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息,感受到向他喝彩的群众们那种安逸的亲热。世界发现了他的天才,他就
要把自己呈现给世界。他已疲于若干年来的奴役与钱财的穷困,废于蒙耻于
受挫,他准备屈服于与名誉俱来的甘媚引诱之前,屈服于浪费与奢侈的欢愉
之下。他知道世界现在是他的舞台,他决定在他的欢众之前表演,并且份演
社交中的一个角色。
显而易见,和巴尔扎克当作家的天才同样,乃是他缺乏扮演社会名流这
种角色的才能。人类脑子的特征就是:即使有极广泛的经验积累和极高度的
智能,也不能克服一个人天生的无能。无论一个人可以把自己气质上的很多
观点看得非常清楚,却没有力量把它们除掉。诊断和治疗并非一回事。所以,
我们可以一再香到,顶尖聪明的人是如何地不能驾驭他门那些成为别人笑柄
的小笨蛋。这位能以一种贝多芬的漠不关心态度在国王与太子面前走路的
人,这位出产了此一世纪最伟大创作的人,却患了一种想做贵族的荒谬的精
神病。一位圣日耳曼镇的公爵夫人的信,对于他比歌德的赞美更有意义。
他很可能宁愿做一个罗特弃德,住在一所宫殿里,有着马车、仆夫,和
罗列着杰作的长廊,却不想获得不朽。而且为了一份由菲力蒲·路易国王签
名的真正贵族特许证,他会出卖了他的灵魂。倘若他父亲能够从农民跨入富
庶的小资产阶级社会,为何他不该跨入贵族社会呢?这个惊天动地的事业的
时代不过刚刚过去,但有什么理由可以断定它已完全结束?如果一个雨诺,
一个穆伊,一个纳伊,这些车夫与手艺人的儿子们,或店主的孙子们,由于
命令骑士们进攻或短兵相接,而成为公爵,倘若股票行里的倒把客,出纳员,
和工业企业家们,都甚而被进爵加官,为什么他不该同样地能够升入社会的
“更高”阶层呢?
这种同样的资本,——它曾经在六十年前,促使他的父亲用拉·奴该瑞
的草屋去换取巴黎更大的机会——现在则可能正在无意识地激励着他儿子更
高地向上爬升。但是,他不以他自己创作的成就做较高目的。把进入一个前
此不许外人擅入他的圈子做为他较高的目的,是荒唐可笑的。那不是一种能
被合理分析的心理状态。一件不能理解的矛盾处于我们面前。他终生忍受多
少耻辱,仅为了爬进一个“较高”的社会范围。他判定了自己去勉强劳作,
只是为了生活奢侈。他把自己扮得神气很荒谬,却是为了显得风雅。他不知
不觉地把自己变为在他小说中所表明过很多次的定律的话的证据:——在某
个领域里的一位专家,当他冒险进入另一个对他来讲并不相宜的范围时,他
竟能是一个蠢货。
巴尔扎克按他在社交里所要扮演的角色装扮他自己。首先,他不能仅以
巴尔扎克的形象出现。在圣日耳曼地方,那听了会觉得太小布尔乔亚味儿了。
在自己的权威之上,他加之以贵族头衔,从《驴皮记》开始他的作品都用“德”,
巴尔扎克·奥瑙利的姓名出版了。若谁敢否认他对这个头衔的使用权,谁就
要倒霉了。他将会对有怀疑的人如此说明:因为他乃是德·昂恃拉格侯爵的
后裔,所以他只称呼自己“德·巴尔扎克”实在由于纯粹谦逊。为了使那说
法格外可信,他把德·昂特拉格家族的章及刻在他的剑上和画在他的马车上。
其次,改变整个生活方式。他这样辩论;只有他生活得和他的名望相符号,
人们才会相信德·巴尔扎克·奥地利是伟大的作家。在一个只有外表才算数
的人世里,若一个人想得到很多,那么他必须得表示出他有很多,“对于有
的人应该给他”。倘若德·夏都勃里昂先生能够拥有一幢别墅,查宁·儒尔
或须·欧贞能够享有一辆马车,吉拉尔丹能够保有两匹乘马,则德·巴尔扎
克·奥瑙利之所以应该驾一辆双轮马车,后面带一个穿制服的跟班,乃是有
着更多的理由了。所以人们才不至把他视作第二流的作家了。在卡西尼街赁
了一所房子的二层搂,他又买了丰富的家具,而且没有一个责族子弟能说他
的衣服比德·巴尔扎克·奥瑙利更贵重更阔绰。那位可敬的布伊松赊给他丝
织品和绵缎的背心,同时他特地为他的蓝色礼服作了镂花的金扣子。就如此,
他把油涂上厚重的头发,把一只小眼镜拿在手里扭捏作态地取着平衡。于是,
这位新长羽毛的作家跨入巴黎的那些沙龙,他使自己成了名——似乎他的名
誉在他当代和将要到来的时代中尚未十拿九稳。
结果,巴尔扎克跻身巴黎社交界的活动非常令人失望。而且这对他做作
家的名望有所损害。他想把自己造成一个贵族子弟的梦想像肥皂泡一样破灭
了。他生涯中的这阶段中,他出入的沙龙,并非圣日耳曼镇的沙龙,也不是
大的公使馆,他所去的地方,仅限于瑞卡米耶夫人和盖·戴尔梵夫人母女的
“文艺客厅”,而那些女太太们是想用一些培养贵族文学的方式来和不跟人
交往的官场贵族竞争的。但是,即使在那些并不崇高的圈子里,巴尔扎克这
种外观美丽的风雅,他的影响就是一个大灾难。无论是金扣子,无论是沙领
带,无论是布伊松的手艺,都不能够遮掩这个粗肥,矮胖,红脸蛋儿的平民。
他不让别人在旁边岔一句嘴,用如此大的声音谈话,而且像他的大炮弹似地
突然地闯入屋子。因为气质过分的丰饶,以至于他不能用一种出之于不自然
的慎重节制的态度来约束住它。二十年之后,德·韩斯迦夫人有足够的理由
去抱怨他:他在吃东西的时候,把刀子伸进嘴里,而已他那种聒噪的夸张,
把那些最诚恳地急于赞美他的人们的神经都震乱了。他那种带有回响的轰
笑,那种把别人的话语都淹没于其泛滥之中的“辩才的激流”,令她更加慨
叹不已了。
除了只注意外表和有闭的人,才有耐性和时间,永远地呈现着奕奕丰采
的外表——这本身也是一种艺术。但巴尔扎克,却很各易让人看破他那种为
一件特殊事件而装饰自己的匆忙。他仅仅把自己从工作中拖出来一个多钟头
而已。德拉古瓦对他衣裤上不相配的色彩设计失望了。但是当他的手指甲肮
脏不堪时,一个金单照拿在手中又有何用呢?他的鞋带松散了,拖曳在他松
弛的丝袜子上。在他热的时候,脂垢会从他涂了油的头发上滴到衣领子的花
边上。巴尔扎克就像一个小厮穿制服一样修饰他的丰采。他的嗜趣愈来愈不
倾于慎重而倾向于奢侈。他令贵重物品都看着像一些廉价货。他还给奢侈加
以夸张的外表。正如被那些以他为题材的讽刺文所证实实的,这种混合而成
的影响,甚至常常迫使着他那些女性的赞美者,在扇子后隐藏一个微笑。
巴尔扎克越感到他附庸风雅的企图的失败,便越想作得夸张一些。倘若
他不能崭露头角,至少也要轰动一时。倘若他不能用一种不刺目的卓异神色,
制造出引人注意而愉快的效果,最低限度他的放荡不羁应该变得和他用来获
得声誉的作品同样地驰名。假使他要变成别人嘲弄的笑柄,他最少会给他们
充分去嘲笑的理由。当他第一次失败之后,他发明了一种怪诞的策略,也就
像他戏谑所说的,这将使他比他的小说更加地出名。他买了一根镶着蓝宝石
像杠子一样粗的手仗。他散布了一个关于手杖的最荒诞的谣言,比如说,他
在手杖的柄头上弄了一个神秘的情妇的小照,其实这个女人属于贵族中最高
圈子里的,打扮成“夏娃”的装束。当他走入意大利剧院的“老虎”包厢时,
黑尔居尔的棒子始终破他握于手中,(这东西破费他约七百法郎,其实他一
直没付钱。)所有的观众似乎被催眠了一样地凝视着他。并且德·吉拉尔丹
夫人还受了这件事的启发,写了一本小说《德·巴尔扎克先生的手杖》。但
是一直没有治好贵妇们的幻火,而且没有一个女人选这个曾经歌唱她们的赞
美诗的浪漫诗人为她的保护者。他所深深地赞许的那拉迪额和凡尔赛的原型
的巴黎的名流们,也觉得没有必要,再去担心这个新的侯补人为了光荣而做
出的愚蠢的竞争了。
在文坛上,巴尔扎克与他的同事们相处,没有得到较大的成就。那些人
看着这条出现在他们鲤鱼池里的梭小鱼,而且是肥梭小鱼,显出一种不宁贴
的态度。他们中许多人仍记得清楚他突然成名以前暧昧的过去。如果不是他
的多产的干扰,他们被他的天才所震惊,他们肯定已有准备,把巴尔扎克当
作他们中的一员来看待了。但巴尔扎克拒绝了他们的接近。尽管他对别人成
就的大方的热心和他的好脾气,可是他,尤其对文坛的同道们,故意地用一
种傲慢的态度来对待他们。他没有接受他们给他的友谊,却以无礼、粗暴的
态度对他们。他头上戴着帽子进屋,并拒绝把自己和他们置于文坛上的相同
地位。他大声疾呼,他坚持地反对把他和德·柯克·保罗,仲马·亚历山大,
须·欧贞桑那,或查宁放进一堆去,却没有放任他的同道作家们满足于他们
的小虚荣心。他夸大了他所能博得的报酬而得罪了他们,而且他讲价时又触
怒了新闻记者。很少有作家这样地不重视新闻记者可以控制的舆论和善意批
评的可能性。正像他想用他那很粗俗的装束的浮夸,把自己造成社交上的与
众不同一样,他让他们觉得他不需要他们的恩惠。在他鲁莽和质扑的真诚之
下,他多次强调他不能以衡量别人的标准来衡量他。也许他怀着游戏之昧的
善意心情,带着一种发自内心的微笑,在可能想像的不重视的态度下这样地
做出来,但巴黎人都认为他的行为带有挑衅性。
巴尔扎克的显著弱点,足够让那些人得到敏捷心智和恶意上的无数的可
攻击之点,而那些入将准备利用这些的。同时他受到报纸上全用嘲讽的幽默
向他大肆地起哄。这位当代最伟大作家,竟和讥仙的短评与无礼的讽刺文很
得人缘。没有比一个既轻视社会却又不能脱离它的人,使社会给予他的报复
更严酷了。巴尔扎克并没有受到失败的特别影响。他只是过于精神充沛,过
于元气旺盛,再加上一种自我优越感,于是他不注意一些小刺激。他对那些
势利的女学究们或油头粉面的讨厌人物的热骂冷嘲,报以一种喧嚣的拉伯莱
式的敞笑。就是在盛怒之下,他也是富有创造性和宽宏大量的,对于那些被
触怒的文学界小文物们和新闻记者们的怨嫌,他并不用小器的理论,而用在
《幻灭》里描绘文坛恶德的伟大壁画来向他们加以足够的反击。
另一方面,他的真正朋友,看到一个具有巴尔扎克天才的人,竟因为他
的小小的势利心的弱点而被置于一种可耻的地位——这地位一时证实了这种
以他为目标的侮辱——而痛苦了。卡罗·朱尔玛,虽在她那遥运的乡镇里,
却比他更早地了解了:他所希望在巴黎的社交场合中采得的天堂的果实,将
会很快在他嘴里化为乌的。并且她恳求他:不要“在一个求之于你的要比偿
还给你的多一百倍的世界里”作演员了。她以友谊的真诚的劝诫的态度给他
写信,说道:
“奥瑙利,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