是可以的。”
可以诊断出来?
就是说,李御医,张御医,陈御医……他们联合起来撒谎?
我将药收起,踹入怀中,便盲目地出了药铺。
街道上的人声鼎沸与此时的我对比起来竟是如此可笑,辕慕雪你真是傻,千算万算,竟没有料到御医会是谋害我孩子的真凶。而且还是三位御医同谋。
不,他们不会是真凶。
那元凶是谁?
我的心突然漏跳几拍,李御医是夜鸢的心腹,张御医是华大妃的心腹。
那麽能指使他们做这件事的只有……夜鸢与华大妃。
不可能,我真真切切地能感受到当夜鸢知道我有了他的孩子后那份喜悦,而且,他没有理由要杀这个孩子。
华大妃?蓦然想到她得知我小产后的种种行为。心有些凉,真的会是她吗?她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个孩子可是她的孙儿,她为何要这样做!
我顿时有些无措,呆呆地站在原地许久竟迈不出步伐。
“让开!让开!”前方一阵粗狂的吆喝声夹杂着强烈的马蹄声迎面而来,我回神,立刻闪身,虽然避免了横冲直撞的马车,胳膊却被狠狠抽了一下。
胳膊上的疼痛使我整个人迅速清醒了过来,望着路上挡道的人纷纷闪避着马车,若闪得不快,皆被马鞭抽得皮开肉绽。
我蹙眉,这是哪家的马车,竟是这样嚣张。
“他凌太师的家奴真是狗仗人势。”
“世风日下,这凌家巴结上了楚将军,确有资本如此嚣张。”
“哼,蛇鼠一窝。楚寰杖着元谨王后的势力节节高升,每日门庭若市……”
“你不要命了,万一让人给听了去,要掉脑袋的。”
“怕什么,天龙城里的百姓都知道的事,我只是说出实情罢了。”
听着路人这般窃窃私语,我的脑袋有些懵,片刻没有缓过神来。
听着百姓们讨论的事儿,我心中的疑虑越扩越大,蔓延至胸口竟无法呼吸。紧紧揪着衣襟,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窒息的感觉越沉越深,越深越冷。
我要回宫,此事我一定要弄个明白。
楚寰明明答应过与凌太师保持距离,为何他们口中却说凌太师已经交好楚寰?
而我的孩子……元凶到底是谁!
紧紧咬了唇,整理好情绪,平复心中那滚滚而起的波澜,转身便朝回宫的路上走去。
望着离我越来越近的红墙高瓦,我的心竟出奇的平静,那种种疑虑与愤怒皆因这渐近的王宫而平静。或许是在那深宫大院中待的时间太久,早便习惯用虚伪的笑容以及冷傲的神情面对每一件突如其来的祸事。即使是刀架在颈项上,我依然是那个高高在上,不容许任何人看轻的元谨王后,北国最荣耀的第一王后。
当我掏出腰牌正准备进宫之时,竟意外碰到一行身着绛紫朝服正欲离宫的官员。我一眼就认出最前头走的那个范上卿,我暗叫糟糕,早不碰到晚不碰到,竟碰得这样巧。
若是他们已经要离宫,就说明夜鸢已经与他们商讨完毕?万一他此刻便去了雪鸢宫,又见不着我……
我弯着腰,将头压得很低很低,避免范上卿认出我来。
终于,在他与我擦肩而过那一刻似乎并没有察觉到我的身份,这才松了口气,才转身欲走却听见后面传来范上卿一声:“站住!”
我一僵,被发现了?
“你哪个宫的?瞧着如此面生?你手臂上的伤是怎么回事?”范上卿的脚步声渐渐逼近,我握紧了拳头。
既然如此,那便只有咬牙面对了。
猛然抬头,正对上楚寰一双探究的目光,我一愣,他也是一楞,却很快反应过来。上前扯着我的衣衫便说:“小福子,你怎弄成这副德行?”
“楚将军认识?”范上卿这才止步,冷声问。
“在王后娘娘身边伺候的小福子。”淡淡德回了声,又将目光冷冷的盯着我:“又赌钱了可是?瞧你这副摸样,若是被王后瞧见定饶不了你!走,正好我也有事去见王后,你给带个路,顺便让娘娘好好惩治你一番。”
说完就扯着我的胳膊进宫,离开了那个极度危险的地方。
待到安全的地方才松开了我,一路上他走的很急,根本不等我。我便也一语不发尾随他身后,一路朝着小路绕去雪鸢宫。
一路上来往的奴才很少,偶尔有几个宫女,一见楚寰便恭敬地行礼,根本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