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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再拖上两三个月,又要到了行动困难的冬天,真要是到了那时,恐怕他和海威两人反要陷入进退两难之际。进则甘冒气候恶劣的奇险,退则平白浪费了大批兵饷和时间。即使来年勉强再举,铁勒有备之余,也不可能达到这一次的突然性了。
第二则是出于道义,书生出身的他,怎么也无法抛弃君子然诺的风范。那瀚喀罗既然和帝国并肩作战,那么当他们可能遭遇危险时,帝国也决不能袖手旁观。否则的话,即便平定了铁勒,面对心有怨恨的那瀚喀罗,帝国依然未必能放下心来。
当然,除了这些可虑之处,当前也有一些优势。既然吁利碣腹背受敌,就绝不可能任由那瀚喀罗两族卡着背后要害,反而先找自己决战。屈指算来,自己加速进军的决策虽然有些风险,可从道义和形势而言,实为眼下最好的应对。
丙酉年十月初,平贼军五万人在董峻李邯章杨的率领下,悄然展开了进入草原后最疯狂的进军。洌洌秋风中,无数面旗帜在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衰草中向着北方挺进。而剩下的三万多军队,则抓紧时间做着准备,只等三日后启程。
“柳公你看,董峻莫不是疯了?”铁贞手里捏着一份八百里快报,风一般闯入柳江风的官邸,激动地说道:“古人云,百里争利,必撅上将军。我虽然不明军事,却也知道董峻这么做,风险太大啊。”
早已受到消息的柳江风显然并不激动,他半开玩笑半是认真地说道:“铁公你还真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古人还曾道兵贵神速,你却怎的忘了。”
粗眉向上一挑,铁贞争道:“柳公莫来愚我,董峻此去,并非攻敌所必救,何况他只带了五万兵马,也不免过于托大了。”
心底里暗暗叹息了一声,柳江风心道连铁贞都有这般误解,其他人更不知会作何想法了。他正了正神色,极认真地对着铁贞道:“铁公何出此言?董峻用兵,动如风雷,几若大鹏翱于九天,进退之机的把握,连我也自愧不如。那么,为何他这次一反常态,明知前途险恶,仍要做那非常之举?”
“为何?”
柳江风一拍案台,口气里多了几分说不出的崇敬:“那是他以身做饵,欲在万千军中,结中心开花之果。不以己身为贵,但以天下为念。单就说他这份胸襟,柳某只能高山叹服。”
像是明白了董峻的心意,铁贞沉吟了半晌,只得轻轻摇头道:“纵是如此,也实在太多冒险。一个接济不上,就有全军覆没的可能。”
“那就要看海威如何了。”听了铁贞的疑问,柳江风一时也不敢断定,若要说董峻行动中的缺陷,便是把太多希望寄托在了海威的配合上。一人用兵刚烈,一人用兵沉稳,这样习惯截然相反的两个人,能够融合得恰到好处吗?除了那苍天厚土,还有谁能知道?
不愿意再去假设结局,柳江风回过神来,询问道:“铁公,今上几日未曾临朝,你前次上书征集帝国境内西摩、伯阿人筹建军伍一事,可有批复?”
说到这件事,铁贞不由皱眉道:“此事甚是棘手,据内廷传出的消息,有不少人闻讯上奏,道是西摩、伯阿之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一旦尾大不掉,恐为帝国隐患。今上犹豫难定,所以留中不发,具体会怎样难说。柳公,不是我不卖力,你这想法委实出奇,又无先例可循,成败之数不过五五。”
坦然笑了笑,柳江风一挥手道:“铁公能上书,柳某已是承情,如何敢要铁公一定办成此事。”他拉过几份文书,指点着上面的数字接着道:“这几日我命手下计算了一下,若是能征西摩伯阿人,便是加上赎金,用度不过帝国建立新军的三分之一。西城胡人,刨去商贾妇孺,能得两万精壮,此辈武技皆有小成,稍一演练便可上阵厮杀。开支不大,效果却是极佳啊。”
看见他如此憧憬,铁贞犹豫了片刻,终是开口说道:“其实今上也知这是好事,之所以踌躇不决,大半倒是因为钱浚之的缘故。”
“跟他又有何关系?”听到钱浚之的名字,柳江风厌恶的皱了皱眉,纳闷道。
“柳公你一心谋国,为了避嫌,向来不用手中权势打探军政以外的消息,用心虽好,有时却难免有疏漏。那西城胡商聚居之地,原是钱浚之的聚宝盆。被你整顿交易赋税,已然去了大半好处,只是碍于自己的算盘上不得台面,他才不好反对。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近来对于沿街小贩,挑担护卫之人,搜刮的越发狠了。这次征召胡人一事倘若又顺利实行,他便连这小小财路也要断绝,你说他要不要全力反对?”
柳江风先是吃了一惊,随后又不屑道:“那又怎样?今上总不会为了他的私欲,反而耽误了军国大事。”
“问题是钱浚之切中了要害,他对皇上进言,道是如今羽林虎贲两军拱卫京师绰绰有余,再添兵马,徒增武将权势,于皇权并无丝毫益处。柳公,皇上虽对你深信不疑,但顾虑总还是越少越好。”
忆起当年皇帝将帝国兵权全部交付在自己手中的时候,那付自信满满毫不担忧的王者气度,柳江风失落道:“今上何以变得如此?气吞山河的豪气都到哪里去了?”他痴痴的望着铁贞,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迫不及待的寻求答案。
不忍心看他失望的表情,铁贞转身慢慢说道:“今上病情日渐加重,多疑也是自然的。”这语声虽轻虽慢,却如针尖一般,刺的柳江风心头疼痛。
“明日,我自去请求陛见。”
黄草川虽在察尔扈草原以内,南北风光却是迥异。有了断石崖和青霞岭挡住北方的寒流,黄草川的南面是碧草蓝天相接,北面却是沙石飞走浑浊一片。那瀚喀罗的联军驻扎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除了要和死守黄草川的奔古尔查纠缠,还要和恶劣的气候争斗。依着密查的脾气,早在毕契力偷袭失败的当天就要拔营后退,只是碍于毕契力憋着一口气非要拿下黄草川不可,这才心不甘清不愿的陪着他耗在此地。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进逼黄草川已将近一月,除了每天不停的折损勇士,联军未得到一寸进展。密查不满之余,明处还派人协助那瀚攻击,暗地里却将大半军队移到了北边十五里外的博拉沐驻扎。毕契力虽然清楚他私下的举动,可考虑到此处气候如此恶劣,密查能亲自留在这里陪同进攻就已经不错了,再要苛求就不免伤了联盟的和气。然而他们没有想到,正是这双方大打马虎的一个举动,才挽救了联军彻底覆灭的命运。
那是一个寒流刚刚到来的晚上,还没等太阳完全落下,气温就开始飞快下降。到了夜幕降临,更是有指头大的冰雹稀稀拉拉的砸了下来。大风呼啸着掀动营地外围的帐篷,而辛苦了一整天的士卒们不得不冒着劈面生疼的雹子出外加固营帐。
冰雹来得快去的也快,当人们终于长输了一口气时,西面和东面突然就响起了滚雷般的蹄声。等到大惊失色的毕契力和密查赶出帐篷,遮天蔽日的铁勒骑兵已经冲到了营外不足三箭之地。领头的骑兵皆着黑衣,在夜色朦胧中模模糊糊,恍若一团黑乎乎的阴云向着营地冲锋。
此时背后的黄草川号角齐鸣,无数火把从当中大道向着这里蔓延,摆明了是看准了时机倾力而出。密查和毕契力对视一眼,俱都看穿了对方的心意:走!
走!只有走!东西两面的蹄声无休无止,就像穆尔古冰峰上的雪崩,越滚越大,越滚越响。看这情形,铁勒全族之兵,都扑到了这里。要是不想成为刀下之鬼,那就只有……走!
“喀罗汗,请你带着我弟弟先退,就让毕契力来断后。”仅仅犹豫了片刻,毕契力已经做出了决定。他此时心中悔恨交集,既恨自己不听密查劝告,久屯于黄草川的鲁莽,又悔当初喀罗移兵时自己没有选择同样的布置。而现在,只能寄希望于趁着敌人还未四面包围之际,跑一个是一个了。
没有多说一句话,密查极庄重的点了点头,便示意身边护卫一把将还要挣扎的毕尔达按在马上,随即召集齐喀罗军队向着北方狂奔。看见了密查临走时的眼神,毕契力终于得到了一点安慰,不等他们从视线里消失,他跃上战马,振臂迎着狂风嘶喊起来:“那瀚的勇士们,现在,该是用你们的血,你们的命,来向铁勒人证明,你们不是屈膝投降的懦夫!”
“围三阙一,北谅人的兵法,委实不错啊。”眼望着自己的兵马只不过展开了阵型,那瀚喀罗联军的营帐中便仓皇的冲出了大群人马,这些人并没有迎向两侧的敌人,反而埋头向着北方逃窜。吁利碣扬起马鞭遥遥指点,心中说不出的快意。那北方此刻虽没有军队,但自己早已派出一万轻骑前去十里外埋伏,等到这些胆小鬼逃离战场惊魂方定却猛然遭受两面夹攻时,才会明白自己不过是从一个断头台跑向了另一个断头台。
忽然,他脸色一沉,马鞭不禁垂了下去。那营地北面随后奔出的敌人虽然越来越多,却并没有像他料想的那样全都仓皇逃窜,反而分作两股,迎上了东西两面的铁勒骑兵。晚风呼呼掠过,隐约传来一阵粗豪的歌声。虽是听不仔细,依然能够辨出是那瀚人的叼羊歌。年年岁岁生生世世,一代代的那瀚人就是唱着这首歌在叼羊大赛上展示自己的武勇,此时唱来,用意再不用多说。
吁利碣怒容满面,手中发力,将那牛筋缠绕的鞭子狠狠的掷了出去。即便是在飘摇的火光中,旁人依然看见他黑着面孔戟指喝道:“杀!一个不留!”
敞开着自己的衣襟,毕契力双腿稳稳夹住马腹,前冲中两臂弯弓搭箭,不停向着敌人射去。背后弓弦声此起彼伏,一支支箭矢带着各异的轨迹没入前方的人群。而迎面冲来的铁勒骑兵也不甘示弱,纷纷张开弓箭对射。一时间,两军相隔的数百步内,竟成了死亡的禁区,不论是哪一方的士卒,都无法突破这堵箭墙。
马奔飞快,两军已渐渐拉至数十步之遥,这时铁勒人明显占了上风。前排射出的箭矢平掠而来,后排向上空盲射的羽箭也斜斜坠落于那瀚军中。毕契力一咬牙关,将弓箭尽弃,刷的抽出了马刀,一面挥舞着刀花格挡弓箭,一面猛踢马腹,口中呼呼呐喊着向前冲锋。眼见着自己的族长如此英勇,那瀚军忽然爆发出一阵震耳发馈的咆哮。刀剑,在四周蔓延不止的余音中脱鞘而出,雪亮的寒光,即便是在黑夜,也亮丽的如同撕裂长空的闪电。
两边的蹄声仿佛奔腾的洪水,肆虐而不可遏制,沙石在狂风中飞扬,掩盖了那密丝骤雨的羽箭。
“吹号,冲锋!”望着眼前气势被压制的士卒,吁利碣冷冷的吩咐了一句。清澈的寒角随即传遍原野,敌人那几若沸腾的呐喊顿时被吹开了一丝裂缝。仿佛被那号角重新点燃了勇气,嗡嗡的弓弦声再次齐齐响起。
一排那瀚骑兵倒下,整个阵型却如横空飞掠的铁坨,死死的撞进了敌人之中。两边一旦搅在了一处,那些长弓硬矢便都失去了作用。铁勒人冲锋的劲头被迎头一击,顿时被滞住了去势。毕契力手舞钢刀,马行如龙,顷刻间便已斩杀数名敌手。被他这豪霸的气势激励,那瀚军士气大振,短时间内竟然占的了上风。
眯眼望着阵脚缓步后退,吁利碣的脸色越发难看。要不是另一边进展颇为顺利,他几乎就要发怒。“再吹,前军回转,后军两翼展开,放他们进来再围攻。”
号角滴溜溜的一阵长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