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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陆裳双眸既是哀怨,又是无奈。
“在南安关中为赵兴设以毒攻毒之计者,是你么?”
“也是我。”陆裳慢慢道。
“知道我重伤未愈,所以布下这行刺之计的,当然还是你,难得你能找到这许多同你一起来的。”李均看了看那使者,那使者虽然临此危境,却依然面不改色,倒是十分有胆气。
陆裳低低道:“李均哥哥,我曾不只一次劝过你,莫要做得太过分,自打认识起,你在大事上从来就不曾依过我一次,我也不只一次告诉你,若有一日你兵临我大苏都城之下,我能迎你的,便只有这个了……”
看着地上的毒针,李均忽地想起一事,道:“数年前孟远兄长与霍匡激战枫林渡,刺杀霍匡的是你遣的人么?”
“李均哥哥,虽然我不愿你来这里,可我也不愿看你失利,李均哥哥,我好难……”多年的责任,多年的负担,到这一日终于可以算是结束,陆裳禁不住梨花带雨,声音也哽咽起来。
矛盾而复杂的心情同时也涌在李均心中,没有陆翔,便没有今日的李均,那个为国尽忠的男子事实上取代了李均父亲的角色,在李均人生路上永久地成了一座指路的路碑。而在那几年中,李均与眼前这女子也产生深厚的兄妹之情,虽然二人斗嘴斗智,但李均心中着实将她当作自己的亲妹子一般,自己大喜之时,她能来贺喜,曾让自己高兴不已。但今日,却到了这个地步……
李均并不害怕放了陆裳,陆裳还会来刺杀她,他担忧的是,如果放了陆裳,那如何向在刺杀一战中为自己而死的曾亮等交待,如何向南安关城前中计被淹死的将士们交待。一种前所未有的虚弱感充满了李均心头,在他今日这地位,他能如何抉择?
“收起兵刃……”纪苏紧紧握住李均的手,此刻,她必须站出来同李均一起承担某些东西,但李均止住了她,李均厉声喝道:“事已至此,陆裳,你是束手就擒,还是负隅顽抗?”
纪苏还等要说什么,李均用充满柔情的眼光将她的话语堵了回去,那眼光分明在说,我如何能让自己的妻子来背负应由自己背负的骂名。
陆裳面色枯败,再也没有那倾国倾城的姿容,行刺失利让她憔悴了许多,她缓缓伸出手来,早有武士上来用铁枷枷住她的双手。
“此计是我策划的,与这几位无关,还是饶了她们吧。”陆裳怔怔了一会,道。那使者却昂然道:“李均,向大王献这计者是我,要杀便杀我,我乔子方岂是让一个女子承担所有责任之人?”
那看起来满是书卷气息的女子忽地走向前来,向陆裳深深一福,又向乔子方深深一福,众人不知她有何打算,但见她举手投足力量都很轻弱,知道她并无刺杀之力,也就由她。只见她转过身来,来到李均身前的桌上,将砚台拿了起来,拼尽全力向李均砸了过去。
“逆贼,今日能与忠臣义士同死,也不枉我读了这十余年的诗书!”那女子声音好听之至,虽然充满怒意,却仍令人觉得心旷神怡。
纪苏将那砚台接住,缓缓放下,用探询的目光看着李均,李均面色阴森,道:“都绑了带下去,牢牢看住不得走脱了,待破了柳州城,我要将他们与昏君奸相一起处治!”
当陆裳被女兵带到帐口时,她忽然停住了脚步,回头看着李均道:“李均哥哥,不论你如何做,我都不怪你,爹爹……爹爹要是象你一样,那该有多好。”
当帐中恢复平静之后,众人只道李均会要单独呆上一会,却不料李均神色转为平和,泰然自若道:“昏君奸相已经病急乱投医,我迟迟不攻城,已经拖尽了他们的耐心,而在柳州周围的零星战斗又削弱了他们的士气,这逼得他们不得不采此下策。哼哼,既是如此,时侯也差不多了,诸位以为如何?”
“我以为不可。”能在此时接上口的,惟有任何情况下都会先抛出这句话的石全了。他慢慢道:“时机虽已成熟,但此刻攻城仍会有较大伤亡,不如再缓上一缓,等城中官兵投降。”
“在这等他们是不会投降的。”魏展反对道,“不如调各处降将攻城,既不致损伤我军主力,又可让城中官兵战意动摇。”
“不可,降将临阵归附,心志尚不坚定,况且以他们为前锋,他们必觉心寒,还是再缓两日的好。”
“那好,众将各自回营,整顿好军马,三日后攻城!”李均不待二人再争议,便做了决策,“新近归附的官兵令他们就地休整,保持各地治安,不得有奸商借机哄抬物价盗匪乘乱抢掠之事,如今非常时刻,须行非常之法,凡有违法乱纪者,重则杀,轻则杖。”
在接到李均三日后攻城的命令之后,董成长长吸了口气,这一天终于到了,无论自己曾经对这个王朝多么忠诚,现在自己都要亲手将之打倒。
出乎李均与董成意料的是,降将钟彪主动请战,愿作攻柳州城的先锋。在他再三请求之下,李均也应允了。
第十一章 柳宁
经过一连几天的阴雨,天终于放晴,清晨起来,厚厚一层霜打在原野之上,象是为大地罩上了一层纱衣。鸟儿在久违了的阳光下欢快地跳跃,婉啭地鸣唱,用它们嫩黄的嘴儿梳理着羽毛,不时偏过头,好奇着打量这静静地沉默了许久的人群。
成千上马的和平军将士,是城,是山,是林,是火,屹立在临时辟出的校场之中,他们表情严肃,但眉宇间却露出几分渴望。
“嗬!”忽然间,远处传来无数人炸雷般的喝声,鸟儿被惊得扑扇着翅膀高高飞起,喝声未落,呜呜的号角吹起了清晨的寒意,风卷紫旗,翻滚飘动有如一条张牙舞爪的巨龙。“嘭”一声重重的鼓点紧随着号角而响,羌人力士在这样的天气中仍旧裸着上身,每一块股肉有如刀斧刻出一般,盘虬粗犷,洋溢着似乎使不完的力量。
“嘭!”第二声又响了起来,紧接着又是嘭嘭声如连珠迸发一般,连绵不绝,先只是那赤着上身的羌人力士一面鼓,很快和平军所有营寨中的鼓声响便成一片。
巨大的紫色龙旗开始自南向北移动,战士的脚步声,战马的蹄声,战车的轴轮声,混在一起,令大地也禁不住发出沉沉的回声相应和。
柳州城上,苏国官兵瞪着因为熬夜而通红的眼,迎入他们眼中的,除去初升太阳的红光外,便是同那太阳一起出现在他们视线中的紫色龙旗。
“我……我怎么了?”一个士兵只觉得心脏几乎不再跳动,自己张大嘴巴,却仍然喘不上气来,自骨髓深处,一种针一般的冷意一点点地将身躯占据,直至整个身躯都似乎不属于了他。
“不……不行,我……我……”那个士兵不知自己应当做什么,他只知道,看着迎面而来那以坚实的方阵推进的队伍。
“各就各位……”一个武官声嘶力竭喊了出来,“准备作战!”
这喊声无法唤醒这些被敌军气势压垮了的官兵,直到他一脚将那个挡着他面前的士兵踹倒,其余人才慌慌忙忙奔向自己的防守位置。那个士兵倒在地上的同时,忽然想自己要做什么了:他想撒尿。
但此时不是他小解的时侯,他惊惶地四处张望,看到别人都已做好了战斗准备,他也摘下弓来到了自己的垛口。将半个头伸出垛口,他极力向城下张望,但能见者,只是阳光下一片紫汪汪的大海。
“射……射死你……”颤粟着拉开弓,射出第一枝箭,而此刻和平军尚在射程之外,这场攻打柳州城的战争中第一枝射出的箭矢,漫无目标地在空中轻飘飘落下,甚至不能插入泥土之中,而是平平地落在地面上。随着他的弓弦声响,更多同他一样的新近被强征入伍的官兵射出了箭矢,但旋即便被一片军官的喝扩声与踢打声制止。
“笨蛋!”身旁的老兵粗鲁地给了这新兵一脖拐,将他头重重碰在城砖之上,幸好有铁盔护着,虽然疼痛,却没有破。他手忙脚乱地将头盔扶正来,免得遮住自己的视线,半是惊恐半是无奈地看着老兵。
老兵半眯着眼,嘴里还叼着根草茎,弓箭就是随意地扔在他身旁,别人全神贯注地注意着敌军,而他却好整以暇地在那休息。不知为何,新兵见了他的神情,觉得略略有些安心,就连小腹中的尿意,似乎也减轻了许多。
鼓声越越近,也越来越激烈,架着大牛皮鼓的鼓车已被推至距离城墙不足三箭之地,正这时,呐喊声象从半天打下来的霹雳一般,蓦然响起,新兵心神刚刚放松,这一下子又被惊得慌了起来,手中的弓箭也拿不稳,开始巨烈地颤抖。
“伏下来!”老兵又给了新兵一个脖拐,自己抢先将身躯蜷缩成一团,藏在箭垛突出的砖石之下。新兵慌里慌张依样伏下身,只觉得腹部受了挤压,尿意更深了。
“嗒!”皮索被斩断之声响了起来,紧接着,重投石器发出沉重的咯吱声,将南瓜大小的石块掷向天空。新兵吃了一惊,刚想站起来,却看到老兵伏在那儿气都不敢喘,于是便也不曾动弹。不过是片刻之事,他只觉天空似乎变暗了,阳光似乎被什么遮住了,他惊讶得张大了嘴。
“轰!”和平军的投石机投出的石头,重重砸在铁索连成的护城网上,将护城网带得向下猛烈一沉,发出刺耳的金属磨击之声。碎了的石块四处飞溅,一些方才站起来的官兵头破血流,倒在血泊之中挣扎。他们的铁盔链甲,在这强大的冲击之下有如不存在。
一个惨叫着的士兵用手捂住自己的脸,血自他手指缝间流了出来,他跌跌撞撞在城上走着,显然是双目被飞溅起的碎石砸瞎了。眼见他暴露在自护城网缝隙间滚下的石块之下,那个新兵忍不住爬起来伸手去拉他,但不等他走出去,老兵猫着腰扯住了他的绊甲皮带,狠狠将他扯过去按倒在地。
当新兵抬起头来时,那个惨叫的士兵已经直直倒在地上,血泊之中,他的手脚仍在抽搐,被砸扁了的头盔里,血和脑浆的混和物不断地渗着。新兵只看了一眼,就觉得胃部的翻滚远远胜过了小腹的尿意。他拼命地呕吐,将早晨吃下去的东西尽数吐了出来。
老兵侧着耳,似乎在听着什么,没有对新兵说话,也没有理会新兵那半是愤怒半是感激的目光。惨叫声,投石机发石的声音,攻城或守城器械被砸碎的声音,战马嘶鸣的声音,风卷战旗的声音,还有将这杀戮一步步推向高潮的呐喊声与击鼓声,震得人的耳朵什么也听不见。
双方投石机的互击很快便结束,无论是兵力还是器械上,和平军都占了优势。算起自愿随和平军来攻柳州的投诚的苏国官兵,围住柳州城的足足有十二万大军,而城中守兵这几日不断溃逃哗变,已经不过区区六万,这六万人还不能一起上城,还得有部分拱卫宫殿,有部分巡查街坊,虽然城中囤有大量军资器栈,但却无人能用。
“杀呀!”和平军战士开始冲锋,当先者是了群将又长又厚的木板举在头顶的羌人勇士。他们力大无穷,城上射下的弓箭大多都落在他们头上的木板上,对他们难以造成伤害。当他们来到护城河后,藏在木板之下的盾手钻了出来,用大盾护住他们,而他们则将木板重重摔在护城河上,用力将木板推向护城河对岸,数十块木板组在一起,便成了一座宽敞的临时桥梁。
“倒油!”城上的火油如瀑布般倾了下来,紧随着下来的还有碎棉布、松枝等易燃之物,火矢一枝枝射下,木板上一处处被点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