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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大人明示。”
“其实无他。”长安轻描淡写地说着,从怀里掏出个小纸卷,“来,请你在这上边签个字,再照我们的规矩按个血印。”
“血印?”
“这叫联名状,我们日本人之间签订不可背叛的重要协议,都用这个。”
“哦。”按针郑重打开纸卷。开头以甚是雄浑的字写道:“吾等在此对天地神明起誓:以松平上总介忠辉为主君,同意实现大久保长安所定的千年大计。立此存志,绝无背弃。”
后面有松平忠辉的手印,然后是大久保忠邻、有马修理大夫晴信、武藏鸿巢城主伊奈忠正、信州深志城主石川康长、信州筑摩藩主石川数矩、伊予宇和岛城主富田信高、日向延冈城主高桥元种等人的名字。
“如何?日本国内有大志者,亦大有人在!”长安朗朗道,“日本大名按下血印,同心协力驶向海外。这样,一定能够实现先生常说的,打通从北海到英吉利的航路。来,你在这儿按血印吧。”
“唔。”按针表示同意,“那么,我签名后,还要做些什么?”
“先签名吧。这样,这份联名状就有了信用。也就是说,在去过世间各地的三浦按针来看,大久保长安的志向并非不能实现。”
“既然如此,我就放心了。”按针提起笔来,慎重写下自己的名字。
从按针签字,到按下血印,整个过程中,长安都紧闭双唇,连大气也不敢出。按针将联名状放回他面前时,长安大喜,笑着收起。
“好!好!一些狭隘之人说我乃是妄想,如今却也不得不认可了!”
“大人,您诚让人心悦诚服。”
“哈哈,只不过是眼光长远些罢了。好了,先生,既已签了名,就休要再拘泥于新旧两教之别,加入他们双方的争吵了。”
“明白。”
“没有这种胸襟,就无法在大海中乘风破浪。长安眼中,便无伊丽莎白与菲利浦之分,都是需要互通有无、一视同仁的朋友啊。我希望你亦能以这种心思,给我们各种建议。”
“大久保大人,方才那份联名状,松平上总介大人乃是主君,对吧?”
“日本想走到海外,在世间各地拥有自己的港口,光靠将军万万不够。就让将军专心内政吧。”
“哦。”
“关于交易,以及和交易有关的与国外的交涉,我欲辅佐松平大人,由他总理调度。我想为他找个合适的位子。”
“好!须得这般做。那我就彻底放心了。”
“那么,若大御所有令,让你公平交易,你会推辞吗?”
“三浦按针非无信之人。”
“哈哈。好!对了,这是我从伊豆山上发现的一块黄金,权作礼物送给你吧。”那是一只闪烁着夺目光芒的金鸡。
“这,如此贵重之物……”
“小小玩物不必挂怀。”长安连忙站起来,“我鼻子这般一嗅,地下就冒出了这只鸡。”
“但是,这……”
“哈哈,三浦先生,马可·波罗说日本遍地黄金,你不信吗?休要忸怩了。告辞!”言罢,长安起身朝门口而去,留下按针在原地发呆。
按针茫然看看那只黄金鸡,忙站起身送长安。长安已穿上了草屐,朝来时所乘轿子走了去。
轿子刚一出三浦府大门,长安立刻吩咐至“浅草施药院”,然后又气短似的加了一句:“乞丐药院,贱民药院,索德罗开的那个!”
除了轿夫外,还有两个侍从,一个拿枪,一个提鞋。这对长安来说乃是罕见的小排场。也正因如此,他才未事先定下出行路线。
听到说去浅草施药院,前边的轿夫皱起了眉头。索德罗把浅草施药院称为博爱病院,寻常百姓都不喜欢那里。个中原因,大久保长安非常清楚。其他药院刚开业时,因众人不太知道,往往门庭冷落。但浅草施药院从刚开张就门庭若市。进出之人并非寻常百姓,而是些脏兮兮的人。他们乃是弹左卫门手下的贱民。事后证明,他们每日领二十文钱,假装病人聚于药院门口。一切还真像是索德罗所为,只是,他错把贱民当成了贫民。
索德罗以神的名义帮助贫困之人,努力传扬博爱,也是做给幕府看的。当然,贱民转天就被奉行所的衙役们打散。他们中间有些人不承认收了钱,一口咬定自己治好了病。仔细一查,不过是在红肿或溃烂的皮肤上涂溶了硫磺粉的白浊水。结果,附近浅草寺的和尚也用小纸包包些硫磺粉到这边来卖,称“观世音菩萨保佑”。
索德罗解错了“贱民”含义。幕府绝不愿看到贱民集结。百姓看到他们也会吃惊,并不会与他们凑到一起。不过,现在病院并非门可罗雀。贱民对于拿钱治病自未忘记,一旦有人生病,就会立刻前去,而真正的穷人亦遮遮掩掩溜进施药院大门。
虽然幕府并未如索德罗期待那般称扬他,但施药院的存在并非毫无意义。索德罗最近改了策略,他开始和传教士们一起治疗重病者。他们但凡得到些线索,就到一些大名、旗本甚至巨贾豪商家中,请求施以救治。即使被人轰走,他们亦会非常恭谨地告辞。有了这些故事,病人遂逐渐增加。长安坐在轿中,想着这些,不由微微笑了。
第九章 南蛮野心
轿子到达浅草施药院,时已过正午。院内不见病人,柳树静静地随风摇摆。药院外观并不特别,一进门有和式门廊,檐下如悬挂家徽一般挂着一个十字架。
长安还未出轿,持枪侍从就跑到门廊,大声通报:“大久保长安大人来见院长。”
一个着白色衣裳的矮个子男人应声出来,当然是个日本人。“大久保先生哪里不适?”
长安此时已穿上草屐,来到门廊下。
“你不知大久保大人?”持枪人急躁道,“院长先生知道。你只管通报,来的乃是大久保长安大人。”
那个男人嘴里嘟哝着,转身进了屋内。
“怎生还不出来!”长安对持枪侍从道,“索德罗这家伙恐又上街去搞什么了。”
持枪侍从低头道:“大人,您今日到的地方都有些古怪啊。”
“是啊!我现在就像个焊锅匠,正尝试着让裂成两半的欧罗巴合二为一呢。”
“裂成两半的锅?”
“不,不是锅,是欧罗巴。就像日莲宗和净土宗。”
“呃。”佐渡出身的侍从摇了摇头,默不作声。他似懒得费神去琢磨这些无法明白的事。
“可是按针也好,索德罗也好,都非恶人,他们本性善良。对对,因为都是天父的儿子啊!”
持枪的侍从不言,他盯着空荡荡的门廊,等待返回的脚步声。
“这些善良的人,都以为唯自己才持有正道,故而时有纷争。不过只要给他们讲道理他们自会明白过来。”
“大人,好像有人来了。”
“哦,可能是个日本医士。”
“不是一个人。啊,有一个留着河童头的人,带着几个和尚和女人出来了。”
“好。那个河童头的就是索德罗。”
持枪侍从走到长安身后立住,长安呵呵笑了。索德罗一脸严肃,郑重其事走了出来。他的日本话好像念经,干巴巴的:“大久保长安大人,有失远迎。”
“请进。穿鞋进来无妨。”言罢,索德罗装模作样,迅速转过身,昂首朝里走去。众人恭敬施礼后,长安依言跟进去。
三浦按针好像本乃庶民之子,可索德罗却不如此,他夸耀父亲乃是颇有名望的市政议员。正因如此,二人在日本的生活方式亦完全不同。按针如俭朴的日本人,索德罗看来却威风凛凛。
索德罗大概不会如按针那般住在书院,享受喝茶的乐趣。长安正这么想着,他们已到了礼拜堂隔壁的索德罗卧房。房内乃是南蛮风格,摆着一张紫檀交椅。墙上挂着西洋画,一张薄纱的睡床旁挂大大的地图。书桌上的琉璃花瓶,微微散发着醺光。
索德罗到了案前,道:“这是本院医士布鲁基利昂,旁边这位是摩尼尤斯神父,那边是巴纳比神父、医士约翰尼斯,旁边是护士长玛丽亚。”
被介绍到时,那些人就装模作样低头施礼,长安故意随便点点头,也不还礼。他旁若无人盯着那护士长看,比较她与索德罗献给伊达政宗的女人,谁更好看些。长安想,还是这个好看。这绝非毫无目的的消遣,长安不信什么圣职,他只想看看,索德罗是把漂亮女人献给政宗呢,还是留在自己身边?
政宗和索德罗的交往实在有趣。政宗爱装模作样,天下无双;索德罗则更胜一筹。有时看看他们二人,令人忍俊不禁。政宗很想见索德罗,他盼望的当然是交易之利,也想知些海外的情况。因此,他让被送去的女子装病,半夜里把索德罗和布鲁基利昂叫到自家,大费周章地演了一场戏。后来,病人声称已经痊愈,政宗就送了金银、衣物和丝绸给索德罗。可索德罗未接受,“我只是做了分内之事。”他反而回赠政宗五十个面包、三十支白蜡烛、三斤丁香和三斤胡椒。
长安现在正要笼络这只狐狸。
介绍完毕,除了索德罗,那个日本医士和女看护也留了下来。他们坐在索德罗身侧,像是为了衬托他的威严的装饰之物。索德罗日语尚好,无需翻译。
“今日来访,是想请教,你认为大海是属于谁的?”长安态度傲慢。
“不敢当,在下十分荣幸。”索德罗马上回答道,“不用说,大海当属敝国与葡国所有。贵国尚有多人不知,此乃一百多年前,即明应三年由罗马教皇亚历山大六世裁定。”
“哦,请告诉详情,也好让我知其一二。”
索德罗立刻转过头,用棍子指着大地图道:“地球上有一条南北贯穿大西洋的子午线,距佛得角岛西三百七十海里,此为划分两国势力的界线。葡国人由这条线往东,绕过好望角,航向天竺的果阿,然后是马六甲,再从天川来日本的平户、长崎。相对,班国人由这条界线往西,航向墨国,再经南美的麦哲伦海峡到达太平洋,航向马里亚那群岛、吕宋的马尼拉,然后来到平户、长崎,与葡国人相遇。”
大久保长安微微笑了笑,问:“这般说,海上诸权目下都属班葡两国了?”
“是。鄙人奉罗马教皇旨意从事圣职,必须尊重这个决定。同时,两国国王也遵守这个决定。”
“这么说,现在把船开进海中的英吉利和尼德兰,都是无法无天的海盗喽?”
“是。大御所也完全遵此惯例。庆长八年,尼德兰海盗袭击由天川来的葡国船,把船掠夺一空。其实,那艘被抢劫的船上载有我们传教士的俸禄。我们把此禀报大御所后,他很快补偿了我们三百五十两银子,又额外赠送五千两白银,帮助传教士传教。这便是他认为尼德兰行事不当的例子。”
索德罗语气不够谦和,可他无比清晰的头脑以及流利的答辩,和三浦按针古时武士似的木讷迥异。
长安的斗志愈加旺盛,待他说完,微微笑了笑道:“这么说,若大御所想在海上分一杯羹——万一他有此打算,该如何是好?除了像英吉利女王伊丽莎自那般以海战取胜之外,便无他途了?总之,现在英吉利船和尼德兰船,也正堂而皇之入侵贵国海域呢。”
“这……”索德罗道,“可以请求菲利浦国王加入同盟。若只有国王同意,你们还不放心,鄙人可帮你们到罗马教皇处斡旋。”
长安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摆摆手。他故意作此轻视之态,因为他知,这样最能刺伤索德罗装模作样的自尊心。
“大人笑什么?”
“哈哈,神父似考虑得不够周详啊。大御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