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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说……我不该掩饰愤怒了?”
“没想到大人竟会如此小肚鸡肠,这让我们万分意外。如大人想发怒,就应该以雷霆万钧之势发出来。可是,大人竟然对带回文告的末安大加斥责,这实令我等甚是失望。”
此话令一旁的大村幽古目瞪口呆。
“你说我训斥了末安?”秀吉的眼神像利箭一样射向三成,“我怎会斥责末安?我只是问他,他拿这个木牌子意欲何为。你休要多嘴。”
三成又往前凑了凑身子。“因此,我才向大人提出悬赏十万,要神原康政的人头。”
“这是末安的见解?”
“这既是一柳的意见,也是我的主意。大人今天发火了。刚才在厅里的时候,我们二人已经商议过了,若大人发火,就把这个建议提出来。”
一柳末安显得有些慌乱。“是……是。”
秀吉见状,不禁冷笑,狂妄的佐吉居然有恃无恐,庇护起末安来。
然而,令人不可思议的是,这竟然令秀吉不再那么愤怒。一个人既无地位,又无背景,若连才能也没有,这人还有何价值?虽说如此,三成似乎太狂傲了,甚至会让人憎恶。他居然能在转瞬之间平息秀吉的情绪,甚至开始劝诫,有些太过了。
二人怒目对峙了一会儿,秀吉突然张开大嘴哈哈笑了。“佐吉。”
“在。”
“你以后可要小心啊,若总是自负如此,迟早要误了你。”
“是……在下一定谨记在心。”
“刚才的事情你应心里有数。你是对的,人当随机应变,就随机应变。虽然你一再声称考虑已久,可是,你能瞒得过我的眼睛?”
“……”
“今天我就不训斥你了。饶是你随机应变,可看在你主意不错的份上,今天我就饶了你。不管怎么说,我秀吉是被激怒了!”
“多谢大人。”
“我既已震怒,自然就当发出雷霆万钧之怒。幽古!”
“在。”冷不丁被秀吉大声一喊,大村幽古不由得一哆嗦。
“纸!笔!”
“是……是。大人又要记什么?”
“神原小平太康政。”
“原小平太康政……”
“无知小子,不辨事理,大放厥词,辱骂筑前,实乃大不敬之奸贼。今若有取其项上人头者,无论敌我,皆赏十万石。羽柴筑前守秀吉。”
“好,全记下了。我看不用修改就是一篇利文。”秀吉并未作答,单是朝着不知所措的一柳末安一声大吼:“末安!”
“在。”末安大声应道。
秀吉直盯着对方,咄咄逼人。“我发怒了,怒气如熊熊烈火。”
“是。”
“你马上把幽古所写记下,立刻四处张贴,河西自不用说,河东德川的鼻子底下也要张贴。”
“难道大人真的要悬赏十万石取康政的脑袋?”
“混账!”
“是,在下该死。”
“你以为秀吉是说笑?你不是说,这是你最好的主意吗?还是你和佐吉商量的结果,还特意把牌子拿来给我看……”
“遵命。”
“池田胜人的眼前要张贴,森武藏守阵营旁边也休要漏掉。这个跟我装糊涂的家伙,居然在我到达之前,故意输给对方。快!明天我就要渡河巡视阵地。到时如不见公告,定然将你等严惩不贷!就不仅仅是三五十个霹雳砸到你们头上了。”
“遵命。告辞。”
一柳末安满脸严肃地走出大帐。秀吉立刻转过身来,对三成道:“你是不是还没有消气啊,佐吉?”
“是……”
“我的雷霆怒火可还没有燃尽啊。你要小心些,还剩下两三百个霹雳呢。”
“在下冒犯了大人,请恕罪。既然大人的怒火还没有发完,那就请大人索性全部发完。狂风暴雨过后,自然就是晴空万里……”
“混账!你以为霹雳是说来就来的?”
“虽然大人嘴上这么说,但可以看得出,大人的眼里已是雨过天晴了。”说着,三成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
秀吉终于忍耐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你不要以为我的火气全消了。记着,下次暴雨还会接踵而至。”
“那么,木曾川就要发大水了。”
“明天一早渡过木曾川。先在犬山城发泄一阵,再到前线巡视。一旦发现有何纰漏,骂他们个狗血喷头。”
“遵命。在下立刻前去准备。”
“且等!”
“是,大人还有何吩咐?”
“哎,我看见你刚站起来时,笑了?”
“请大人恕罪。悬了好久的一颗心终于放回了肚子,大概是有些忘乎所以,便笑了。”
“想笑时,不应躲在人的背后窃笑,而应该像我这样,哈哈哈哈……”
“悉听大人教诲。下次想笑时,在下一定会如此大笑。”
“好,你去吧。”
“在下告辞。”
“且等!”
“莫非大人还有什么烦心事?”
“你这厮,是不是觉得自己太有才了,鼻子嘴巴都冒着才气?好,把秀次叫来。”说罢,秀吉再次转向了幽古。“笔!”
幽古再次执笔,秀吉的外甥秀次被三成叫了进来。秀吉似正在专心思量着什么,单是朝秀次瞥丁一眼,对大村道:“幽古,再为我写一封重要的书函。”
“大人请讲,在下已准备好了。”
“这次书函,实际上是揶揄,但面上却要写成一封像模像样的密函。”
“收信人是……”
“且先别管这些,把书函写完再说。这次就不用完全照我说的写了,没意思。我只说一下大意,记完后你再润色。”
“遵命。请大人先口述大意,我再整理成文稿。”
“好。我料他家康也不是一个不明事理的糊涂虫……”
“大人英明。”
“收信人的名字过一会儿再告诉你。你不用考虑收信人是谁,只管记好大意——若你已知秀吉抵达岐阜,就当作出一些反应才是,至今竟连密使都未派来,究竟所为何事?若照此下去,便休怪秀吉不顾情面,给家康以重重一击了。总之,明日一早,秀吉必渡过河川,与家康较量,看看他到底有多大能耐。若他仍然毫无悔意,无论有何说辞,秀吉也决不会对他客气。在家康的众多老臣之中,深知家康的失策,却不加任何劝阻,以致陷他于天下之大不义者绝非少数。故,望汝深思熟虑,及时劝阻,不可让他在泥潭里愈陷愈深……”
幽古悬腕挥毫,一一记下。“收信人是……”
“石川伯耆守数正。但,你只写‘石数’便可。”
“是。”
“不用刻意那么工整,潦潦草草即可。”
“是,是。”幽古小心翼翼地把砚台往面前挪了挪。而此时秀吉早已转向外甥秀次。
“今年多大?”
“十九了。”
“既已十九了,有些话也可对你说了。你大概也知我没有亲生儿子?”
“知道。”
“一旦舅父掌握了天下,就要从血脉中选出一人来继承家业。你也是我的人选之一。”
“我?”
“怎么,眼珠转个不停,难道你还没有明白?你是我姐姐的孩子,理所当然亦是继承者之一。至于你到底有无继承家业的实力,那全看你此次战事中的表现了。表现得好,你完全可以成为一个掌管天下的大将,如表现不及,就只配做一个两三万石的末等大名,也可能会成为一个身价五六十万石的‘天下人”的重臣。”
“我……”
“哈哈哈……这个我说了不算,要据你自己的能力来定。我方才说了,如表现好,自然就会有好的职位。大展宏图的机会来了,你可要好好表现。”
“遵命。”
“你下去吧,舅父现要考虑天下事了。人生可真是忙碌啊!”
秀吉再次转向了幽古,突然怪叫一声,以双手伸向天空,“让我再想想……”
第二十四章 合战长久手
天正十二年三月二十七,当池田胜人和森武藏守长可把从金山到犬山一带所有船只全部集中起来,停在河面上焦急等待之时,秀吉率领大队人马浩浩荡荡赶来了。
这一日,天空万里无云。由于十九日以来的连日阴雨,木曾川的水流依然非常浑浊。假如没有这场雨,胜人和武藏守恐都要出迎到池尻,并在那里召开军事会议了。但由于木曾川涨水,前去迎接已来不及了,二人只好奉秀吉之命在原地迎候。
因此,当秀吉的象征——千成瓢箪马印,从黑压压填满河面的船只上移至河岸之时,胜人和武藏守早已按捺不住满怀激切,慌忙上去迎接。恐这二人都怀着同样的想法——秀吉进了犬山城之后,立刻召开军事会议。
秀吉并没有穿戴盔甲,单是着一身平时他最爱穿的阵羽织,头戴唐冠。见二人迎了上来,道:“先去察看一下家康的阵地吧。”他脸色阴沉,表情也从未如此严肃过。“我军阵地应不会有什么疏漏,但,若不看一下家康的阵地,以后的战争恐难以安排。”
“大人的意思,是现在先不进犬山城,直接去前线?”不等胜人开口,心急的纪伊守元助抢先问道。
秀吉听了,只是不经意地向后扫了一眼,道:“我现在就想观望一下家康的阵地。想必所有的准备都已作好了?”
“这些小事怎能烦劳大人挂念,早就准备好了。现在就带大人去二官山。”
“哦。”秀吉不禁挠了挠头,“先到犬山用些饭,再去察看阵地不迟。那就先回城吧。”
幸亏胜人已经作好了所有准备,否则的话,就要挨秀吉一顿痛斥了。胜人悄悄地朝女婿武藏守使了个眼色,跟在秀吉的身后。
“胜人。”
“在。”
“为了把尾张一带的地盘送给你池田一族,秀吉也是伤了不少脑筋啊。”
“这……无意中搅扰了筑前大人,在下实诚惶诚恐。”胜人慌忙答道。如此看来,这次决战的主角就是胜人父子了,秀吉只是前来援助一下。
不知为何,进城以后,秀吉依然阴沉着脸,不见一丝笑容。歇息了半个时辰,他就提出要去二宫山,立刻出了城。
“看来筑前有些不快啊。”
不知为何,秀吉竟让胜人留在城内,令他大惑不解,他正要悄悄跟儿子说两句,谁知儿子纪伊守元助却不屑一顾地把头扭向了一旁,嘴里嘟嘟嚷嚷,仿佛在道:“好不容易有这样一个晴朗天气,竟被人给糟蹋了。”
直到秀吉一口气登上二宫山,查看南面的小牧阵地之时,才爽朗地笑了。“哈哈哈……这里的风景可真不错。家康这个人,自己筑起坚固的阵地,企图引诱我进行野战。我早就看出来了。你说呢,纪伊守?”接下来,却是一句让胜人父子深感痛心的话:“若是你们提前拿下那座小山,那就根本用不着野战,只管进攻清洲城就能结束战事了。”
从二宫山到小牧山,秀吉一一巡视了周边的地形、道路、村落,然后立刻赶往前线阵地。“距离小牧山敌营最近的是哪里?”
“二重堀。”
“那就前面带路。””
话音刚落,石田佐吉连忙道:“主公连盔甲都没有穿戴,恐怕……”
“哼!”秀吉故意不屑一顾。那神情与其说是提醒三成,不如说是有意提醒纪伊守元助和武藏守长可。“你们以为我的身体是敌人的枪弹能穿透的吗?你们难道没看见,家康根本就没出来。你们说,什么人胆敢向我发起挑战?没有!即使他们看见我,也断然不敢。”言罢,秀吉傲然一笑,飞身上马。
秀吉的推测丝毫未错。当一行人来到小牧山东北侧二重堀时,山顶上果然没有家康的马印,只有神原小平太康政的旗帜在迎风招展。
“在那里留守的是什么人?”
“神原小平太康政。”
森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