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隆庆惨叫一声,仍用日语大骂。湖蓝阴了脸一脚踢在隆庆裆间,骂声成了嘶吼,隆庆蜷缩着呕吐。
湖蓝把隆庆的眉毛胡子全扯了下来,露出一个光溜溜的怪异脑袋。
隆庆终于把手从绳套里挣出,去口袋里掏什么。
一名军统把他的手反拧了,另一个从他口袋里搜出氰化药物。
“杀了我。”隆庆嘶吼。
湖蓝冷笑:“你会如愿的。不过等我问些事之后。”
手下将隆庆五花大绑。
湖蓝继续走向人群,人群低头,他无聊地望了望军营,军营里的人连忙束手而立。他百无聊赖地站着:“回去吧,回去。我知道你们有人心里还有鬼,这个慢慢聊。没鬼的好好做事,好好干活,我的人不会干活,你们得好好干我们才不用嚼干粮。我就能跟你们保证一点,我的三不管会让你们日子好过,粮食会很快运来,没人再敢哄抬物价,用不着再担心冷枪。你们能在这里活下去,只要记住一条,这是我的三不管。”
人们木然地站着。
“再戳这儿我不高兴啦。”湖蓝语气说得很轻。
人群立刻散开。零跟在阿手和阿手的父亲身后离开。
湖蓝在身后斜着零的背影。
三个人进店,尸体仍在原地停着,让三个人都有些茫然。阿手的父亲立刻去了灶边,似乎那是唯一能让他安全的地方。阿手呆了会儿,远远地绕开尸体,他想上楼。
零支吾道:“我……”
阿手说:“他说让你在这混段时间,他说咋办就咋办,他说了算。”
零很茫然。
外边的湖蓝在嚷嚷:“中字头的家伙割掉耳朵再放,没了耳壳子不好做这行了吧?老共都抓起来。这个带我的住处去。”
然后隆庆又惨叫了一声,显然又被湖蓝狠整了一下子。
“他。”阿手转身上楼。
此时,果绿带领的一帮军统再一次拥进店里,搬走了屋里所有的尸体。
被俘的中统特工每人都被割掉了一只耳朵,缠满绷带的头上都透着血渍,茫然地通过关卡,走上漠漠的黄土。
隆庆的惨叫从屋里传来,让整个镇子的气氛都显得异样。
镇口的军统正在排列尸体,中统一列,军统一列,两个被杀的刺客单放了一列。
湖蓝在检查着那些尸体,像是一个法医。他很快找准了断喉而死的那名军统,他看得很细。
果绿把杀死军统的凶器递过去。
湖蓝比量着刀口,凑得如此之近,甚至嗅了嗅刀上的血迹。接着他对那两个死去的日本人发生了莫大的兴趣,他用一种近似赞赏的眼光看着被零用火钎插死的那名刺客。火钎仍然插在上边。他问:“这死鬼是哪来的?”
果绿看着阿手的店,湖蓝也看着。
“要不我去把那里的人都逮起来审审?”
“不用。”湖蓝说,“劫先生对逮人没有兴趣,他要的是那份东西。”他瞧着阿手的店微笑,“再说我知道拿火钎也能杀人的是谁。和那个不一样。”他指指被日本人杀死的军统,“杀他的人受过训练,职业手段,我想就是这两日本死鬼中的一个。”
湖蓝照那个被零杀死的踢了一脚,继续说:“杀这个的没受过训,但不是一般的稳,也不是一般的狠,拿一根钝头的火钎也能给人捅个对穿,他要做什么事绝不会缺了决心。”
“劫先生说斩草必除根。”
“劫先生让你听从我的命令。”湖蓝说,“他跑不掉,这里没人跑得掉,就算能耗过这片能跑死马的不毛之地,他也逃不过劫先生经营十数年的地下王国,没人逃得掉。”
湖蓝又开始检查另一具日本人的尸体:“这个是枪伤。”
“这个是俯卧在窗前,看似被外边的流弹一枪命中。”
“什么流弹能这么准?一流就流上了大颈椎,他准是一秒钟内就断气了,不管当时想干什么都被截断了。”
“是。如果开枪的不是中统,就是说我们人中有内奸。”
“两不管从来不是个安静的地方。”湖蓝并没因此忧郁,而是亢奋,“我喜欢。”
零从破洞的窗户纸里看着镇口在尸体前做着验尸官的湖蓝,他很清楚最后的一切将落到他的头上,一切将由他来承担。
零疲倦地倦在铺上,想起卅四说过的话:“你可能对上的最可怕的对手——代号湖蓝。他年轻得让你吃惊。他是军统放置在西北的头号人物、劫谋的头号爱将。我们中情部的同志都把他当成神经质、杀人不眨眼的魔王,可真正贴近他的内线告诉我,他擅长的不光是杀人,更擅长不杀人来达到目的。他是个不拘一格的一流特工,又很有治理的才能和快刀斩乱麻的铁腕。他是劫谋在还未成势时收养的孤儿,也是劫谋费尽心力培养的唯一一个。他几乎秉承了劫谋的所有素质。我从没见过他,但我收到的情报让我觉得,劫谋在他这个年龄时远不如他可怕。情报里说劫谋一直希望把湖蓝培养成像他一样无情无欲的人,如果那样的话,几年后我们要对付的是两个劫谋。一个已经够我们受了。”
零觉得自己根本不是湖蓝的对手,也不是要和他对垒,他要做的,只是跑到湖蓝眼前让他干掉自己,只不过尽可能晚一点,尽可能多吸引他一点注意力。零闭上眼,嘴里用一种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声音嘀咕:“卅四,要让我们死得有点价值啊。”
然后他立刻像是真的睡着了,因为听见掀门帘的声音。
阿手进来,看他睡着了便蹑手蹑脚的。零决定继续装睡,阿手打量着了一会儿,开始叫他。零睁开了眼,茫然地看着。
“吃饭了。”阿手说。
“我没钱。”
“昨天晚上的老爷来过,他说你吃住,记他的账。”
“昨天晚上的老爷?”
“就是付了几块银元,把店里打得乱七八糟的老爷。”
零大悟,那是果绿。
“但是你不能走,你走,他烧店。”阿手说。
零因为这话而茫然、苦涩。
“老爷吃饭了。”
“我不是老爷。这里没有老爷。”零苦闷地边说边出去。
18
暮色中的三不管。
一辆卡车停在营门外,门并不宽,车屁股堵住了整个大门。
湖蓝站在不远处看着,并不搭理从车上跳下等待他命令的军统。他转身对着镇子喊:“粮食来啦!乖乖儿的!我会让你们日子好过点的!”他走过街道时,镇民闪避不迭。湖蓝身上有着净街太岁的气质。但他走过之后,镇民从龟缩的家里出来,希冀地看着那辆车。谁也断不了对生存的渴望。
湖蓝回他的西北大饭店。
果绿迎上,仍是那种透骨寒的表情,他像是永远在看着湖蓝的一举一动:“明天真要分了所有粮食?”
“恩威并重四字大有讲究,拿枪顶人脑门时也要让人觉得还能活下去,让他感激你没开枪,还给了衣食。人身上有开关,动这个成了反叛,调那个便成了奴才。如果我们能让三不管的人过得比延安还好,三不管就永远是我们的。”
“这是劫先生说的话,先生是没错的。”
湖蓝听得出那弦外之音:“那我错在哪里?”湖蓝说完了便走开,也不等回答。他在巡视,很短的时间,中统曾经的酒肉窟已经被改造成军统在红白交界地的情报重镇,电台在收发,信息在整理,窗口放了对荒原的监视哨。湖蓝终于在二楼的窗口前站住,看着对面的阿手店。
果绿跟过来站在他身后,他知道湖蓝厌恶,但仍说出自己该说的话:“先生来也会把粮食分下去,可那是手段,不是同情。你同情了,你错了。”
“我不会同情这些下九流的贱民。”
“这话不实,对敌你是活阎罗,对没有还手之力的人你可有点好过了头。”
湖蓝瞟他一眼:“少他妈废话。”
“不是废话。先生一向希望你心如止水,可这趟出来你已经屡屡违反了。”
“你是来协助我还是监督我?”
“监督也是协助。”
被冒犯的湖蓝极具攻击性地瞪着果绿:“对先生以下的人我都可以就地处决,不问理由。”
果绿仍是无动于衷的表情:“你不会公私不分,我也是公事公办,你不会这么做。”
湖蓝终于转开了头:“你很讨厌。一副报效党国的臭脸,其实谁心里都在转着自己的念头。我从不去喊那些,这世上我要对得起的人只有先生一个。”
“先生对你不止这点期许。”
“滚开。”湖蓝喊,“好好盯着一号,我会很愿意看到你出错,然后公私分明地处决你的。”
“谁是一号?”
“三个目标,一号在对面,名叫李文鼎,似乎是砧上肉,可东西最可能在他身上,我们就不好动他。二号马逸林已经出关,我相信他的张扬只是烟雾。”
“还有三号?”
“三号是从窗外一枪干掉日本鬼子的人,他用勃朗宁,射击位置应该就是这栋楼,当时我们和鲲鹏的人在这里混战。”
果绿没说话,掏出自己的枪,他用的就是勃朗宁。
湖蓝摇摇头:“这枪好带,军统中统老共都用,从这上面查不出什么来。先生现在想要的是那东西不是人,你想办法把一号从头到脚查一次。”
“是。”
“去吧。我要一个人待会儿。”
果绿默然走开,走下楼梯时,听到隆庆正雄的惨叫,从逮到手后军统便没断过对他的刑讯。果绿站住,一个刑讯者从他身边匆匆跑上楼梯,他的手上带着血。
果绿开始挑选要随他办事的人,军统的风格一向是各司其职:“绿组的,过来这边。”他和过来的几个人在昏暗的楼梯口低声交代着,听不到什么,反倒是楼上湖蓝和刑讯者的声音传得非常清晰。
刑讯者:“老魁,隆庆正雄又死过去了。”
湖蓝:“治好他,继续。”
刑讯者:“这样他怕是撑不过明天。”
湖蓝:“哪怕撑不过今晚,在他死前我要知道他来干吗?我不喜欢别人知道我不知道的东西。”
果绿把诸事交代完毕,站在窗前看着对面黑漆漆的阿手店,里边闪动着暗淡的光线。
阿手店的二楼上,零端着油灯,站在远离窗户的位置。在他的视线里对面的店子灯影幢幢,一楼窗前的果绿,二楼窗前的湖蓝看起来如同夜色下褪淡的鬼影。
“举高点,老爷。”
零把灯举高,以便阿手往被打得蜂窝般的墙上补泥子。军统和中统的一场大战让这店子更残破了。
阿手放下了补墙的工具,去拼凑一张被打散了架的桌子。零将油灯放在旁边,拿起锤子帮阿手把拼凑起来的部分一点点钉上。
“谢谢老爷。”
“别再叫我老爷了,求求你。那些让你活不下去的人才是老爷。”
阿手愣着,一直等到零钉完了他才开始哭泣,是那种乡下人似的抽噎的哭:“他们架打完了,这店也完了。修店要很多钱,这几年就算白干了。”
零拍拍阿手的背:“阿手阿手,你姓什么?叫什么?”
“古月胡。爹生我下来看看我的手,说就是个干脏活的手,人不会记你名字,就叫阿手,阿手好记。”
“胡阿手,别哭了。”
“爹跟我一直在攒钱,攒到我四十的时候就能买个女人。”
零苦笑:“买?”
“有得买就不错了。百子坡有个寡妇,麻脸,可还能生养。这地方女人金贵。买来生个娃,有娃就有后,我跟爹死了就有人上坟了……现在店砸了,又要延几年了。正经的闺女买不起,寡妇也要被人买走了。我今年三十九了。”
零忽然发现其实阿手很清秀,他实在不该是这样像家畜般活着的人。零轻轻地说:“阿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