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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家相府再不是可秘密处理任何事物商谈军机大事之处,反而成了太阳底下的一面旗帜,人人都可看见,却再不可轻易触碰。
那曾经的官场关系,在这刻被浅水清的重压之下一一逼断,想等人雪中送炭,对官场人来说简直是天方夜谭。
皇帝的容忍,浅水清的嚣张,烈狂焰的认可,一切的一切都昭示着一件事——浅水清,是有和南山岳并起并坐对着干的权利的。
南山岳势力未倒,却已经出现了门前冷落的迹象。
南家的势力,并不仅仅取决于一个丞相的位置,相位虽是百官之首,但除了皇帝认可,却还需要百官的拥护。如今浅水清上受皇帝重视,又有烈狂焰认其为义子,云岚也代表天下云家正式表示愿意把妹妹嫁给浅水清,浅水清的地位一下子水涨船高。
一个是朝廷故旧,两朝元老,一个是年少将军,功勋盖世,当官员们看不清楚谁会是胜利的那一方时,自然就会选择稳守中央。
浅水清兵逼相府的行为,不仅威胁住了南山岳,同时也震慑住了朝内官员,一如他在止水的血香祭大旗的作风,只是手段却比那时要更加高明了许多。
所以,姬若紫对浅水清的这一步兵行险招也是佩服不已的。
然,下一刻姬若紫便道:“那么赵狂言是不是你杀的?”
浅水清笑着点头。
“果然是你!”姬若紫叫了起来:“你好大的胆子,竟然连天风国师也敢杀!”
曾经的宫中宠妃,再没有谁比她更清楚赵狂言于天风帝国的意义所在。
如果可以,或许苍野望情愿死一个南山岳,也不会情愿放弃一个赵狂言。
毕竟丞相的后补人选有的是,一个庞大的封建帝国并不缺乏行政人才,但象赵狂言般如此有水准的神棍,却是世间难觅,其作用更是难以估量。
“为何不可杀?”浅水清反问姬若紫,在这个女人面前,他不必否认自己做过的一切。
“且不说一但事机败露,你会有多大风险,仅是从国家角度考虑,赵狂言的存在也是极为重要的。天风帝国的民心军心甚至君主之心,皆需有人引导方可成事。借神权之名以统天下,是为天风帝国之一贯宗旨,惟民众接受,方可士卒用命。你如今杀了他,对日后作战只怕会大大不利!”
“你错了,若紫。如今观澜局势,犬牙交错,错综复杂,国家不统一,神权也不统一。赵狂言在国内虽是一国之师,但在国外却什么都不是。在这片土地上,每一个国家,每一个民族,都有属于自己的神诋,他们不需要相信赵狂言一家之言,也不会受其影响。赵狂言所能产生的作用,其实有限得很,充其量是一针可以提神的药剂,能使国心振奋,却不可让对手软弱。”
“那你杀了他又能怎样?”
浅水清一笑:“自可取而代之。”
姬若紫听得脑子里嗡的一震:“你要做天风国师?”
“那到不必,只是赵狂言的作用,未必需要国师的地位方能施展。精神上的支柱,更不必非要由神棍来扮演。这些年来赵狂言之所以顺风顺水,皆因这个世界,缺了几样东西。”
“什么东西?”
浅水清神秘一笑:“你就等着静观好戏吧,这段时间里,我将修心养性。待我出山之时,必是天下震动之日。”
“你到底要做什么?”
浅水清正要回答,突然外面传来了一阵嘈杂之声。外面有士兵叫道:“将军,有人持您的令箭,说有十万火急之事要见你。”
“什么人?”
“他自称姓林。”
浅水清心中一跳。
是林跃?此时此刻,未经召唤,林跃就跑过来见他,浅水清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了!
第二十七章 待到山花烂漫时(2)
随着赵狂言的羽化仙去传遍京城的另一个惊人消息,就是云霓与浅水清的婚约了。
曾经的市井流言,突然之间成了真实的事实,是格外令民众们激动的。相比之下,它比赵狂言的成仙和浅水清的兵逼相府更容易成为话题,且不会带来麻烦。
百花楼的小雅间里,云霓和鸿雁并肩而坐。
这些日子,两个曾经的南家媳妇关系是越来越亲密了。
在浅水清的计划里,破坏南鸿两家的联姻,不仅可以使南家缺少军方的一个强力支柱,同时也使云霓不再是天下公矢。凡事有了前例,则后事便有了名分。假如进行得体,甚至可以让鸿北冥反过来认为自己女儿在最危难的时刻,身为未婚夫的南无忌不但没有想办法全力营救,反而置其生死于不顾,对南家反目成仇也不知。
然云霓与鸿雁因此的惺惺相惜却是未在他的考虑之中。
此刻鸿雁几乎是搂着云霓又叫又跳:“你真得要做浅将军的女人了!太好了,恭喜你啊!”
云霓羞涩一笑,心中却暗暗想道,若是你知道那日绑架你,毁掉你美好婚姻的背后主使便是浅水清,只怕就高兴不起来了。
然,浅水清的做法,云霓却是支持的。
时至今时今日,浅水清为了对付南家已是不择手段。一旦南家落败,则必定是满门皆亡的格局,鸿雁若嫁进南家,必定也不会有好结果。浅水清虽害苦了这个姑娘,却也是救了她一次。
这刻鸿雁道:“这下可好了,坊间流言必定再起,说你云大小姐在草原与浅将军私订终身一身必然属实,以后你在街上,且要小心些了。”
云霓看着和自己同命相怜的鸿雁,笑道:“何必在乎这许多呢,你现在不也是一样为人背后所诽?”
鸿雁一笑:“我的流言却是很快就要终止了。”
“却是为何?”云霓明知故问。
鸿雁低头轻声道:“我明日就要去找人来验身了。云霓,南无忌不信我未失清白,但我当时刚脱魔掌,有苦难言。如今,我的难言之隐已消,正是证明自己清白的时候了。”
云霓轻轻叹了口气。
她如何会不知道鸿雁当初到底是为了什么原因死活不肯证明自己的清白。
林跃命人在鸿雁的身上做了手脚,他们用一种特制的颜料在鸿雁的身上绘制了一副春宫图。
若是搁在现代,当不妨称之为人体艺术,可搁在如今这个年代,那却是比死都还要大的侮辱。
堂堂鸿家大小姐被人用彩绘描上人体春宫,这样的事,是无论如何不能传出去的,甚至连身边的贴身丫鬟也不可让其看见。这些日子,可算苦了鸿家大小姐了,沐浴更衣都是自己动手,不许任何人靠近。
好在这颜料在肌肤上能维持的时间最多也就是一个月,到时消失后鸿雁自可以证明自己的清白。
也因此,鸿雁才决定受此一个月之辱,为的就是今日能洗雪冤屈。
然,事情总非想象得那样简单。
云霓看着鸿雁,悠悠说道:“既如此,你又如何对外解释这一个月你始终不肯让人验身的事呢?”
鸿雁小嘴一瞥:“何需解释。”
“你若真不在意,又何必如今来画蛇添足?”
鸿雁愕然:“我既被冤屈,自然当设法洗雪,难道这样也有错吗?”
云霓便笑道:“我给你讲个故事,你听了,或许会另有想法。”
……
小雅间里,云霓婉转如黄莺般鸣唱的声音缓缓响起,鸿雁在一旁扶着脑袋细细倾听。
“故事,是当初浅水清在草原上讲给我听的,他说是取材于一个真实的却非我们所能理解的世界。那是一个很奇怪的国家,以仁慈为基准,认为人人都没有杀害生命的权利,包括了普通平民,也包括了执法者。因此,那个国家是没有死刑的。”
“故事的主人,叫费力,他和他的一个朋友一起合伙做生意。他们的生意很好,赚了许多钱。”
“有一天,费力忽然发现他在钱庄中存放的银钱少了许多,不但刚做的一笔大生意所得来的钱不翼而飞,且连原本存放钱庄中的银款也消失无踪。费力大惊,欲找他的朋友问个清楚,没想到人尚未找到,他朋友的妻子却带着城卫找到了他,说是他杀死了他的朋友。”
“这桩案子里,费力的朋友失踪无音训,城卫府经过查核之后,发现市井传言,的确是费力杀死了他的朋友,因此判其入狱二十年。在这二十年里,费力饱含冤屈,受尽苦楚,他知道自己是无辜的,却没有任何办法。”
“二十年之后,费力终于出狱,他发誓不管是天涯海角,也要寻到他曾经朋友的下落,证明自己的无辜。”
说到这,云霓别有用心地看了一眼鸿雁,鸿雁的心微微一跳。
“那他找到了吗?”她问。
云霓笑着点头:“是的,他找到了。原来他的朋友躲在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在拿走了他们一起做生意赚来的所有钱后,他甩掉了自己的女人,试图重新过上全新的生活。为此,他明知费力是冤枉的,却也不出头为其证明,为的就是怕费力找他,拿回钱财。”“这样的朋友实在可恨!”鸿雁气愤地叫喊:“那帮官吏也着实无能,既然都没找到人,又怎能判人杀人呢?那个费力当立刻把人抓回去,以让官府为自己沉冤昭雪。”
云霓吃吃地笑了起来:“让你猜对了一半,费力的确把他的朋友抓了回去,但他没有让官府为自己洗雪冤屈。”
“那是为何?”
云霓笑道:“费力把他的朋友抓回去之后,对着那些曾经判他刑的人说:看,这就是你们在二十年前说我杀死过的人,现在他就活生生地站在你们的面前。然后,他突然拔出一把刀来,当着所有人的面,一刀将那个朋友杀掉了。”
“啊!”鸿雁失声叫了起来:“他为何要如此做法?”
“他说:这个人反正是我杀死的,只不过我预先服了刑,现在才来实现我的罪行。我之所以这样做,仅仅是因为,如此一来,我就不再是冤枉的了。”
鸿雁愕然,云霓看着她,却再不言语。
有些道理,不需要再费唇舌去阐述,有些道理只在那不言之中。
二十年的牢狱之灾,杀人的污蔑,精神上蒙受的打击,最美好的青春时光的荒废,不是一两句道歉,和一些金钱赔偿就能弥补得了的。
费力用尽毕生的精力,证明了自己的清白,充其量不过是让那些认为他杀了人的流言制造者产生些许愧意,且在几天之后就会烟消云散,依然故我,并乐于制造新的流言。
这对费力来说是不公平的。
惟其成全了他们的错误判断,真真正正杀死了这个人,才能让他们嗅到自己手上因冤枉别人而染有的血腥味,才会一生一世的后悔与自疚。而从今日起,费力便再没有被冤枉的感觉,他可以认为他那二十年的判刑是罪有应得的,心中再无憾事。
无疑是个极具震撼力的故事。
当初浅水清给云霓讲这个故事的时候,云霓的心是震撼的。
如今,论到鸿雁震撼与思索了。
原来坊间的流言是可以如此可怕的,不会因为你做了某件事便罢手停休,事实上只要你活在这个世上,并为人所瞩目,那就免不得会有流言蜚语。
倘若验明自己依然清白只是为坊间的闲言多一些新的借口,不会让对方有任何内心上的愧疚的话,此番行为,其实只是多此一举。
云霓想告诉她的,就是这个。
与其反击流言,到不如顺应其变,若可以,不妨用行动狠狠地给所有人扇一巴掌,一如现在的云霓与浅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