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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国藩看李保、刘横一眼,大喝一声:“给本部堂摁倒掌嘴!”
胜达达直被打得满嘴冒血,杀猪般叫,曾国藩才使了个眼色,李、刘二侍卫才住手。
是夜,曾国藩一面秉烛读书,一面思考大兴县学教授的人选。这人选一要是翰林,二要有胆有识,三要让皇上及满人贵族信得过。可要
找出三点俱全的人,曾国藩又颇费踌躇。
忽然,他听到外面有人高声断喝:“什么人?”
曾国藩细辩,分明是门上戈什哈的声音。
门外有人嚷嚷着:“让那姓曾的狗东西出来,爷几个要问他几句话!”
这时,他听刘横高声断喝:“大胆,钦差办案重地,不得放肆!快快散开!”
有人接口道:“狗屁钦差,明明是我满人的一条狗!——哥几个冲进去,剥狗皮红烧狗肉呀!——咱们堂堂的满人,连天下都是咱的,
咱又怕他个鸟!”
嘈杂声愈演愈烈,隐隐还有撕打声。
刘横、李保喘息着闯进来禀告:“大人,有二十几人拿着器械在辕门外闹事,已和衙役们打在一处了。这些人功夫了得,衙役们怕是抵
挡不住。大人哪,您老还是避一避吧。闯进来,可不是麻烦!”
曾国藩霍地站起身,道:“行辕可有后门?”
李保道:“回大人话,行辕直通后花园,花园就算没门,墙也不甚高。”
曾国藩就急忙换上鞋,听大门震天价地响,好像不会挺太长时间就要被撞开。也顾不得其他,只穿着便服,便由李保、刘横护着,奔后
花园而去。所幸墙还真不甚高,曾国藩爬了三次没有成功,情急之下,只好踩着李保的肩头才翻了过去。
等李保、刘横也跃过墙来,行辕的大门已是被撞开。
三个人不及多想先往远处飞跑,看看到了后城护城河,曾国藩才住下脚步,张着大嘴喘息起来。
曾国藩喘息了好半天,才断断续续道:“二位呀,咱们该往哪里走才对呀?——本部堂没有想到满人这般野蛮!”
李保道:“回大人话,过桥往西驻着绿营,往东驻着旗军。请大人示下,是奔绿营还是奔旗营?”
曾国藩想也没想道:“当然是奔绿营,汉军还是好说话些。——不知是哪位将军在此执旌?”
两个人都摇了摇头道:“卑职不知。”
三个人就高一脚、低一脚地向绿营驻地走去。
到了驻地辕门,早有哨兵拦往,高声喝问:“干什么的?”
李保抢先一步道:“兄弟快进去禀告,内阁学士曾大人,来大兴办差,正逢匪乱,请出兵保护。”
那哨兵想了想,不很情愿地走进营门;一会儿,营门开了,拥出来五十几只灯笼火把,当先一名守备,着正五品官服,面目看不甚清,
出门就喊:“曾大人在哪儿?小的在校场是见过的!”
曾国藩跨前一步,道:“本部堂奉旨办差,却逢匪乱,只好深夜打扰。”
那守备近前一看,忙翻身跪倒,道:“镇标五品守备洪嘉叩见大人!”话音刚落,五十几人全部跪倒。
曾国藩大声道:“洪守备!”
洪嘉应声而道:“卑职在!”
曾国藩想了想道:“你即刻点齐军兵,同本部堂速赴钦差行辕将闹事的一干人等统统拿下,不得走脱一人。”
洪嘉应一声“遵令”,便即刻回营布置。
不一刻,便拉出支二百人的队伍,还牵了一匹马。一兵丁一直把马牵到曾国藩面前。
洪嘉对曾国藩一抱拳道:“请大人上马。”
曾国藩摆了摆手道:“本部堂随你等步行即可,马就不骑了,走吧。”
洪守备就带着人马向河对岸的钦差行辕开拔。
曾国藩至此心才安定。
军兵到时,闹事的人还没有离开行辕,正闹腾得欢欢势势,意犹未尽,喊声和骂声都很大。
曾国藩气愤地一指辕门,冲洪守备大喝一声:“与本部堂全部拿下!”
洪守备把手一挥,众军兵呼啦啦使向行辕扑去。
一见军兵赶到,闹事的秀才们霎时便在院子里散开:有的翻墙,有的硬闯,有的和军兵打在一处。
洪守备一见这些人果然有些功夫,就掏出尺把长的洋枪,对着天空连放两枪,秀才们这才不敢乱动,由着军兵用绳子一个一个地捆起来
。
《曾国藩的升迁之路》第三部分(34)
曾国藩由李保、刘横扶着,一步一步走进来;进到内室,却暗叫一声“苦也”,但见满屋的凌乱,一地的纸屑。曾国藩随身带的书籍,
被扔得四处都见,有些还被撕成碎片,踩成乌黑;他的朝服也被扔在地当中,上面已被脚踏过;顶戴是皇家的象征,倒没有人敢动,却被人
用一张白纸盖住了,那纸上面明晃晃的画了一条狗,还在狗的旁边,东倒西歪地写了这样一行字:满人之狗曾。
守辕门的衙役有多人躺倒,随曾国藩出京的戈什哈也大多受伤。
洪嘉让军兵把行辕里外收拾停当,李保也把曾国藩的朝服洗了洗挂上。
刘横拿掉顶戴上的白纸刚要撕,被曾国藩要了过去,看了看袖起来。
诸事停当,钦差行辕总算又恢复到从前的样子。
洪嘉这才道:“禀大人,卑职已派了兵把乱匪看在院子里,请大人歇息吧!——明日再处置也不迟。”
曾国藩道:“洪守备,辛苦你了,本部堂明日一早就向皇上拜折为守备请功!既已安排妥当,你也歇息去吧。本部堂不留你了。”
洪嘉诺诺告退。
洪嘉走后,院子里还时不时传来一声声的谩骂,搅得曾国藩睡意全无。
他让人点上蜡烛,然后让李保去院子随便押过来一个人,他决定连夜审讯。不弄个水落石出,他睡不着觉,这些人连喊带骂的也不让他
睡觉。
李保和刘横拖着一个把双手反捆在背后的人走进来。那人连骂连咬带挣扎,诸般不老实。李保、刘横连打带踢,总算把他弄进来;进来
又不跪,直挺挺的充爷装愣。
李保气得一顿猛踹,才把他踹得歪着头跪下,嘴里还狗狗狗的骂个不停。
曾国藩细看那人,三十岁的样子,胖胖大大,一根辫子油光闪亮,一看就是营养过剩的结果。
曾国藩冷静地问道:“人犯,你姓甚名谁?——如何要行刺钦差?”
那汉子张开口,声音响亮地答道:“呸!爷是武秀才出身,你敢称爷人犯?!这要让咱家皇上知道,你还有狗命吗?——你不过是一条
咱满人养的狗,你也配称钦差?”
曾国藩不动声色,继续问话:“你也算有功名了,如何不懂法?——按我大清——”
那人大吼道:“住口!大清是我们旗人的大清,岂是你们这些汉人的大清?张口我大清,闭口我大清,你羞也不羞?——你在吃谁家的
饭哪?”
曾国藩望了李保一眼,猛然道:“用鞋底掌嘴!”
李保麻利地把那人的马靴脱下,啪啪啪就猛打起来;刘横在后面怕他挣扎,便用双脚死死地踩住那人的小腿,让他动都不得动一下。
李保放出力气,打得是结结实实,那人不仅脸很快肿起来,还脱落了两颗牙,满嘴满腮都是血。
曾国藩摆了摆手,李保又猛打了一靴子,才恨恨地住下手,把靴子往地面上一扔,退到一边。
那汉子不愧是个练功夫的人,面目肿到全非,还呜呜地大叫:“姓曾的,你敢私设公堂,爷要京控!爷告诉你,爷等十几个都是胜大人
的学生,爷等今晚没得手,要得手,爷敢抽你的筋、扒你的皮!”
曾国藩知道今晚是什么都问不出来了,便断喝一声:“先把这厮拖出去着军兵严加看管!没有本部堂的话,不得放走一人!”
李保、刘横答应一声“”,把那人生生拖出去。
曾国藩长叹一口气,自言自语道:“不请旨是难下场了。——这些野人!”
他让同来的戈什哈给沏了一壶茶,边喝茶边在灯下半卧着思考对策。
天刚一亮,曾国藩的轿子便离开大兴,踏上回京的路。
他没有回府邸,而是直奔皇宫,他已经起草了折子,要当面向道光帝请旨。
道光帝正被两广的事搅得心烦。广东是战乱,夷人势在开战。叶名琛奏称大胜,说已把英吉利撵进香港。总督徐广缙却奏称,战火尚在
燃烧,胜败尚在两可之间,请皇上速速派兵增援云云。而广西却是大闹“匪乱”,军兵进剿多次未果,要求增兵、增粮的折子还在不断飞来
。
他刚要拿起茶杯喝一口茶,曹公公又进来禀报:曾国藩有事面奏,请皇上恩准。
道光帝一边宣曾国藩进见,一边自言自语:“这个曾国藩哪!”
曾国藩礼毕,双手把奏折递上,口里道:“事关重大,臣不敢作主,请皇上定夺。”
道光帝接折在手,一声没吭,便埋头看起来。
曾国藩偷偷拿眼看上去,见道光帝时而蹙眉,时而凝目,时而闭目沉思。
终于,道光帝放下折子,站起来走了两步,复又坐下,道:“顽固不化!曾国藩哪,朕即刻降旨,全革掉他们的功名,统通到广西充军
去!教授的人选,你想没想好啊?”
曾国藩低头作答:“回皇上话,臣尚未想好。依臣看来,重新起用胜达达也未尝不可。”
道光帝想了想,问:“曾国藩哪,胜达达是不能再起用了,朕不能出尔反尔。——广西正闹匪患,让他们统通替朕剿匪去!洪嘉明辨是
非,保护大臣有功,也照你说的办,朕即刻传谕兵部,升授洪嘉正四品都司。大兴的事情,你替朕好好地办一办。”
曾国藩知道自己该跪安退出了,但他忽然挺起腰板,道:“皇上,臣还有话说。
”
道光帝皱了皱眉头,问:“有话尽管说吧。”
曾国藩道:“谢皇上,臣以为,按我大清律例,谋害办事大臣者当斩!请皇上明察。”
道光帝道:“朕知道,可是——,曾国藩哪,你这不好好的在和朕讲话吗?——这些人祖上都有些军功,依朕看,革掉他们的功名,送
他们去广西充军,也就可以了。——他们的祖上毕竟是我大清的功臣哪!”
曾国藩低头跪着一声不吭。
道光帝眼望着曾国藩,许久才问:“曾国藩,朕的话你听明白了吗?”
曾国藩低头回答:“启禀皇上,皇上的话臣都听明白了。——但臣以为,我圣祖制定大清律,并不是专对汉人的,凡属我大清疆域的都该遵照执行!这是长治久安的事。这关乎人心,也关乎我大清的国体啊!请皇上明察。”
道光帝没有言语,而是再次拿起曾国藩的折子从头看起来。
曾国藩继续说道:“臣两次返京,连连请旨。臣怕自己做事不周,做出有碍我大清国体的事。臣斗胆说一句,两广闹匪,山东河南等地
又烽烟不断,我大清的后院是不能再起火了。——姑息势必养奸!——臣以为,杀掉这十几个人,为的可是八旗的十几万子弟呀!汉人也好,
满人也好,目无朝廷大臣,就是目无朝廷,目无朝廷就是目无皇上啊!长此下去如何得了!”
《曾国藩的升迁之路》第三部分(35)
道光帝啪地一声放下折子,抬头喊一声:“曹公公!”
曹公公应声走进来,听道光帝说道:“你带两名侍卫,带上王命旗牌,即刻同曾大人出京赴大兴。”
顿了顿,道光帝又对曾国藩道:“曾国藩哪,朕让曹公公带王命跟你去,朕相信你能把事情办好。——下去吧。”
傍晚,曾国藩同曹公公的轿子进了大兴县衙。
知县多泽正在后堂用饭,当值的衙役进来禀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