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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少爷你要和他对命?”四叔眼珠子差点没掉出来。
“对命就对命,咋的?”张涛将装满了子弹的手枪放进了抽屉,“他死了进十八层地狱,我上南山坡,和勒五爷吹吹牛,找‘杀八方’喝喝酒,听‘唱破天’唱唱曲不也挺好!”
四叔这下子才知道,张涛这是真的要气疯了。失去兄弟的痛苦,对老狼营和“山兔子”的担心,不知道这么巨大的压力会不会使张涛失去全部的理智。四叔甚至在想是不是应该将张涛先打晕过去。
就在这时候,张贵开门走了进来,看见张涛快要爆炸的表情,张了张嘴没有说话,而是直接走向了四叔,在四叔的耳边说了点啥。四叔的眼睛一亮:“真的?来的真是时候!我这老糊涂了真是,咋还把他给忘了呢?”说着也没有搭理正红着眼睛坐在沙发上大口抽烟的张涛,转身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四叔就打开了门,对身后的人说:“我是没招了,你看着办吧。”说着就走了出去带上了门。后面的人闪身走了进来,原来是王刚来了。
看来是四叔在路上就和他说了什么,王刚走进屋以后不客气地坐在了沙发上张涛的旁边,开口就是:“老狼营没事。”
“什么?”本来正在两眼无神地盯着天花板的张涛差点没蹦起来,“真的假的?”
“真的。”王刚把警帽摘了下来,“有个跟着一起去的翻译说走了嘴。这次扫荡,鬼子就得到了一座空营,伤亡40多人,为了封锁消息,伤员都运到了锦州。”
“那帮孙子活着死着和我有啥相干,老狼营咋样?”张涛急忙问。
“老狼营就死了几个人,打了日本人一个伏击之后撤走了,到哪里去了我就不知道了。”王刚摇了摇头。
张涛的眼睛亮了起来:“那就是说,‘杀八方’的尸首也是假的?就死了那么几个人,咋能有大当家呢?”
“‘杀八方’死是真的,至于为啥我就不知道了。”王刚直直地看着张涛的眼睛,“你怎么这么在意这伙胡子,你和他们是什么关系?”
“啊?”张涛想了想,“没啥关系,我这个人喜欢交朋友,和他们的大当家‘杀八方’是磕头兄弟,可是这大哥,唉……”
王刚的头也低了下去:“总有一天会出头的,有血性的汉子死不完,这地,还是咱们中国人的地!”说着他带上了警帽,“我就是来告诉你这些事情的,还有两天就过年了,我明天就要回老家过年,今天来给咱们的参议大人拜个早年。”说着朝张涛拱了拱手。
张涛当然知道王刚说的回老家过年大概是啥意思,也站起来拱了拱手:“那就明年见。我这几天心里憋屈,等你回来咱们好好聚一下。”接着语带双关地说:“帮我张涛给你老家的人带个好,有啥好东西可别忘了给我捎回来。”
“谢谢!”王刚推开了屋门,又转过了身:“今年就是民国二十六年,公元1937年了,年景能不能好呢?”还没等张涛回答,就自顾自地说道:“保重吧,我走了。明年见!”说着大步地走了出去。
滨岛到处洋溢着过年的气氛。文人小说下载
鬼子和伪军的巡逻也少了起来,晴川和滨岛市政府的汉奸们笑容满面地到处去“慰问”驻扎在滨岛的鬼子和伪军。
“杀八方”的尸体依旧挂在城门上,向人们诉说着——这片大地,依旧处在战火之中;这里的人民,依旧没有屈服。
不是张涛没有想办法,在“杀八方”的尸体挂在城门楼子的当天晚上,“夜猫子”就摸近了城楼,可是马上就退回来了,晴川在“杀八方”的尸体周围安排了不少的伏兵。张涛现在是门都不敢出,因为他一出门就正好看到“杀八方”的尸首。他索性称病,就连给滨岛的大小官员送年货都是四叔和张贵代劳的。
不管咋样,年还是要过的。张涛给府里面的那些护院发了红包,有家的都让回家团聚去了。张涛自己还是害怕过年。
想起了去年过年的时候,“大疤瘌”哈哈大笑着和那时候化名刘一手的“杀八方”拼酒,“山兔子”喝多以后唱着跑调的荤戏,勒五爷一个人死皮赖脸地来凑热闹,结果喝多以后,大伙儿把他忘了,在桌子底下睡了一宿,连守夜的程序都免了。第二天勒五爷打着太极拳往回走的时候张涛还托他带回去了给燕子和三根的红包……
外边的鞭炮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张涛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想法,要是这些鞭炮声都化成了对着小鬼子的枪响该是个啥结果。
桌子上的菜已经凉了,就一个酸菜海鲜火锅还在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四叔和张贵对望了一下,四叔说:“少爷,到点了,该吃饺子了。”
张涛根本就没有动:“我不吃了,你们吃吧,我不饿。唉,咱们在这吃饺子,还不知道老狼营的弟兄们在哪儿忍饥挨饿呢。”听到张涛这么说,四叔和张贵也就没法子再劝了,屋子里面陷入了沉寂,然而这种沉寂没有几秒钟就被打破了。
“你咋不寻思点好的?就兴你大鱼大肉,我们就非得忍饥挨饿?”被皮袄棉裤包得严严实实的槐花走了进来,后面还有两个探头探脑一脸坏笑的弟兄。
张涛愣在了那里,就像是丢了魂。槐花笑嘻嘻地扯下了脸上的围巾:“咋的,不认识了?”
“大小姐,你咋回来了?啥时候到的?”四叔第一个醒过神来,惊喜地问。
“大小姐快坐下,我说东家咋不吃年夜饺子呢,敢情是等你呢!”张贵赶忙加了一把椅子。
“嗯,麻烦你再去弄点吃的,老狼营的两个弟兄送我回来的!”槐花不客气地坐了下来,对张贵说。
“行行!”张贵一个劲地点头。
张贵和四叔看见槐花是真高兴,张涛这个年就没有打算过,槐花一回来就不一样了,最起码张涛不能对着她发神经。
张涛又上来嘴笨的劲儿了,看见槐花以后,几次想张嘴,就是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可算是找到了话题,赶忙就问:“老狼营的弟兄们都好不?‘山兔子’那小子是和你一起回来的吧?”
槐花满脸的笑容凝固了:“弟兄们还好,上午下套,套上了一只野猪,姥姥岭上有备用的粮食,现在应该也在吃饺子了。”
张涛的心终于放了下来:“那就好,那就好,谁想的这个法子,真是厉害,就在小鬼子的眼皮子底下弄了个备用的山头,还存了粮食。”
“参谋长呗!”槐花说,“亏了这次留了一手。”
“这个军师厉害,厉害。”张涛的心情好了起来,主动坐在了饭桌旁,四叔也坐了下来。在张贵安顿完了老狼营的弟兄后就开始吃年夜饭了。
张涛突然好像是想起了什么,站起来打开门向门外喊了起来:“‘山兔子’,躲哪去了?过来陪我喝酒。”可是连着喊了两声,以往早就应该窜过来的“山兔子”并没有踪影。张涛关上了门,转过身问槐花:“不是‘山兔子’陪你回来的吗?这小子跑哪去了,是不是又被‘大疤瘌’那个混球给灌多了?”
槐花的脑袋低了下来,虽然没有出什么声音,但是肩膀剧烈地耸动着。
张涛一下子就有些毛了:“槐花,我问你话呢,‘山兔子’呢?没回来吗?”
“回来了!”槐花抬起了头,满脸的泪痕,伸手在自己的怀里掏出了那块七扭八歪还沾着血迹的大洋递给了张涛,“回来了。”
张涛一把抢过去,看着大洋上的点点血迹,又抬头看了看槐花:“这是咋的了?这是咋的啦?这是啥呀?啊?人呢?‘山兔子’呢?”
槐花憋住了哭,抽了两下鼻子:“就在这儿了,就剩下这个了。‘山兔子’在半路上遇上了小鬼子,为了给我们报信,自己就向几百个鬼子开火了,等我们赶到的时候,就剩下这个了。”
“尸首呢?我得给我兄弟送葬呀。对对,‘杀八方’的尸首不是从乱坟岗子请出来了吗?就给他们葬一块儿,也有个伴。明天我派人,去把尸首想个办法弄到南山坡去。”
“没有!”槐花低声说,“可能是怕晴川把他认出来,用手榴弹把自己炸碎了。”槐花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就剩下这个了。”
张涛没有像四叔想的那样开始发疯,只是紧紧地攥着手里的那块大洋:“你说说咋回事吧,一共就折了那么几个人,怎么就有‘山兔子’和‘杀八方’呢?”
槐花深深叹了一口气,就将事情的经过说了出来。当说到“山兔子”舍身狙击日军壮烈牺牲和“杀八方”身中十七枪死都没倒的时候,张涛、四叔和张贵都是泪流满面。
讲完了大概的经过以后,张涛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狠狠地说:“就是这些爷们儿,让小日本知道了啥是血性,有咱的血性在一天,小日本子就别想占咱们的地,亡咱们的国!快过点儿了,咱们吃年夜饭了!”
四叔和张贵赶忙倒上了酒,出人意料的是,槐花也倒了一大碗十里香小烧。
张涛端起了酒杯:“来来,今天这第一杯酒,咱们敬那边的几个兄弟。”说着站了起来,几人当然知道张涛是啥意思,也站了起来,学着张涛的样子将酒端了起来。
“来来来!”张涛见几个人都端起了手中的白酒,大声说道,“‘杀八方’、‘山兔子’、‘地耗子’、勒五爷、‘唱破天’、‘小包子’,司徒教授、小燕子、三根,你们听着没有?过年了,都回来喝酒了!我张涛发誓,这辈子,活着一天,就和那帮犊子干一天,啥时候累了,干不下去了,你们给我留个地方!”说着就含着眼泪将手中的酒倒在了地上。
唏嘘了一会儿之后,张涛和几个人就坐回了饭桌上。张涛又敬了大家一碗酒,大家也都干了下去,一碗十里香下肚,就像是一条火线从喉咙一直烧到了胃里面,张涛赶紧在火锅里面舀了两口酸菜汤顺了顺。俗话说得好,酒壮怂人胆。张涛这个平时一见槐花就不吭声的家伙,一碗白酒下肚话可就多了:“槐花,你咋回来了,是不是陪我过年来了?”四叔听着这话和张贵相视一笑,两人都装没听见各自喝着碗里的酒。
槐花白了张涛一眼:“就这点酒就开始说胡话了,还爷儿们呢,这点酒量。”
张涛挨了骂好像还很开心,吃了一个饺子:“不是‘老神仙’带着你当格格去了吗?咋的,舒坦日子过够了?”
四叔也跟着凑热闹:“大小姐,和我们说说,大草原咋样?我这么大的岁数还没有去过大草原呢。”
“大草原可好了!”槐花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好像天真的孩子一般的笑容,“大草原呀,可大了,就和咱们的大海似的,望也望不到边,骑着马跑也跑不到边。天是瓦蓝瓦蓝的,那云彩就和棉花套子似的,可低呢,好像伸手就能摘下来做棉袄。地上的牛呀、羊呀都没数,骏马也多。”
“那可真是好地方。”张涛脸上泛着红,“那你姥爷呢?是不是王爷呀?”
“是呀,是原来的草原王呢,现在是国民政府的什么主任,官衔太长,没记住……”槐花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不过他呀,还是管着那一大片草原,那里的人也还叫他王爷呢。不过,我都没有和他说几句话,整天的不是忙活自己的事情,就是和范叔叔在一起。”
“哦?”张涛有点好奇了,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打听蒙古草原王爷的机会,“范叔叔是谁?”
“哦,是国民政府给他配的秘书,人很好的,好像还留过洋呢,每天都是穿着白西装,可精神了,一点都不像是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