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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兆府是帝都,所有官员的品阶都要比之地方高出一等,因此这个官儿是从八品下。
当然,这是次要的,最主要的是,如果李曦的建议真的能得到批准的话,那么这个官职将会主管重修广通渠
李曦话音刚落,魏岳再次呼啦一下站起身来,满脸的激动,“这个,这个……”
他搓着手,一副激动不已的样子,说不出话来。
李曦笑笑,再次摆手示意他坐下,但是这一次,他却并没有老老实实的坐回去,只是瞪大了眼睛看着李曦,眼中满是不敢置信,似乎是怀疑李曦刚才所说不过一句戏言。
李曦见状笑笑,“这么说,魏大人是没有问题了?”
魏岳仍旧是一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的样子。
主修广通渠啊……权力大小放到这一边,这种事情,只要做成了,可是能千古留名的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这等好事居然会落到自己身上
在他想来,李曦即便是透露出了要重修广通渠的意思,估计也是要由他来主管,自己负责具体事务而已——即便如此,已经让他足够兴奋了,但是现在,李曦居然是要让自己主管此事,这怎能不让他兴奋莫名,唯恐是梦?
看着他激动的样子,李曦道:“要修广通渠,很不容易,要跟工部那边磋商,要取得京兆府的支持,要陛下点头,要政事堂点头,要钱,要人,线路还要重新设计,而且这么大的事情,耗资巨大,无数人都会拿眼睛盯着你,恨不得从鸡蛋上挑出个缝来,可以说,丝毫纰漏都出不得……说起来,可算是一件出力不讨好的差事了”
顿了顿,他叹了口气,道:“当然,这件事若是陛下和政事堂那边不答应也就罢了,若是答应下来,只怕又是免不了一阵非议,光是这个,就又是足够大的压力了。”
说着说着,他扭头看向魏岳。
魏岳满脸的急切,这会子便连做戏的心思都没了,只是大声道:“可是大人,若此事一旦得行,功在当代,利在千秋啊”
见他居然反过来劝说自己,李曦不由得笑笑,问:“这么说,魏大人你是真的愿意去做这件事喽?”
魏岳闻言一挺胸,抱拳道:“回禀大人,只要大人瞧得起下官,下官愿担此任”
要说起来,这些年魏岳呆在户部里主管漕运事宜,可是没少研究了这些东西,甚至他自己还推导过好几次该怎么重修广通渠,为此还曾特意到工部找过一些匠作和官吏,若说到对重修广通渠的热情,他自认为自己是当朝第一人尔。
而且最关键的是,他可不只是一个只会拍桌子加拍脑门的官儿,这些年因为主管漕运,他甚至深入的研究过只有工部那边的人才会去研究的东西,诸如河渠堤坝的修建,诸如造船修桥,等等,对于这方面,他可算是大半个内行
众所周知,做这种工程上的事情,最怕的就是外行指导内行
李曦见状笑笑,起身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很诚恳地道:“好,既然如此,本官明日就上书给陛下不过嘛……”
顿了顿,他笑道:“陛下那里,政事堂诸位相公那里,都交给我,不管外面有什么议论,也都尽落在我身上,你不必担心,而且,只要陛下点头了,政事堂的相公们也同意了,想必工部那边是肯全力支持的,京兆府尹裴大人更是会鼎力支持,所以,在上面,你不会有任何问题,就算是有人要找你的麻烦,我也都可以替你担下来,至于具体细务……”
魏岳闻言眼睛瞪得溜圆,大声道:“大人放心,给下官一年的时间,若事不成,下官愿以死谢罪”
听他竟然这么说,李曦便知道自己先前并没有看错人。
不管从哪个角度上来讲,要想重修广通渠,魏岳都是最合适的那个主持者了。只不过他的资历啊威信啊经验啊之类的,确实会缺乏了一些,这会给本来就有着相当大难度的提议重修广通渠之事再加上一些难度。
不过呢,他有激情,做事情又认真,而且最关键的是,他愿意为了这件事去付出。
这已经足够多了。
再说了,自己才十八岁就已经被玄宗皇帝任命了主管漕运这么大一摊子不是吗?相比之下,魏岳都在户部熬了十几年,论起经验和能力,让他重修广通渠兴许还是大材小用了呢
看着他这么一副激动地模样,李曦心想无论如何,自己都要重修广通渠这件事情办下来,而且,无论如何也得把魏岳给顶上去
伸手在他肩上拍了拍,李曦冲他露出一个微笑,“既如此,前面的事情交给我,后面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十月二十五日一早,李曦等人离开渭南,这一次渭南县令倒是没有推脱,亲自送到了城外,只隔了一日,昨日还称病的他就又是一副红光满面的模样,包括魏岳在内从长安过来的一众人等脸上便纷纷露出不悦的神色来。
不过李曦倒是淡然处之,并马而行的功夫,甚至还跟那位渭南县令有说有笑的,倒让本心就存了些傲气,准备过来看李曦肿着脸的那位县令大人微微有些错愕。
而那位名叫更俗的县丞大人的脸上更是一副阴晴不定的模样,待李曦走了之后,他凑过去,对县令道:“此子虽年幼,却是好肚量啊”
看着李曦等人渐行渐远,写着“江淮转运使司”几个大字的官旗也已经模糊到什么看不清了,县令大人才冷哼一声,“小人得志而已。”
然后,他上马回城。
县丞更俗在他走后不屑地撇了撇嘴,招手叫过一个亲随来,低声的吩咐了几句不相干的,这才觉得心气儿顺了些,却是忍不住自己心里嘟囔:“太子殿下也未免太瞧得起这李曦了吧,叫我看,脓包一个而已,倒是做出一副勤勉的样子来,哼”
十月二十六日上午,李曦一行抵达华州的治所所在地,郑县。
与在新丰渭南两个县的待遇类似,尽管魏岳早就以原户部水部司主事和现江淮转运使司主事的身份给下面打过了招呼,但是华州刺史显然也是不会来迎接李曦的,华州虽是中州,但刺史也是正四品下的高官,李曦这样一个从六品的官儿,即便是京官儿,也不会给他放在眼里,因此到城外来迎接李曦一行的,便只有华州的一位录事参军事,以及郑县的县令。
不过这些也是无关紧要了,李曦照旧是一副老好人的模样,什么都不计较,只是该吃饭吃饭,该睡觉睡觉,除此之外,就是出去巡查。
看渭水,看官道,看广通渠故道。
当然,在这之内,要求华州地方和郑县地方提供当地每年安排的劳役数据记录,以及牛马车辆等记录,自然也是此次李曦等人下来视察的任务之一。
而关于这个,地方上倒是很配合的,甚至这一次,关于郑县的一些资料还是那位郑县的县令大人亲自送过来的,相比起新丰和渭南两位畿县的县令大人,他的态度摆得要低了许多。
从头到尾,李曦没有任何表态,老老实实的住下,出去看河道,回来看资料,然后,十月二十八日一早,他们一行又离开了郑县,前往同为华州治下的华阴县。
过了华阴,就要到潼关了。
不知道是不是得了李曦这一路行来其他地方接待的标准做例子,到了华阴县,那位县令大人也是一副表面上热情,但是转过眼去就马上“称病”了,李曦要视察的一切事务,他们倒也配合,只不过却是只安排了一位县主簿来应付,因为县丞大人也恰到好处的病了。
对此,魏岳等人心中不满之极,但李曦这位主官却是摆出了一副一笑置之不以为意的模样,他们身为随从,自然也就不好说什么。
只不过有了这些日子的沿途冷遇,那些由京兆府尹裴耀卿调派过来的校尉们,却是不免对李曦有些失望。
原本以为李曦这位大才子走马上任新职,而且一上来就是直接从六品,还是直接主管一个衙门,觉得那定是要新官上任三把火,人如玉马如龙了,至不济,也得是有着一番上官的威风的,但是一路走来,李曦却是低调得叫人直跟着郁闷,地方上明显的是冷遇,他居然还没有丝毫不悦的表示——这让他们这些跟着的人都觉得泄气
别说李曦是堂堂的六品官员,又是主官漕运之事了,即便是他们这些京兆府的校尉们,若是平日里奉了命令下来,也是向来都不把地方上这些官员们放在眼里的。
天子脚下长安城嘛,在那里哪怕只是做一个小小校尉,也自有自己的骄傲,尤其是当下到地方上来办事的时候,是无论如何都要把这副傲气摆出来的。
管你什么六品七品,甚至哪怕你五品呢……老子是没品没级,但老子就是瞧不起你
大唐自立国以来就有这么一个不成文的说法,除了长安之地,其他地方都叫“边官”,意思是不入流的,而且在边官之中,地位尊贵与否,最主要的参考数据,也是你任职的这个地方距离长安有多远——规矩就是如此,百余年来所有人一致默认的,在长安当个小官,那也叫京官,就是比你在外地做官要高贵
说句不客气的话,别看这帮校尉们在长安城里不算什么,但是拉到地方上来,估计也就只有刺史一级的地方大员,才有那个身份和资格压制住他们,其他人,不入流尔
所以,如果认真说起来,其实此时这些满以为跟着李曦出来肯定会畅快行事的校尉们心中,对于李曦这个主官所表现出来的诸如不作为、好性子、好欺负等等的不满,倒是比对地方官员们简慢相待的不满还要更加的厉害一些。
觉察到这种情绪,杨慎馀和魏岳都曾经选择在晚上的时候过去李曦那里隐晦的提点过几句,也不知道李曦听懂还是没听懂,反正他仍旧是一副不放在心上的模样,依旧我行我素。
这一次出来,李曦最主要的目标就是巡视京兆府和华州两地境内的水陆三条通道,渭水、广通渠,以及长安到洛阳的官道,暂时是不准备继续往东走的,所以,在看过了华阴县境内的渭水、潼关,以及稍微往东的渭水与大河交汇处之后,李曦便停住了步子,转而折回华阴县,然后便是召集魏岳和杨慎馀等人,一连几日的商讨。
地方官员不拿他们当回事,虽然照旧是会安排住进驿站里,衣食住行的都不至于有短缺,但是在礼节以及待遇上,却是要差了许多。
其实沿着新丰、渭南、郑县、华阴这几个县过来,正是出了长安一路往东走的要道,因此不管李曦在哪个县的驿站里落脚,都肯定会遇到不少东来西往的官员,但李曦依旧是那个规矩,不结交,也不打听——几乎是完全的不关心。
但是,当一众人在华阴县的官驿里呆了几天之后,日日眼瞧着地方上简慢的待遇,那些校尉们却是终于忍不住了,只一天的功夫,就已经跟当地官驿里乃至于华阴县的衙役们发生了两次冲突,好在最后由魏岳出面把事情都拉了回来,而地方上虽然对李曦不大待见,但到底也知道对方是京官,再加上那些校尉们也是出身京兆府,光是身上那股子傲然的劲头儿,就让他们这些地方上的人不怎么愿意招惹,所以最终倒是没有引起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来。
只不过,如果情况再继续这样下去的话,似乎这种自己的随从与地方官吏们的冲突会渐渐变得不好控制。
因为这几天的功夫,李曦已经隐隐约约的感觉到,甚至已经有人敢于故意当着自己的面发牢骚了。找个时间问了高升一句——他是跟那些校尉们日常一处坐卧的,加上本事确实叫人不得不服,因此几日的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