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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刚落,刀尖已飞速在地上画出察尔扈草原的轮廓,在南端切了几道横线后,章扬抬头道:“各位将军请看,察尔扈地域辽阔,幸而南方有锁天关一线岭蟠龙峡等等天险,帝国百余年来,只需重兵驻防,便可牢牢的将北方各族关在草原之上。但是,既然我军要北上远征,那么原先的地利必须忘记,从现在起,我们就要留心是草原上的地形。”
他手脚不停,在那轮廓内划出两条长线,一条自北而南,另一条从东向西。“各位,这两条线代表草原上最大的两条河流,南北向为唐其力河,东西向为依轮河。下官有幸此次代表帝国出使,得以亲身体验两地的区别。唐其力河既宽又深,但水速甚慢,加上我军自南向北,此河并无太大作用。而依轮河则相反,河道狭窄水速极快。加之处在草原深处横贯于东西,极有可能阻碍我军的行动。”说到这里他收刀回鞘,转向众人:“我帝国各军擅长利用地利,然查尔扈草原虽方圆数千里,却没有一处高山险峰,仅有百丈以下的丘陵。此次征战,必然以野战定胜负。因此如何抗衡铁勒来去如风的轻骑,如何挫败敌人利用依轮河天然地势割裂包围我军各部,便成了关键中的关键。”
听他兜兜转转地说了半天依然没有提到如何训练新军,帐内众人的神情顿时分成了两派,一派以为他是纸上谈兵全无具体对策,另一派却满脸凝重侧耳倾听。后者大多明白战争一事,除了强弱悬殊之外,逃不过以我之不可胜待敌可胜的道理。而要想做到这一点,就必须将方方面面全部考虑进来。只有把握住全局动向,才能做出针对性地措施。
此时一员偏将听的晕头转向,下意识的插嘴道:“管他地利如何,帝国财富人力无不胜于铁勒数十倍,只要谨守稳健二字,战火烧在草原上,拖也能把他们拖死。”
嘴角斜斜上扬,章扬无奈的苦笑起来,他望着那个头脑简单的偏将和声道:“帝国究竟胜过铁勒多少,能否和他打一场持久战争,我想只有问方将军才知道正解。”
不满的瞪了那个偏将一眼,方戈武十分恼火平贼军中居然还有这样不知形势的家伙。要是能耗的起,帝国何必冒险北进,守着南边天险不就成了。他望见董峻示意他尽管说,便出列道:“单把财富人力换成金银,帝国确实可以胜过铁勒数十倍。但若折成军队的开销,只能勉强维持与铁勒的均势。本将协管后勤辎重多年,深知我军甲胄兵器耗资惊人,且如大军北进,粮草转运的负担更加沉重,想在草原上和铁勒僵持,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接过他的话语,章扬紧跟着说道:“既然不能与铁勒僵持,我军唯有与敌速决。不过,吁利碣数十年来纵横草原,绝非无能之辈。面对我军挟举国之力奋力一击,多半不会贸然决战。以下官估计,铁勒有两个选择,一是利用游骑补充方便的优势,将大军分散各地避而不战,待到我军气势衰竭无功而返时方才衔尾追击。二是靠依轮河天然险阻分割包围,以图一口一口的吃掉我军。”
他说到这里帐中除了董峻,人人都有些忧色,吴平更是急道:“真要是碰上他们选择第一条就坏了,搞不好本来准备犁庭扫穴的人反而落了个抱头鼠窜。”
和董峻交换了一下眼中的笑意,就在他突然响起的哈哈声中,章扬摇手道:“那也未必,有道是无恃其不来,无恃其不攻。帝国既然准备决战,又岂能毫无对策?我军深入草原,必将掠其物资以助战,若吁利碣果真有大忍之心,也要考虑战火经年,即便取胜定将元气大伤。所以,只要我们放出诱饵,而且要够大够肥够好吃,吁利碣能退一次两次,却绝不可能永远放弃机会。再者,那瀚喀罗已同帝国结盟,我军一动则起而呼应。到了那时,铁勒肘腋生变前有强敌,战与不战非他所能决定,唯一不确定的就是在何时战?何地战?所以,新军所要针对的就是一旦处身草原孤立待援之际,怎样坚持到底。”
一阵兴奋的嗡嗡声四处响起,知道章扬出使塞外的人员本来不多,如今听见那瀚喀罗两族倒向了帝国,不由感到己方又多了几分胜算。而李邯吴平早知此事,看见章扬平安的回来,心中已有准备。在众人被好消息冲昏头脑之际,他们却注意到了章扬最后的一句话。
“章将军,你说新军要苦练孤立待守,不知从何而起?别的不说,就是海大将征战已久的百战精兵,也绝不敢在草原上和骑兵争锋。本将以为,北进之战步兵只能充当配角,应该练如何迟滞敌人进攻,掩护主力反击,而不是想着孤军作战独当一面。”虽然认同章扬在战略层次上的分析,李邯仍然表明了自己对新军的态度。既然草原无险可守连章扬都承认,那步兵又怎么可能对抗骑兵?打输了跑不掉,打赢了追不上,根本没有希望。
见他问的敏锐,章扬心中暗赞一声不愧是董峻的左膀右臂:“李将军说的本来不错,但是帝国此次出征,所调动的兵力定是整补以后的海大将和董大将。按照离京时左领军卫的计划,平贼军将增加到八万人,海大将则会扩充到十五万人,两军合计共有二十三万之众。而铁勒呢,上次南犯举全族之兵外加那瀚喀罗也不过二十万,如今两族倒戈,吁利碣无论如何也拼凑不出这么多人马。如果碰上海董两军一起行动,想来他宁可看着草原陷于战火之中也要避让。要是海大将和董大将分开,将军以为他会供给哪一路?”
李邯本想说给铁勒添个胆子也不敢进攻平贼军,可细细一思量,却只能沮丧道:“自然是我们。”
“李将军确实是将才。”章扬大大的夸了他一下,继续道:“董大将平贼精骑善攻之名天下皆知,海大将则以守如泰山著称。一边是重攻的八万人,一边是重守的十五万人,放在往日,吁利碣肯定毫不犹豫的先攻我军,然后对付海大将。但是现在,我料他一个都不会进攻。”
再次自信满满的说出判断,然而却并没有引起帐内诸将的反驳,迎着他们欲知究竟的眼神,章扬进一步解释道:“勒支山一战,董大将以一万敌五万,最后等到援军反而取得了钦纳河的胜利。虽有地利之故,更重要的是平贼军的忍耐顽强出人意料。经此战后,吁利碣想必明白,固守一途,董大将非不能也,乃不为也。若全军八万尽聚于董大将旗下,谅他吁利碣只敢持兵徘徊不敢冒进。可是这样一来,损人而不利己,战事拖延不决,只会两败俱伤。所以,要想把他诱出来,唯有将平贼军最大的软肋暴露给他看。”
最大的软肋?堪称天下第一等强兵的平贼军也有软肋?不但诸将不解其意,就连董峻也露出好奇的神色。纵横西北几十年亲手锻打的平贼军竟然有连自己都不知道的软肋吗?
“不错,软肋!”肯定的点了点头,章扬一指董峻说道:“平贼军的软肋就在于董大将,董大将在,平贼军是第一等强军,董大将若不在,平贼军能有几流,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闻言各自释然,董峻在他们的心目中,本就如天神一般威严。以书生意气席卷万里,这样的将军到哪里再找一个?习惯了他的镇定,习惯了他的激昂,习惯了他的从容,习惯了他的刚烈,一支从头到脚都被刻上深深烙印的军队,如果失去了自己的主将,结果谁能知道?
“不过这不可能,只要平贼军还有一个人在,董大将就决不会受伤害。”一直隐在暗处的中军副将姜思道赫然站了出来,他的声音不大但却十分坚毅,面容上清晰的线条表明了他的决心,眼中的那股狂热更是激起了众人的共鸣。
“是啊,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乱七八糟的叫嚷声中,章扬平静的说道:“下官也知道不可能,但是要想让吁利碣上钩,还需把不可能变成可能。”
噪杂声越发热闹,一旦触及心中的支柱,这些勇猛善战的将领们轻而易举的丧失了判断力。董峻摇了摇头,眼前这一幕不更加证明了章扬所言切中要害吗。
“章将军的意思是平贼军的一部脱离本军充当诱饵,只有确信本将军不在其中,铁勒方才会试图围歼一部,而我军也才会有机会与之决战。前提是诱饵不但能拖住敌人,还要能坚持到援军到达。”不容置疑的声音传遍大帐,在董峻明白无误的说明下,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事情说到了这个份上已经十分清楚,诱敌而聚歼的任务十之八九要落在不是主力又行动迟缓的新军步兵头上。
扫了一眼众人,章扬强调的加了一句:“所以我说,新军的下一步不是追求如何消灭敌人,而是如何在优势敌人的攻击下生存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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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边的红霞映满了天际,皇城口的青铜狮子,在落日下暴露着狰狞的唇齿。扭头望望那曾经金碧辉煌的宫殿正在一分分的黯淡,柳江风忽地打了个冷战。
刚才在皇帝身边,他又看见了那个自称能炼长生丹药的术士,虽然在自己厌恶的目光下他畏畏缩缩不敢正视,可皇帝那红的有些变态的面容,已经说明了一切。曾几何时,那迎向千军万马也不恐惧的皇子如今随着年华老去,竟然开始相信虚无缥缈的传闻。而人,岂能不死?
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柳江风转过身子,拖着沉重的步伐,带着一点点失落一点点困惑向着宫外走去。迎面,春风拂动柳梢,清爽而又遐意,远处沿街奔走的人群,在安详平静的气氛中即将度过又一个夜晚。
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人臣但能如此,不管天恩多高多厚,想必也问心无愧了吧。柳江风握紧了拳头,脸上的虬髯忽然根根竖起。他的脚步越迈越大,在陶土浇垒的百官朝道上留下一个个清晰的脚印。晚霞愈加红润,像是要抢在斜阳垂落之前将光辉铭刻在人们心中。邻街几声昏哑的二胡,曲折委婉的泣诉着曾经的沧桑。
时间!我需要的是时间!
柳江风坐上久侯在外的官轿,脑海里却始终执著着那份信念。如果给我十年,我定能重献给皇帝一个不朽的帝国;如果给我三年,我定能把摇摇欲坠的国家修补成牢不可破;如果,这一切都不可能,那么请再给我一年,我将竭尽心智,把威胁帝国的外敌彻底扼杀。
然而,我誓死效忠的帝王啊,你?到底能给我多少时间?
轿外朦胧的夜色中,一群北归的大雁正排着整齐的人字翩然飞过。柳江风将头探出轿外,紧盯着那些归家的鸟儿,嘴角默默无声的嚅动了几下。海威,董峻,你们可知道,我已经把帝国万千百姓的命运交到了你们的手中?气吞虎狼的将士们,你们可知道,北征察尔扈草原,不是为了宣扬赫赫国威,而是将生死存亡当作了一个赌注?
夜,终于不可抗拒的来临了。就在黑暗彻底笼罩大地前,柳江风震惊的看见,满天晚霞在烟消云散的瞬间,忽然迸发出血一样的娇艳。
正文 第五卷 天苍野茫
第一章揣摩
几头猎犬萎靡的匍匐在马旁草地上,往日气焰薰天朝天直竖的尾巴此刻却无力的贴服在股间。森白的牙齿缝中,长而猩红的舌头软绵绵的耷拉在鼻下。仿佛十分藐视它们的狼狈,正在低头啃噬青草的马匹呼噜噜的弄出一串响声,竟然将口鼻伸到了猎犬眼前。
在数百名扈从的拱卫下,吁利碣斜倚在随军软榻上,双眼半眯半张,也不知此刻在想些什么。
丙酉年七月,北谅帝国破虏大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