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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师兄……”嗲声嗲气的女子端着丰盛的珍馐,满面红光地走向前来,“很晚了,人家看到屋子的灯还亮着……就……”当发现晓满也在的时候,立刻换上虚应的笑脸,“呦,师妹也在啊,要知道奴家就多备一副碗筷了。”自从上次被师潇吟关在暗房,她就认清了“事实”,每次见到晓满都会流露出暧昧的谄笑。
晓满低头瞧了一眼她拿来的美食,又看看师潇吟漠然的模样,忽然想起他刚才说的那句什么“山珍海味多了,有什么稀奇”,讽刺不已地一勾唇,脱口而出地说:“这样子啊……原是我最傻……”
心被扭疼了。
师潇吟的黑睫轻轻一颤,想说什么却未说,只是幽幽地长叹。 〃花奴师姐。”晓满黯然地后退一步,想尽快远离这让她窒息的地方。
花奴眼尖,注意到地上的残羹冷饭,脑子迅速回忆方才自己进来时,屋内冷凝的情景,眼珠子转了转,得意地试探道:“这些是师妹拿来的?怎么东西都洒在地上了?哎呀……刚才不注意踩上了。真……真是罪过哦。”
晓满眸光一闪,掌下卷起冽风,就想朝花奴践踏她心血的双足拍去。就在这个关头,师潇吟冷厉骇人的声音适时地扫来:“放肆!谁允许你进来的?我之前说过的话都是耳边风不成?〃
花奴一个哆嗦,仍不甘心地道:“大师兄,奴家准备这上好的佳肴,难道还比不上这寒酸的菜叶与冷饭残渣?〃
“你说……什么?〃师潇吟一捂起伏不定的胸口,喘息越发急促。这个不知死活的笨女人,难道还不清楚他是在救她的小命?若非他刻意插口,盛怒之下的晓满,那一掌就算拍不死她,也难保她能完整地出去。
“大鱼大肉吃多了,青汤白菜最易动心。”花奴几次三翻讨好不成,恼羞成怒,索性撕破脸皮,一点他高挺的俊鼻,“师潇吟,你是‘小四喜’的一把手没错!但也甭把事情做绝才好!其他的同门在你眼里算什么东西?入门时,标榜‘有教无类’,而今却凭着一己喜好来决定教淮,我……我们都不服!〃
师潇吟目光如炬,寒气凛人,“术业有专攻。每个人的资质不同,岂能一概而论?至少,你就不适合由我来教。别人怎样看,我无心理会,总之,还是老话一句:我问心无愧。”
“好……好得很……”花奴的脸红一阵紫一阵,死死地盯着眼前人,万分恶毒地道:“你不在乎就不在乎,反正这世上的能人多如牛毛,也不只你师潇吟一个。早晚,你会为今日的选择而后悔!〃
好熟悉的话啊。
师潇吟疲倦的心已麻木得无法做出应有的反应,仅仅能做的只是支撑着身体,不让自己在外人面前倒下,如此而已。
门被剧烈地一甩,晓满震惊不已。
她空洞的神情和他如出一辙,却更添一抹凄楚。咬咬牙,她决心立刻离开这个压抑的男人的身边——
“你——”师潇吟扭转身形,终于注意到晓满的异样,又见其脚后的那些碎瓷片,担心地受伤,想也没想便伸手拉人。
对师潇吟,晓满不敢用上分毫内力,但又不晓得他伸手之意,心里正烦刚才的事,也就更加不愿和他多做接触,迟疑间的微微抗拒只是平凡女子的微薄之力,自然不若师潇吟使出的力度强,于是乎,整个人被带入到那温良清新的怀中。
淡淡的栀子花香在鼻尖萦绕。
师潇吟环着那娇小的身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接触异性的玲珑娇躯。七岁入门,他从串红台后就一心扑在戏班子上,未敢懈怠。或许是周边环境,再加之自己扮演的角色大部分是女子,他鲜少真正地去想什么终身大事。仿佛那是一件遥不可及的梦,甚至可笑,而现在,晓满就近在咫尺,那较之男子明显嬴弱的差距就在怀中栖息,内心的空洞立即被满足感充溢了。
晓满愕然地扬起螓首,澄净的水眸映着他深沉的眼神,那张俊美的脸庞带着长久以来的憔悴和此刻莫名的情愫。
怦、怦、怦……心跳在耳际回旋,目光在空中交缠,谁也不愿意妥协,谁也不愿意在这场对视中率先败阵。
炫惑。
师潇吟眼波流动,视线落在她殷红的唇上。蓦地,发现她微张的唇瓣印着一排深刻的齿痕,触目惊心。于是,修长漂亮的手指忍不住膜拜那细致的秀容,缓缓地摩娑她那受伤的柔软芳泽,如若慰藉般多情。
“呃……”晓满迷失在他的温柔之网中难以自拔,低呼变得虚弱,反倒更像猫儿慵懒地呻吟。一双小手不由自主地抓紧了他洁白的摆褶,生怕从此跌落进无底的深渊。
师潇吟被蛊惑了,着魔似的低下头,慢慢触及令他迷惘的温润朱唇。他小心翼翼地不敢用力,惟恐稍有不慎便会将易碎的琉璃打破。如此亲近的一刹那,才明白那是渴望已久的甘醇,是寻觅多年后终于找到的依恋。或许寂寞了太久,他埋藏在冰山下的心火一旦燃烧,便要释放殆尽,不死不休。
晓满无措地瞪大杏眼,动也不动,身子僵硬在原地。她不晓得一切究竟是怎样发生的,只能凝视着几乎与自己喘息相闻的他,默默地承受着。即使意识到那带来的也许将是无边的折磨,也无力阻止此刻的依偎。他的亲吻如若其人,淡似熏风拂面,让她情愿沉醉在那宠溺的呵护之下。
冰凉的唇舌舔舐着她的贝齿,诱哄着檀口的缓缓开启。
晓满于恍惚间徘徊,小脸红若烧熟的虾米,娇艳欲滴,“大师兄……”
这一声“大师兄”犹如醍醐灌顶,敲醒了师潇吟残存的理智!天啊!他真该死!瞧瞧他都做了什么好事?竟然对师妹做出此等悖逆纲常的举动,简直畜生不如!他还配在其他同门面前提所谓的“规矩”二字吗?恼怒自己的连番越矩,他对怀中的人儿没做出反抗也产生了逆反心态。
“你就这样任人予取予求?〃
他的话若冷水泼面,像是给晓满一个狠狠的耳刮子。
晓满立刻从九霄云外拉回神志,也意识到方才的失常,不禁赧然。但师潇吟接下来那避如蛇蝎的动作更让她心伤。
呵呵……不知廉耻的报应就是遭人唾弃!她不该忘记原先的目的,不该迷恋不属于自己的温情,更不该靠近他的身边!他是戏班子的人仰慕的对像,何等高傲?她的迷惘换来的不过是羞辱。
“原来,你竟是这样看我的。”晓满低低地咕哝,一字一句满含苦楚,太多的委屈和无奈凝结成眼下的局面,还有什么值得挂念?之前的满盘皆因此一步的差池而告吹。那么,留下的意义已不存在。
师潇吟的心骤然一缩。
他没有伤害她的意思,可为何说出的话,字字句句都刻薄尖锐?
他好想说些弥补的话,却发现哽咽在喉,难以言明。
晓满摇摇头,眼泪不受控制地溢出眼眶,在未落下的时候便以袖抹去,连带上那还来不及细细品味的初开情窦一同抹煞。
“师兄——”她清冷的嗓音尽量不去泄露更多的辛酸,努力维持了最后的一丝镇定,“你真的认为我的好意是出自怜悯?呵……我记得书里说什么方中乳香活血,没药散淤;延胡索行血中气滞;香附理气解郁,为血中行气之药,气行则血行,加强活血祛淤之功;当归、鸡血藤养血,祛病而不伤正;透骨草,祛风、除湿、通络以治标……”麻木的念完一连串晦涩难懂的医理,一指花奴放在桌上的美味儿,“你眼中的人心都是‘不值一文’的东西吗?好,那我真的不如就备些残渣,也符合寒伧的身份,何苦惶恐哪些药会冲了你的痹病?难怪老人说:自做孽不可活!是我作贱自己,把心捧来让人恣意践踏!〃
浓浓的哭腔是对他的最佳控诉!
师潇吟从她断断续续的话中弄清始末,也明白了他的话伤她之深。不过,一切并非用简单的对错就能衡量啊。他与她,本来有最佳的相处方式,然而,潜藏的冲动却把它破坏殆尽。
天晓得,异样的感情已渐渐滋生,悄无声息地蔓延,他们还未来得及审视,便以电光火石之速席卷两人。
她天真,他懵懂。
在爱情的国度里,一样生涩。
尔虞我诈
咻——啪——
师潇吟和晓满正值僵持之际,一支竹箭破窗袭来。白光刺目,如流星般直奔师潇吟的两肋。
晓满转身的一刹那,余光敏锐地捕捉到不同寻常的气息,反射性地一扬袖,以风势隔去不善的侵扰,奈何,来势汹汹。解除一次的危机并不代表接下来会平安无事,至少,接下来的三支竹箭便让她伤透脑筋。以她的轻功来说,想要躲闪并非难事,但要让师潇吟也利落地避开,困难至极。
她完全可以不理师潇吟的死活,反正在这儿也混不下去了,干吗多管闲事?蓦然转念,终是无法忽视他的安危——因为不愿去想他将受到的伤害,潜意识里排斥有人要害一个那么优雅的人!即使他的优雅背后藏匿着残忍,即使他也许并不稀罕她的怜惜,那未及思索就做出的反应便已宣告了她的妥协。
心软,是复仇之路的最大障碍。
宝卷师弟也说过,“师姐,你最致命的缺点就是忘性太大。诚然,记仇不是什么好事,但对一个伤你至深的人,轻易忘记,不是对自己的莫大残酷?〃
当她纵身扑来的时候,师潇吟已意识到情况不妙。就算在武功方面再怎样无知的人,也不会对周遭的惊变毫无察觉,何况是他那样神思敏捷的人?
她的两臂环于他的身侧,扑倒之时,率先接触地面的就是胳膊。
不幸,地上还残存着瓷片的碎渣,若然加上两人的重量,晓满的手臂必然布满疮痍!
坠地前的一瞬,师潇吟伸出双臂,连同她的纤臂和腰肢一同收拢人怀,以自己的脊背代她压上了碎渣。
鲜红的血立即从雪白的衫子上涌出。
晓满惊呼一声: “大师兄!〃忙不迭地一拉,着急地探看他受伤的程度,也顾不得满腹的怨气和追看刺客的事情。
“你……怎么样?〃师潇吟勉强打起精神,露出一丝浅浅的微笑,试图消去她的仓皇不安。
“你还管我干吗?〃晓满急得快哭出来了,小脸涨得通红,素手急促地在他几个重要的穴位上拂过,而后,二话不说开始动手撕师潇吟的外衫。
师潇吟一皱眉,俊容赧然,冰凉的手覆住她颤抖的柔荑,“丫头……你想做什么?我又没什么大碍……”
“什么叫‘没大碍’?你只会说违心话!人死的话一了百了,那样才叫‘没大碍’!〃晓满嗔言薄怒,生晕的两颊隐约抽动,大有风暴凝聚之势,“我不管你怎么看我,就当是我任人予取予求,你随意骂好了,我就是要看你的伤势!〃
“晓满——”师潇吟的心一揪,手捧粉颊,抵着她白皙的额头,“你这样子,究竟是在骂自己,还是在折磨我?〃她气愤,却不忍心弃他的生死不顾;他心乱,也不愿见她受伤。
既是如此在乎对方,又何必苦苦相逼?
“我才不是——”晓满抹不净那不争气的眼泪,声泪俱下,“你干吗做傻子才做的事?你是金刚不坏之身吗?师潇吟!你别指望我会感激你,更不要指望我会心生愧疚。你喜欢流血是不是?那就流个够好了!〃盛怒之下,用力一扯他身后粘着血的外衫,连带皮肉一同撕下!
剧疼几乎让师潇吟昏厥过去!
他闷哼一声,咬牙保持清醒,努力让身体适应这撕心裂肺的痛楚。儒雅的脸上始终挂着从容的浅笑,额头上的汗水顺着乌黑的发丝粘在两鬓,“感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