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还给你的多一百倍的世界里”作演员了。她以友谊的真诚的劝诫的态度给他
写信,说道:
“奥瑙利,现在的你已是驰各世界的大作家了,但是你命中注定要干更
高的事业。小小的名誉对于你来说是毫不足道的。你应该给自己树立一个更
高的目标!如果我有勇气,我会对你说:‘为什么你因为纯粹的爱慕虚荣,
用这样愚蠢的方式,在糟蹋你那种不同寻常的智慧呢?放弃了这种附庸风雅
的生活吧!。。’”
但是,巴尔扎克不能在早期成名的陶醉,渐渐进入对他自身的定律有个
清醒的认识以前,得到这个痛苦经验的教训。他的定律就是:“一个人不能
同时精通两个范围:命运不希望他转眼即逝,被那些男男女女们很快地在他
忘掉的世界中高视阔步,却希望用这世界的深度和高度,由他的笔的创造力,
来让这个世界变得不朽!”
我们可以浏览一下那时人对当时的已尔扎克的无数的描述。有些是藐视
的,另一些则是恶意的或甚至是恶毒的:有些是好玩的,另一些则是诙谐的;
但是他们都用巴黎新闻界和社会的谬误的狭隘的观点去看他。他们使我们看
到的:是携着嵌宝石的笨重的大棒,穿着带镂花的金扣子的蓝色外衣的巴尔
扎克;是穿着拖鞋的巴尔扎克:是赶着双轮马车,带着跟班和车夫的巴尔扎
克;是顺着马路游弋,浏览着所有店铺的招牌,去为他书中人物寻觅姓名的
巴尔扎克;是出版商的阎王爷,是排字匠的鬼怪的巴尔扎克;是古董搜集者,
怀着花十二苏就买到一双本维挪托·克林尼制的碗,或用七法郎拣到一张郎
布兰特的画的希望去涉猎古玩铺的巴尔扎克;而一面又是一个换女人比换衬
衫还勤快的情郎的巴尔扎克;是向人说教所谓纯洁乃是创作先决主要条件的
愚弄人者和大言不惭者的巴尔扎克:是一顿能吞下三十六个牡蛎,接着又吃
一只鸡和一块肉排的饭桶的巴尔扎克:是谈到他将从他的暖房里,矿里,生
意利润里,赚出好几百万,却自己连一度因为连一千法郎的支票部支付不了,
必须用假名字躲匿起好几个星期的梦想家的巴尔扎克。
那些遗留给我们的巴尔扎克的写生,有四分之三只是漫画却不是肖像;
他不曾留下一部重要而精确的传记,却让那些同时代人物记载了无数关于他
的掌故轶闻。这些不仅仅是偶然。巴黎人对于巴尔扎克的人格的印象,只是
把他当作一个怪物而不是一个天才,这从一切情形看来都很清楚。并且从某
种意义上来讲,他们判断得很正确。他肯定以怪人的模样出现在人群里,就
“怪人”这个词的本义来讲,而是因为他!他一旦离开他的写字台,他的屋
子,他的工作,他就越出了他的生活轨道了。那个真正的巴尔扎克,对魏兰
特,戈兹兰,和杳宁他们,对马路上的漫游者和游手好闲之辈,是视而不见
的。因为他们不是在他创作孤独中的二十三点钟里认识他,而是在他所给予
世界里的“每天一分钟”的时候。当他出去到同伴们之中的时候,好像是记
一个囚犯在狱中天井散步以吸些新鲜空气时的放风时一样,像幽灵在午夜的
钟最后敲响的时候,必须回到它出来的那块黑暗地带一样。同样地,巴尔扎
克必须在他那脱去拘束,精神充沛的休息以后,回到他的工作中去。没有一
个沉溺于嘲弄巴尔扎克的人,知道他工作是在严苛的规律之下完成的;或知
道那工作的伟大。本质的巴尔扎克乃是在二十年后的一个,除了无数短篇小
说,戏剧和散文以外,还写了七十四部几乎皆为一流作品的小说的人。这七
十四部小说包括着一个属于它们自己的天地,和一切需要植根于它上面的不
同街市,景物、房屋和人物。
这是可以用来衡量巴尔扎克的唯一标准。只有在他的作品中才能真正地
看清真实的巴尔扎克。这个被同时代人物当作一个愚蠢的怪物的人,却具有
这个时代最为严格的艺术智慧。当他们因为他的奢侈放逸而椰榆他时,他却
是一个辛勤的苦修者,并且带有一种坚忍而固执的隐者的耐性。那些走中庸
之道的人们,固为他夸张的倾向而嘲笑他,并心安理得地意识到自己是正常
的人类,但是以他有创造性的头脑里,产生出比把他的同行们的作品放在一
起还要多的作品。恐怕他是唯一能够说工作到死而后己的。他的日历和那些
同时代的人物是不同的。他们的夜晚是他的白天,他们的白天则是他的夜晚。
他的真正生活是生活在一个他自己作成的世界,一个他自己的世界。真正的
巴尔扎克,只有被他写作的那间屋子的四壁听见和看见。他的传记包括在他
作品本身里的,没有一个和他同时代的人能写他的传记。
让我们从巴尔扎克的写作生活中抽取一天来看一下,这一天即是多少天
的典型。
傍晚八点钟。巴黎市民早已做完一天的工作,并且离开他们的工厂,店
铺或办公室。当他们和朋友,或者和家人,或者孤身一人,吃完晚饭以后,
开始涌上街头去寻求快乐,有些人坐在咖啡馆里,有些人在街上散步,另外
一些人,仍在镜子前化妆,准备去参加沙龙或看戏。巴尔扎克却在消磨他书
桌上十六个钟点之后,独自一人在他黑暗的屋子里睡觉,对人间一无所觉。
九点钟,戏园子里已经开幕了。舞厅里挤满了回旋的舞侣。赌场里的金
币叮。。地响着回响。在偏僻的街上,隐秘的情人们更深地挤缩进阴影里——
但巴尔扎克在继续睡觉。
十点钟。老一辈的人们要准备上床了。这儿那儿房子里的灯光正在熄灭。
可以听得见不多的马车从石子路上驶过,城市的噪响渐渐地低了下去——而
巴尔扎克却在睡觉。
十一点钟。戏园子里已经落幕,饭店正在打烊,从沙龙或舞会里出来的
最后一批客人正在回家,最后的行人从街上消失了。喧闹的酗酒者们最后一
阵声狼消失偏僻街上缓缓地逝去,马路上彻底地空寂了——而巴尔扎克继续
睡觉。
子夜。巴黎寂然。百万只眼都闭上了。大多数的灯光已经熄灭。既然别
人开始休息,巴尔扎克的工作的时候到了。既然别人正在做梦,那是他醒的
时候了。巴黎别的人的白天既已结束,他的白天就要开始了。没有访客来麻
烦他,没有信件使他不安静,没有一个人能来打扰他。没有排字工人送信来
非要交付改正的校样或一份额外的稿件不可,没有债主来敲门。一个浩瀚的
时间伸展(八至十个钟头的完全孤独)摆在他面前,他在这样的时间里,去
从事他庞大的工作。正像把冷脆的矿沙熔成不败的纯钢的熔炉不该冷却一
样,他同样知道不该松弛他幻想的紧张:“我的思想像水自源泉滴下一样,
必须从眉宇间滴下。这个过程完全是不知不觉的。”
他只认清他工作中注定的定律:“工作在必须中断和必须外出时,对我
是不可能的。我从没有一口气只坚持工作一两个小时。”只有在晚上,时间
是不分割的和没有边际的,那种持续才有可能。并且为了获得这样工作的持
续,他把时间的划分颠倒了,并且把他的夜晚变到白天去。
被他仆人在门上轻轻的剥啄声叫醒,巴尔扎克起床,穿上他的袍子。他
从若干年的经验发现,认为那件衣服对他工作最为方便。在夏天,它是由薄
夏布做的,在冬天,它由羊毛做的,长而白,领部敞开,允许动作完全自由,
供给适当的温暖而不闷气。他之所以选择它的理由,可能因为它和一件僧袍
相似,不知不觉地提醒他,只要他穿着它,他必须摒弃外面的世界和世界的
诱惑,而且他是在为一个更高的定律服务。一条编织的带子(后用一条金链
子来代替它)松松地系在僧侣式的袍服上,而且挂了一把剪子和裁纸刀,用
来代替袈裟和十字架。他在屋子里来回走几次,把睡眠最后的行踪从脑子中
摆脱掉,并让血液在脉管中流动得更快一些之后,巴尔扎克于是做好了准备。
仆人紧紧地拉上窗帘,并在窗上银烛台里点燃六支蜡烛,一个显著的符
号:现在已经和外面的世界隔绝了。巴尔扎克不要用星光或日光来计算他工
作的钟点。他不去留心看天亮,也不知道巴黎正在一个新的白天醒来。他周
围一切有形的东西——墙壁,靠墙排着的书籍,那些门窗和一切门窗以外的
东西——全隐没在阴影中。只有他自己脑子中的生物在动作,谈话,和生活。
他正在创造一个能持久的世界,一个他自己的世界。
巴尔扎克坐在桌子边,那地方正像他所说的;“我像炼丹家投他的金子
一样把我的生命投入这个坩锅中。”那是一张外观朴素的,小的长方桌子,
他比爱他财产中最有价值的东西还爱他的那张桌子。对于巴尔扎克来讲,它
比他一只又一只买到的银盘子,比他嵌宝石的手杖,比他已经赢得的名誉,
比他装璜得很华丽的书籍,都更有意义。因为他像一个士兵从战争的混乱中
撩出一个束手无策的同伴似地拯救它,把它从一个住处带到一个住处,从灾
难和破产中拯救它。它是他真实生命唯一的缄默的见证人,它是他沉忧和极
乐的唯一知已:“它知道我一切的计划,曾见过我所有的窘困,曾经偷听了
我的思想。当我的笔奔驰在纸上时,我的膀臂几乎是粗暴地压迫着它。”关
于巴尔扎克没有一个人知道得这么多,也从来没有女人同他分享他那么些个
热情友谊的夜晚。巴尔扎克在那张桌子边,生活——并且工作——直到死。
最后一次的浏览,终于确定准备的东西都妥贴了。和一切真正迷信的工
作者一样,巴尔扎克很拘执于他工作的方式。他像一个士兵爱他的武器一样
爱他的工具。当他投入战斗之前,他必须知道它们已经在他的身边准备好了。
他左手边摆放着若干叠整齐的白纸。纸有一定的形状和尺寸,经过小心挑选
出来的,带一种浅蓝色,以不致于使眼睛疲倦或眩晕,而且有一个特别光滑
的表面,如此他的笔可以毫无阻挡地在那纸面上掠过。他的笔也是同样小心
地预备的。除了大鸦的翎管之外,他是不用别种的。在一个贵重的,用孔雀
石做的墨水池旁边——那是从他做学生时就伴着他的不值钱的一个,那不是
一些赞美他的人作为礼物送给他的——放着一两瓶存储着的墨水。他不会忽
略任何的预防,这种预防会保证他工作顺利无阻地进行的。他右手边摆着一
个小记事册,他有时记进去一些在后面一章书中可能有用的意念和思想。除
此之外,再没有别的装备了。论文,书籍,研究资料等。是概不需要的。巴
尔扎克已在开始写作之前把一切都融会在脑中了。
坐在椅子上,卷起他袍上的袖子,以便他的右手转动如意,向后一靠。
然后他鼓励自己,像一个马车夫在怂恿他的马开始拉车一样,用半开玩笑的
话对自己说。也许该用一个在从跳板上作入水式前,伸伸腿儿,活动活动关
节的游泳家来比喻他。
巴尔扎克不停地写着,不犹疑也不中止。一但他燃着想像力的火焰,它
就不断地放射夺目的光芒。它像一团烈火,火舌从一棵树窜到另一棵树,在
那个过程中越烧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