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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号特工-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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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仲达不太适时地呻吟和解释:“他先开的枪,说我叛了中统……”

靛青狠狠一脚飞了过去:“那你就去死啊!”

橙黄小声地说:“咱们也不是没杀过中统。”

“那是暗杀!暗杀懂吗?大家面子上过得去!现在是明面驳火,一次十几条人命!你觉得你我这样的烂命,多少条能抵得过劫先生在重庆的面子?!”

橙黄想起一根救命稻草,急急道:“密码!密码本!站长!”

靛青恍悟,他转向刘仲达,又飞过去一脚:“共党的密码本呢?!”

“没拿到。”刘仲达用一只胳膊护着自己,“共党拿走了,要不就是中统。”

靛青的枪落在地上,一屁股在楼梯口坐下,抱紧了脑袋:“搜……去搜。死的活的都扒光了搜,把屋子拆了来搜。”

军统们四散而去。与此同时,另一条里弄的安静与这里的杂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那条里弄很静,只有雨的声音和雨雾中的烟气。

地沟盖被掀起,客人从里边拉出钉子,钉子的弟弟在下边将哥哥拖上。客人听着远处爆响的枪声,打量着这一片死气的里弄。钉子的弟弟竭力将钉子拖到雨淋不着的地方,血水在雨水中泛开。客人把自己的衣服撕开做成布条束紧在钉子流血不止的腹部:“不能再跑了。他快死了。”

钉子弟弟跳了起来,那样的焦急源于血肉之亲:“我去找车!”

客人拉住这个急匆匆的人,看着那张惶急且怒火攻心的脸,慢慢把手放开。

钉子的弟弟径直冲向里弄尽头的街道。一声枪响,套着消音器的枪响在雨声中极为细微。钉子的弟弟摔倒在街道中央,腿上添了一个血洞。他挣扎,站起,惊惧地看着什么。雨声里响起一辆车猛然发动的声音,然后钉子的弟弟被那辆驶来的车撞倒。

客人全力将钉子拖进里弄的墙隙,他紧紧抱紧了钉子,这道墙隙仅够遮掩蜷缩的两人。

车的引擎仍在轰响,倒车,倒回来从仍在挣扎的钉子弟弟腿上碾过,惨叫声在雨巷回荡。

钉子在惨叫声中醒转,挣扎,客人将他死死挤在墙上,紧紧掩住了他的嘴。钉子的眼睛瞪得快要射出来,他开始咬人,客人的手指开始流血,有骨节的碎裂声传来。

那辆车仍在里弄口倒、进、后退,一次又一次地碾压,直到惨叫声渐微。

客人将钉子的头狠撞在墙上,使他晕厥。

车终于停下,几个穿着风雨衣的人下车,开始搜索地上那具尸体,隔着雨幕飘来的居然是日语。

客人静静地看着,听着,看着,听着。

05

延河畔的那个小小队列又在放学回家。零跟着泥猴们的尾,有点落落地监视着随时准备逃跑的学生们。那些拿着纸扇的红色剧社成员从路边过去,但是中间没了凌琳。零知道,凌琳已经离开延安了。

零冲一个正试图逃跑的学生嚷嚷:“土压五,你爸爸是红军的班长吧?”

穿着红军衣服的学生土压五几近愤怒:“我爸爸是红军的营长!”

“营长管很多人吗?”

“比你多多啦!一百倍!”

“那你带他们回去。要跑了一个,你爸爸就不是营长,是班长。”零说完转身就回了,他知道在这样的荣誉攸关下,土压五同学绝对不会渎职。几秒钟之内,'奇‘书‘网‘整。理'提。供'他的身后传来了土压五的声音:“听我命令!现在出发去打日本鬼子!一二一!一二一!”

零回到了学校,面对着空空的操场,散了学之后的学校看起来比什么都要安静。金色的阳光将黄土的简陋操场染作了麦色的金黄,看上去很美。零根本无心,他看着空地,似乎能从上边看出什么。

马督导站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一脸不顺遂地看着他。

零低头,卑屈地笑笑,试图往另一个方向闪人。

“留步。”

零站住,尽可能往脸上堆砌更多的笑容:“马督导,还没吃呢?”

“李老师着急要吃?”

“那倒不急。”

“急着去行那狗男狗女胡天胡地之事?”

零不由得皱了皱眉:“马督导?”

“不思入闱也就罢了,还和个下九流的戏子?”

“马督导,科举废除快半个世纪了。”

“所以如今的读书之人尽是鼠辈,全都这般的不思进取!”马督导的手杖又在蹾。零条件反射地往后闪了一步,算是没蹾着。马督导哼一声,瞪两眼,三摇四晃地走开。

零往另一方向走开时如逃过狼吻的兔子。

马督导头也不回地说:“跟我来。”

零痛苦地站住了,看一眼那个老腐儒,犹豫地跟随在马督导身后往他的书房走去。

马督导房间的陈列与其说像书房不如说像审讯室,书案正对了房门,便于他监视外围的一举一动。他进了屋便把零当做无物,拄了杖似乎聚精会神地打量着他架上的线装书。

零站在门口,不肯往前多进一步。

“关门。”

零挠头,关门。一脸的痛苦。

“零,出事了。”马督导用一种阴晴不定的神情看着他,“你一直在等这两个字吧?惊蛰。”

零沉默,然后叹了口气。他忽然有点想念凌琳,那个女人本有意叫他一起走的。他的表情变得沉重:“怎么会搞得这么严重?我以为……至多是冬雷。”

“如果只是冬雷,用不着你动,用不着我动。”

“真的……要动了?”

“为了把这两字转发到延安,就去了三条人命。”

零默然,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伙伴。卅四,数年来唯一可以直面并可以称为同志的人,和他一起在这里潜伏,带着一份备用的密码,并且随时准备在遭遇到现在这样事态时启动。

卅四,黑衣,老朽,像只乌鸦。他波澜不惊地倾吐着他所知的噩耗:“从今晨至今,上海区已经有十四个联络节点被连根拔掉,明晨也许就是二十个。不管十四个还是二十个,那一片现在已经全面瘫痪。”

“他们的密码本呢?”

“下落不明。”卅四看着零的表情说,“那套密码能直接破译延安最高层通讯,所以展望一个最阴晦的前景,红色中国可能被再次封锁在西北一隅,以前拿血拿命铺的通道全部作废。”

“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零似乎就只是想知道一个开关该知道的——什么时候摁动我?

卅四看着不耐烦的零,他的表情狡黠宽和得让人心烦:“你对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该多点耐心。坐?”

“不坐。”零拿了卅四放在桌上的手杖,那纯属因焦躁而手欠。作为一个被那手杖杵过无数次脚面的人,他拿手杖试着杵了杵自己的脚面。

这让马督导看得有点内疚地苦笑:“你的替身也失踪了,我想……是被抓了。”

零讶然地看着卅四:“我不知道我还有替身。”

“零,你为什么叫零呢?我比你大了整整两轮,可编号也就卅四,我们根本没有零这个编号。”

“因为这个号不是你们给的,它是劫谋给的,因为我刺伤过劫谋,那位劫先生以此表示对我的看重……”零苦笑着机械地回答,“所以我在自己人中间也叫零,因为会导致对手过度的注意,过度就是误判,零不过是用来惑人的工具。”

“你不觉得潜伏的这些年过得很安静吗?就算在西北也过得太安静了。”

“您要告诉我,劫谋本可以追杀到西北,可是上海我的那位替身转移了他的注意?还是想说,延安的零就是个零蛋,表示不存在的数字,上海的零才是个人,他是零真正的意义?那么,那个人,那个零,我是他的影子,还是他是我的替身?”

“你举一反三……可是重要吗?”

“如果您像我一样等了十三年,最后都忘了等的是什么,它就很重要。”

卅四微笑:“可是你没忘。”

零叹了口气,他看着卅四,仍愤愤,但屈服:“是没忘。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很快,我想这学校里的人看咱们俩也看烦了。你准备好了?”

“一直有准备。”零惘然地想,用了一个男人从年轻到中年的时间准备,用了一生中最黄金的时光准备。

“你那份密码用什么方法带走?”卅四问得有些漠然。

“您那份呢?”零答得有些警惕。

卅四像只狐狸笑了:“不告诉你。”

零报以一样的微笑。不告诉就不告诉吧,十几年来对付对手那张巨网的方式其实从来没有变过,每一个人尽量少知道另一个人的消息,因为熬得过追捕和酷刑的人并非总是多数。

“不过我会尽一切可能掩护你。”零承诺道。

“干什么?干什么你要掩护我?”

零瞪着那老头子的笑脸,他不喜欢他,是的,从来不喜欢。零企图从眼睛里告诉卅四一件事情:你是我的上级,我是为了掩护你存在的,你明知道的。

“我不知道有多少人参与这次行动,就算一百个,真正的密码也就一份吧?难道它还会在我这里?”

“谁说它不在你那里呢?你以为你那份是假的吗?”卅四完全是玩笑的口气。

零瞪着他,很久:“别拿这事开玩笑。你昨天说,我们的命都许给了某件事某个人,没错,我的命许给了这件事,许给了你这个人——参与这件事的人都会用命来掩护你,参与这事的人也都很想得通——所以你根本不用来故作轻松。”

卅四看了他很久,然后耸了耸肩:“好吧。你赢。”

“那我去准备了。”

“零,多大了?”

“马上就入不惑啦……放心,是明白事理的年龄了。”

“希望你能真正的不惑。我可是四年前就入花甲了。”

“想说什么呢?”

“什么也不说。老头子感慨一下蹉跎……去吧。”卅四如是说,然后便转了身。

零把着门看着外面的夕阳,愣了一会儿。

“嗳,我说。”

“说吧。”

“我算个好老师吗?”

卅四沉默,看着零的背影。零看着现在并无孩子玩耍的空地,脸上有一抹李文鼎独有的天真,但那东西很快就要永逝了。

“马马虎虎吧。不过新老师就要来了,人家是正经老师,不像你,教不像教,玩不像玩。”

零在沉默。

“少年的中国没有学校,他的学校是大地和山川。”

“什么意思?”零回了头,有所感,并非就一定有所悟。

卅四愕然了一下,似乎刚从某种回忆中惊醒:“没有意思。当年几个老朋友总说的一句话。”

零默然了一会儿,打开门走了出去。

卅四看着已经关上的门,把玩着他的手杖,并在自己脚上蹾了一蹾,很痛,原来这么痛,卅四不由得咧了咧嘴。〖LM〗

第二章

06

晨光熹微,雨已经渐停。

客人和钉子蜷缩在这恶臭而狭小的空间里,他们这样度过了一个晚上。客人正竭力将钉子推到水浅处,以避免污水沾染到他的伤口:“对不起了,钉子。我得走。很多事情不对,我得去看看。”

“你得活,能活就得活。我们今天已经流太多血了。”钉子伸手掐住了他,出自愤怒、颓丧、失落、绝望一切的负面情绪。

客人把他的手掰开,那实在用不着费什么劲:“这不对,告诉同志们不对,有阴谋。我得去看看,告诉同志们相信我,我会撑到最后。”

光影闪烁,水声轻响。

钉子恍惚地看着客人在自己眼前消失。

雨水渗进了土里,但水里带着的血迹仍凝结在土上。

上海地下党总部。军统们仍在搜索,从院里到屋里,从一楼到二楼。

地沟盖轻动,客人钻出,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卢戡的尸体。他刚把地沟盖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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