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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时搭建的简易营房,当夜幕降临的时候,寒气逼人。
“来人,把灯掌近一些。如果敌人先后夺取了行市山、别所山、中谷山、林谷山、橡谷山,我方天神山的工事也就没有任何意义了。于是秀吉不得不改变主意,决定打阵地战,先行攻打岐阜,亲自绕到了那边……这样就会使敌人动摇,因为他们苦苦等待的就是这个。即使修理躲在那里不出来,佐久间玄蕃也会忍耐不住,必定会追杀到近江平野。胜利必在那里决出。这就是我的第一条妙计。”说罢,秀吉用锐利的目光扫了大家一眼。
这一次,就连黑田官兵卫都不禁暗自叫好,连连点头。看来,他对秀吉的策略完全赞同。“果然是妙计!筒井返回大和,细川急行军至宫津,然后主公赶往岐阜……这三步棋一下,我们就可以从天神山派人到佐久间玄蕃那里做内应了。”
“哈哈……你也看出来了,官兵卫。”秀吉像孩子一样露出得意的笑容,“工事里面的人,原本就是柴田胜家的家臣。胜家已经许诺,要封赏攻下长滨城的人。如果兵不血刃就能拿下长滨城,赏金子一百锭、俸禄七千石。果真有内应出现,他自然就成功了。”
“主公英明。或许修理还能慎重行事,可是,佐久间玄蕃恐再也坐不住了。”
“官兵卫,你明白这条妙计了吧——秀长。”
“在!”
“无论发生何事,你都不可让木本失守。别的不用你管,你切切要坚守此处。”
“这么说,您要亲自赶往岐阜?”
“这还用说?可是不要担心,只要一听到敌人出兵平原的消息,我便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返回。”
一听这话,蜂须贺正胜也不禁高兴地拍一下大腿。一向谨慎的他似终于明白了秀吉的用意。“真是条妙计!”
“此战可以和已故右府大人在田乐洼的那场大战媲美。”
对于这些赞美之辞,秀吉似乎充耳不闻。“在我回来之前,总大将的重任就交给你了,秀长。”
“是,秀长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军师由官兵卫担任。敌人首先进攻之处,不是左祢山的堀秀政,更可能是大岩山的中川清秀。”
“我也这么认为。”官兵卫道。
“你一定要牢牢记住,这里才是最重要的。我去进攻岐阜城,表面上看,似乎掉进了胜家设下的陷阱,实际上反会令他心惊胆战。即使他再有自制力,只想让我们白跑一趟,如果岐阜失陷,一定会对他造成极大的冲击,他必会动摇,亲自留下来阻击左祢山的堀秀政,并允许佐久间玄蕃攻打大岩山。”
“战斗必先在这一带展开。”
“总之,届时这里会成为厮杀最激烈的战场。与一郎!当我去进攻岐阜城时,你带人乘船绕到越前海岸,在那里放几把火,然后撤回。这就足以让对方焦虑了。关键在于,要把敌人从那些无法下手的山谷里引出来。大家都明白了吗?今天的安排就这样,大家早些回营,好好安排一下,要确保万元一失。明晨我会到营里去巡查,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得像流言所说——胜家固若金汤,我方无隙可乘。”吩咐完毕,秀吉双手击掌,让侍卫们把早就准备好的饭团端上来。
次日晨,秀吉骑马巡营,察看双方的排兵布阵情况。随从的人员中既有年轻的旗本武士,也有秀吉的养子秀胜、外甥秀次、小西行长、石田佐吉等人。秀吉可真是善变之人,昨天还意气风发,今天却满面严霜。
“看来,战胜胜家绝非容易之事啊。”秀吉皱起眉头。或许,他是故意做给手下看的。这些年轻的武士一向心高气傲,自负轻敌。不能让他们太狂妄了,否则会对战局不利。“胜家不愧是善战的老将。一旦我们贸然出击,这一带的山野恐成为人间地狱。”
顺着秀吉所指望去,只见北国的官道像一条带子,从木本的大营里飘出来,在山涧里蜿蜒盘旋。道路两侧是漫无边际的巍巍高山。
路西侧,贱岳的旁边就是中川濑兵卫清秀驻守的大岩山,东侧则是秀吉的弟弟秀长的别动队屯驻的田上山。贱岳往前是岩崎山、神明山、堂木山、天神山,天神山和东侧的左祢山就是秀吉的最前线了。
从前面的中谷山、别所山、行市山、林谷山、橡谷山望过去,映人眼帘的是胜家驻扎在柳濑的大营,再往前就是内中尾山。其上还残留着白雪,那里依然掌握在胜家手中。虽然每一座都不是多么险峻的高峰,可如在山顶上构筑起工事,就易守而难攻,可说都是天险。
秀吉时而低头沉思,时而目测山的高度,催马前行,最后来到了位于左祢山的最前线,察看堀秀政的布防情况。他站在山顶上,俯视着脚下玉带一样延伸到内中尾山麓的官道。过了一会儿,他又手搭凉棚,眺望胜家在内中尾山顶迎风招展的旗幡。
“吉继。”
“在!”
冷不丁被秀吉一喊,原名大谷平马的吉继吓了一跳,正要下马,却被秀吉阻止了。“不用下马了。有什么感觉?”
“主公的意思是……”
“从敌我双方的布阵来看,你认为哪一方容易获胜?”
“这……当然还是我方处于优势……”
“你心底就是这样想的?”不知何时,近臣们都来到了二人的身边,屏息凝神听着。秀吉显然是意识到了,故意提高了嗓门,严厉地反问道。
“当然。否则,吉继为何还追随主公呢?”
“哼……说的也是。如果连你都已经看出优势在于我方,这次战事定是一场持久战了。”
“啊,我们占据优势,却成了持久战……主公的意思是……”
秀吉使劲地点点头。“敌人所看到的,一定会跟你现在所看到的一样。他们更不会轻易出来了。”
“主公慧眼……如果敌人也这么看,这场战争恐要演变成一场持久战了。”
“不错。一旦双方对峙起来,我们的方略也当改变。毕竟,战争不仅仅只发生在这里……”
“是啊,还有北伊势和岐阜啊。”
当大家都在全神贯注地倾听二人交谈时,大概是受到了明媚阳光的诱惑,一阵清脆悦耳的黄莺啼声从面前的山谷传来。
秀吉当然也注意到了黄莺的啼声,他却听若未闻。“我率领大部队,急匆匆地赶到江北,是为了一举歼灭柴田修理。可是,胜家却不打算出战。如我军被他拖住,势必对我方十分不利。故,我们应该先返回岐阜,一面和信孝议和,一面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你们说昵?”
大家面面相觑,无人吱声。其实,大家都非常明白秀吉的想法。如果大队人马被钉在了这里,信孝的部队就会从美浓绕到秀吉背后,发动偷袭,秀吉必陷入腹背受敌的困境。既然已看出这是一场持久战,不如索性一改以前的方略,先从势力薄弱的岐阜下手,然后各个击破。这样做究竟有无必要呢?本来,驻扎在这里,就可以一方面压制北国的军队,一方面着手准备进攻信孝,现在却……没有一个人贸然回应秀吉,而秀吉也很清楚。
“总之,我意已决。希望大家忠于职守,把守好工事。”说完,秀吉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堀秀政,慢慢地掉转马头。“我们先进长滨城休整一些时候,然后攻打岐阜。我们不在之时,定不可对胜家掉以轻心。”
当日夜,秀吉在堀秀政的阵营里住了一宿,第二日,又到天神山西边的高地文室山察看敌人的情况。只见他一边察看,一边不住地在军事配备图上点点画圆,记一些奇形怪状的符号,然后就急匆匆赶回木本大营了。
撤回木本以后,秀吉立刻下了几道让敌人和自己人都莫名其妙的命令:筒井顺庆的人马撤回大和,一边休整一边待命;细川忠兴撤回本国,带领水军在越前海岸登陆……
随着一道道命令传下去,秀吉的大队人马都动了起来,当然,各种各样的传言也随之传向四面八方。
“主公到底在想些什么,我怎么觉得完全不对劲啊。”
“没有什么不对劲。让筒井的部队返回大和,是为了防备泷川一益。让细川回去,是想让他从背后向胜家发动袭击。”
“可是,眼下明明已经控制住了北国,完全没有必要退回大和嘛……”
“没有这么简单。泷川可是诡计多端。而且,主公把主力全都带到这里来了,对泷川的防御自然也就减弱了。如泷川和岐阜的人马在这时合到一处,就会汇成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就在流言漫天的时候,三月二十八,秀吉也以休整为名,撤到了长滨城。
四月初四,筒井顺庆撤回了大和。
此时,信孝也与胜家遥相呼应,四月十三四日前后,攻击清水城的稻叶一铁、大垣城的氏家直通,到处杀人放火。
就这样两军决战的机会,渐渐地在披满新绿的美浓和近江一带来临了。
第十一章 贱岳合战
这一日,柴田胜家一起床就写了一封书函,派人送给留守北庄城的中村文荷斋。“你把这封书信交给文荷斋,告诉女儿们,就说我平安无事,正闲得无聊呢。”
十七、十八、十九三日,柳濑的雨断断续续下个不休,眼看树芽越来越绿了。阿市觉得,最好还是提前把姐妹三人安排好,便让胜家写了这封书函确认一下。根据来自北庄的报告,细川忠兴的水军现在正在海岸四处放火。当然,这只不过是虚张声势,可是,在这种时候,把姐妹三人交到忠兴的手里,却是最合适不过了。
真是巧极了,胜家刚把使者派出,雨便彻底停了。他命人在营房的前面撑起幔帐,立起风幡,欲步出营外。这几日不是下雨就是阴天,胜家一直想出来察看一下,始终不得机会。今日天一晴,就迫不及待地想到处转转。
正当胜家双手支在案上,望着逐渐放晴的天空时,一个近侍来报:“佐久间盛政兄弟从行市山的阵营赶来了。”
“兄弟二人都赶来了?”
“是,还带了山路将监。”
“好吧,待会儿再见将监和安政二人,先让盛政一人进来。”
“遵命。”近侍出去之后,胜家情不自禁笑了起来。虽然还没见玄蕃盛政,可是他早就知道其来意了。这家伙定是让这场雨憋坏了,此次定是来请命攻打某处……
“舅父大人,外甥打扰了。”
“哦,进采吧,山路将监是不是归顺我方了?”
“舅父真是料事如神。”随着盔甲的铿锵声,盛政大步走进了胜家的大帐。“舅父,雨过天晴,机会终于来了。”只见盛政昂首挺胸,砰砰地用铁扇敲打着胸脯。
“莫要着急,盛政。这次战事其实是双方耐性的比拼。”
“哈哈……怪不得外边的人都称您为鬼柴田,您真是太小心了。可是,这一次却不同以往,您不想动也不成了。”
“山路将监带来了什么礼物?”
“是啊,秀吉果然中了信孝的计谋,乖乖地出了长滨城,去攻打信孝了。”
“筑前出了长滨城?”
“不错!岐阜那边早就按照与咱们商量好的计谋,向清水的稻叶一铁和大垣的氏家直通的领地出兵,大张声势。看到这种情形,秀吉火冒三丈,在十六日便带领近身侍卫和两万人马出了长滨城。如现在出击,定会打他个出其不意。这可是绝好的机会,请舅父决断。”
“不行!”
“啊,为何不行?”盛政对胜家的回答深感意外,一个箭步窜到了桌案前面,全身上下都似散发一股虎虎生气。“舅父是在担心那只猴子又在打咱们的鬼主意?他们剩下的人马已和我们的差不多了。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