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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劫先生越发膨胀的野心……”
一根手指如枪口一样指到了卅四的鼻子跟前:“不要再说先生的坏话。”
“你也在纳闷在生气,何以上海的部下和共党一次碰头,会让千里之外的劫先生说出立止。”
“先生自有深意,凭你也不会了解。”
“可能我了解呢?要知道我第一次看见的劫谋跟人说话还会脸红。”卅四看着湖蓝笑了笑,“像你一样的革命军中马前卒,有为青年。”
“不过说你是老朽一个罢了。”
“要不要听这老朽说说你那先生的深意呢?”
湖蓝犹豫一会儿,走开两步,那表示默许,他实在很难忍住这份好奇。
“你的先生确实是个大智大勇的人,他能在刀尖上跳舞,对别人是危险,对他,则是机会。”
“算你说了句实话。”湖蓝嘴角浮现出一丝难得的笑意,听人夸奖劫谋比听到夸他自己更加欢喜。
“别乐早了。生灵涂炭,对他也叫机会。窝里斗本是惨事,在总部成了他清除异己的机会。他坐镇于朝,你们拼杀在野,这段时间抢来的地盘要几倍于以前和中统的数年争夺,这种时候不能揭破,所以立止,劫先生不想放弃他王国的疆土。”
“如果是这样,先生做得对。”门合上,湖蓝出去。
卅四独对着这间空落无人的简陋小屋,他疲惫地笑了笑:“如果是这样,你又何必放弃分辨是非的能力?”
湖蓝在空空落落的天井里踱步,手杖敲打自己的假腿。他对纯银招了招手:“李文鼎有什么消息?”
“我方在中统的内线报告,他被中统西北站长阿手逼得跳了长江,活下来的机会渺茫。”
“我要活的。”
“会很费事……为什么要为一个假目标费大气力?”
“那老头子可能才是最大的烟雾!给先生去电。”
纯银已经拿出纸笔准备要记,但是湖蓝挥在半截的手却一直停顿着:“先算了。”
纯银讶然,这样的当断不断在湖蓝身上很罕见。
湖蓝仍在天井里踱步:“哦,我是不是说过让你们验老家伙的伤?”
“是。已经安排。”
“不用验了。”
“是。”纯银继续看着湖蓝在那犹豫不决。
湖蓝再一次把手挥了起来,也再次地停顿,然后终于放下:“给老家伙找个医生。我要去睡会儿,我很困,不要打扰我。”湖蓝瘸着腿走开,他没有任何睡意,谁都能看出来。
湖蓝再次从他屋子里出来时,已是暮色四合。他阴郁而心事重重地径直去卅四所在的房间。进屋后,湖蓝看着躺椅上的那个老人,他迅速注意到这屋里没有任何变化,没变化就是没有医生,没有药,和他走时一个样,连一杯水也没有多出来。湖蓝看着卅四那张灰败的脸,他几乎认为那老头子在漫长的旅途后终于断气,他伸手去触摸卅四的呼吸,却被烫了一下。
卅四在湖蓝的触碰下醒来,笑了笑,说话已经有点接不上气:“能不能……给颗药?这样……睡不着。”
湖蓝愣了半晌,转身出去,直冲到了天井中央:“纯银,过来。”
纯银刚近身,就着了湖蓝重重的一记耳光,他退了一步站直,全无疑惑地看着湖蓝。他知道是为了什么。
“我说过让你给老家伙找个医生。”
“说过。”
“你做了吗?”
“先生来电,不能给他医治。”
湖蓝愣了一下:“给我看电文。”
“不是电文,是电话。”
“胡扯。先生从来不用电话。”
“你睡后先生来过电话。你说不要扰你,先生也说不用叫你。先生还说不准给他医治。”
“会死的,我们拿一具尸体没什么用。”
“先生说这个人在死前一定会做好所有该做的事情,那也就是他的破绽。他如果急着做好要做的事情,他又没有时间,他就容易出错。”
湖蓝沉默。
门嘎吱响了一声,卅四蹒跚而艰难地从屋里出来,他先眯着眼睛看了半晌阴霾的天空,然后转身看着湖蓝:“孩子,我们晚上就住这里么?”
“不。我是西北站长,不会长住上海站的站点,这是一向的规矩。”
“是啊,劫先生深知争权的坏处,其实他比谁都清楚。”卅四蹒跚着走过天井,走向另一间屋子。
屋子里,靛青正坐在角落,烧开了一个烟泡,他打算为了最近的辛苦好好犒劳一下自己。门轻响,靛青起身,当看见卅四进来时,第一个反应是摸到自己的枪。然后连他也觉得多此一举了,那老头就像一口气就能吹死,况且卅四进来后,湖蓝也跟了进来。靛青忽然想起不该让人看见自己在干什么,只好用身子挡住他的烟具。
卅四显得很疲惫:“靛青站长。”
“你再问什么我都不会答话的,这是命令。”
“我知道。立止嘛。”
“知道就请回吧。”
“可是,至少让我见一见我的人。”
“什么你的人?这里没有你的人。”
“你抓的人,坦率一点好吗?他被你们抓前发过电报的,所以我才会到这里。”
靛青很难集中精力看着对方,因为湖蓝在周围踱来踱去,一直踱到他的烟具前,拿手指沾了一点,厌恶地闻闻:“鸦片?是先生严令部下吸食的。”
“湖蓝老弟,给点面子。你知道在上海这地方活着不易。”
湖蓝弹了弹手指:“让他见。”
靛青愣了愣,然后沉默地走向门边。
门开了,然后灯开了,靛青和湖蓝几个进来。客人没有回身,正在那转身都不易的空间里做健身运动,直到听到另一个声音,那个声音拖沓而苍老。客人转身,看着最后进来的卅四。
卅四一步一挨,脚步几乎擦在地上,任谁也都能看得出他已经快到了尽头。客人怔住,从来风云不变的神情像是被人一棍子打蒙,又像是看见了世上最让他哀恸的事情。
靛青注意着泪水迅速充盈了客人的眼眶,他几乎没想过还能看到这人会有这样的表情。湖蓝疑惑地看着他,靛青摇头以示无解。
湖蓝把一张椅子一脚踢过去,那意味着卅四能靠近客人的最近距离。
卅四坐下时,客人仍看着卅四发愣:“老师……”
“孩子。”
“你怎么……怎么就成了这样了?”
“这一路上走得不易啊。这辈子怕是不会有更难走的道了。”
“你们干什么这样对他?!他不是跟你们作对的!根本是为了你们!不不!你们就早死早投胎好了!你们根本就是日本人的帮凶!”客人开始对卅四身后的军统嘶吼。
卅四在一臂所及的距离上摸到客人的手:“别偏激,这场战争他们没落在我们后边。也别失控,孩子,当年教你的事情之一就是自控。”
客人的怒火在他的触摸下熄灭,悲哀却一点点升起:“我一直做得不好,老师。”
他们俩的手立刻被几个军统扳开了,连指甲都被细细地检查。于是他们在一臂的距离上隔了铁栅望着对方,客人擦去了眼泪。
“别怪他们。仇恨是放出笼子的鬼,要收回去就不是那么容易。再说,也不是他们打得我。”卅四苦笑。
“日本人?”
“是的。你及时发出了警报。”
“可他们至少该给你治啊……你是在帮他们。”
“很不巧,有几个人希望我死,劫谋正好是其中一个。”
一颗很大的眼泪掉在铁栅里边的地上:“老师,我不知道这都是为了什么。”
“你会知道的,而且你不知道你也这样做了,我真为你骄傲……说件高兴的事吧。”
客人强笑着:“好啊,我想听到高兴的事。”
“他也来了。”
正像卅四预期的那样,客人的笑不再是强笑了,简直是欣慰:“我很高兴,我真想他。”
“他很棒。”
靛青看看湖蓝,那意思是不能再继续下去。湖蓝点了点头,他也没听出任何有用的信息。
“走吧。”靛青说。
卅四向铁栅那边点了点头,吃力地起身,客人没有告别的表示,只是静静看着。
“问句话,我抓到的这个人是谁?”靛青说。
卅四看看客人,客人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卅四又看看靛青:“你们都知道他的。你们也一直想抓到他,他是零。”
湖蓝终于开始正眼看着栅栏里的男子,瞳孔有些收缩。靛青如释重负地嘘了口大气。
“活下去,零。”卅四最后看了一眼他的学生,然后艰难地离开。
“放心,老师,我会像你一样。”客人抓着栅栏,看着卅四的背影几乎被押送者遮没,离去。
靛青关掉了灯,让这屋恢复棺材一般的黑暗。〖LM〗
44
靛青据点的门口,军统们走马灯一样将行装搬运上车,湖蓝将率他的人搬往别的地方。
靛青殷勤地凑在湖蓝身边:“接风都没来得及,明天我上老弟的华居拜访。”
“不用了,只要你随时给我足够的人手调用。”
“整个上海都听你差遣……只是,那鸦片的事老弟不会告诉先生吧?”
“你们扶他上车!”
靛青愣了一下才明白湖蓝在说卅四,几个军统粗手粗脚将卅四架上车。
“只要你不碍了正事。再会。”湖蓝始终没看一眼靛青,他干脆地上车,对靛青的依依挥手毫无表示地关上了车门。
卅四闭了目坐在车里:“又要搬了。我老头子什么忙都帮不上,像是你的行李。”
“满肚子诡计的行李。”
卅四笑了笑:“去哪?”
“租界。”
租界某饭店门口,车队停下。
门童迎上,比门童更抢先一步的是经理。虽然是中国人,但经理说一口流利花哨的英语:“颉先生,我们举店上下已经恭候……”很不幸,他面对的只是首车的军统'奇·书·网…整。理'提。供',湖蓝的手下而已。那位军统冰冷地向湖蓝所坐的车指了一指。
湖蓝正在下车。经理再度迎过来点头哈腰:“颉先生,我们举店上下……”
“你妈个巴子。”湖蓝骂。
经理诧然。
“听得懂?那你是中国人。我像外国人?说我们都听得懂的话。”
经理露出艰难的表情:“我们举店上下……”
“几楼?”
“像您要求的一样,整个七楼。”
“搬。”
卅四下车,此时的卅四已被打扮成了一个老迈不堪但身家巨万的富商以衬映颉无忧的身份,有两个门童立刻抢上去扶他。
湖蓝扫了一眼,总算是没去干涉。
到了七楼,湖蓝在手下之后走进自己的房间,环头四顾:“这家饭店有多少我们的人?”
纯银回答:“这是我们在租界渗透最成功的一个点,百分之七十的人是自己人,我们包下了七楼,但实际上一、二、六、八楼也在我们控制之中。还有,颉先生您最好记得,您有这里百分之三十三的股份,也是这里的股东之一。”
“哦。那就把大堂换成我们自己人。”
“刚才那位大堂经理就是此地的组长。”
湖蓝有点讶然:“有前途。老家伙在哪?”
纯银指了指墙壁:“隔壁。他无论从哪边下楼都要经过我们四道岗哨的监视。还有,”他摘下墙上挂着的画,现出一个窥孔,“这样的单向窥孔在这套屋里有七个,这两套房就是为了监视设计的,就算他如厕你也可以看见他。我们也有窃听装置,这落地灯的开关可以控制隔壁的十一个拾音器。”
湖蓝凑到窥孔边看着。窥孔那边的卅四正看着墙,像是出神,又像是休息。卅四转过了身,几乎和湖蓝直视。湖蓝一时有些发毛,他觉得那边正在看着自己:“从那边能看见窥孔吗?”
“绝看不到。就算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