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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头的汉子挺着标枪般的身躯,骄傲的站在前列。他并不知道管阙出于什么原因竟然动用了八百里飞骑,把四散潜伏的他们偷偷的招拢起来。甚至,他也不知道,这样的举动有没有经过管捷的认同。然而当自己明白面前放着建功立业的机会时,他还是毅然选择了把那些疑惑担心统统埋藏在心底。
一个真正的战士,最可怕的不是战死沙场,而是碌碌无为的终老于榻上!
“你们的对手很强。”管阙皱着眉头,心不甘情不愿的说出了这句话。“崔哲曾与他交过手,自认生死相搏之际,难有胜算。所以,我特地把你们找来,为的就是不但要杀了他,而且还要干干净净,不留下半点痕迹。能做到吗?”
几个人的脸上同时露出了自信,无声无息的点了点头。他们清楚,崔哲在军中的名气虽然响亮,但是他的剑,可以较技高台,却不一定比自己更善于杀人。毕竟,“暗刃”这个令人恐惧的称号,本身就意味着死亡的召唤。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哼哼!”口中念着婉约多情的诗句,管阙的脸上却布满了狰狞狠毒,他自言自语道:“就让你再快活半天吧,好教你在黄泉路上知道,什么才叫做乐极生悲。”
窗外白云朵朵,在碧蓝清澈的天际悠然飘动。不远处有一只雏鹰,振动着稚嫩的翅膀,顽强而不屈的向着高空冲去。李文秀依在窗前,面容平淡如水,仿佛刚才并未听见章扬拒绝的回答。只有紧靠她身旁的侍女,才能看清那一瞬间,她眼里分明曾闪过失落和欣慰。
“文秀来时的路上,一直在想先生究竟会怎样回答。”李文秀转过脸来,对着站在场中的章扬笑了笑。“可是到了门口时,却连我自己也不清楚,到底是希望先生答应还是拒绝。现在好了,答案已自先生口中而出,文秀再不必为此而烦恼。”她嘴角轻盈的笑着,明眸上却是雾一般的朦胧。沉默笼罩着整个房间,似乎所有人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街上卖花少女清纯的叫卖声和铁铺里叮当的敲打声,顽强的穿透了门窗,越发衬出屋内怪异而宁静的气氛。
如嫣静坐在一旁,低头绞弄着手帕,偷看着身旁章扬如同刀刻的侧脸。她并不清楚答应或是拒绝,对章扬意味着什么。然而当她听见,那熟悉的声音低沉而坚定的说出“抱歉”时,心头却涌起一阵莫名的欢喜。她伸出轻柔的纤手,悄悄伸入了章扬的掌心之中。
望着那缠绕交错的十指,李文秀忽然有股逃离的冲动,她努力压制住自己的情绪,祥和平静的说道:“文秀的任务已经了结,也该告辞才是。不过在临走之前,文秀还有几句话想对先生说。”章扬怔了一怔,连忙答道:“文秀小姐请说。”
李文秀看着章扬,关切的说道:“文秀知道先生文韬武略,皆有过人之能。只是这世上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坦白说,如今先生处境十分尴尬,虽然不见得会有人明目张胆的挑衅,却也要留心小人作祟。”
“你是说……”章扬迷惑的问了一句。
“振武将军的驻地离江左虽有二百里,有些事李家也略有耳闻,管捷或可算是个人杰,然龙生九种,各各不同,未必都能知道利害得失。”隐隐的提醒了章扬一下,李文秀觉得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便带着几分遗憾惘然告辞离去。
“小姐,那个家伙如此不识抬举,你为什么还要对他这么客气。”刚刚转过了一个街角,那侍女已经忍不住问了起来。她撇了撇嘴,气嘟嘟的还在忿然不平。李文秀见她这副模样,不由笑了起来:“真不知章先生那里得罪了你,闹得如此激动,难不成你还在记着疏玉园的过节?”
“哼!他也配我牵记?”那侍女鼻中不屑的哼了一声,接着道:“咱们李家有什么不好,巴巴的上门请他,居然不知好歹。”
“你知道什么!”听她口中放肆,李文秀斥责了一句。她抬头望望天空,然后一指那只还在盘旋向上的雏鹰,感叹道:“如今他虽地位寻常,不过是那雏鹰初起,偶尔低飞。若有朝一日,待他振翅冲天,云程万里之际,又岂是常人可以仰视。至于你我,与他相比,至多不过是燕雀鹂鸟而已。只可惜如此俊杰,终是与李家无缘。看来,爹爹纵有一腔雄心,未必会一帆风顺啊。”
听她如此推崇章扬,那侍女虽还有气,也只有闭口不言。李文秀淡淡的笑了笑,随口道:“我知你还有些不服,来日方长,你看着就是了。”
七月的天空,已经有了重重的暑气。在烈日下折腾了一个下午,章扬早已浑身都是汗渍。坐上了回程的马车,他第一件事就是把篷布全都卷了起来。当傍晚的清风拂上了面颊,他舒服得几乎想把外衣全都脱去。
做了一个臭不可闻的手势,如嫣有些害羞的说道:“晚上把衣服脱下来,我帮你洗一洗。”
夸张的张大了嘴巴,章扬故作惊讶道:“脱下来?那我穿什么呀?”
举起双手在他背上轻轻的槌了几下,如嫣的眼角也写满了笑意,她瞋道:“先生又来取笑如嫣,七哥家里难道连件衣服都没有?我回头告诉他,看他怎么收拾你。”
“这算什么玩笑,闺房之乐以后你自然知晓。”看见如嫣羞得直低下头去,章扬得意的笑道:“我和老爷子说过了,等过了夏天,气候一凉快,我就娶你过门,也省得每天颠来跑去,还要常常麻烦七哥。”
如嫣把头一抬,又飞快的低了下去,只是那红成一片的耳朵和颈项,却泄漏了她的喜悦和娇羞。她用低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喃喃道:“那,你今晚在七哥家吃饭,好吗?”
抚摸着她丝锻一般的长发,章扬的胸中充满了甜蜜,他不禁脱口答道:“好!”
连着挥了几次手,直到看见如嫣依依不舍的进了蔡七家中,章扬这才转过身来,举起灯笼,迈开了轻快的步伐。一切都如意料中一样顺利,蔡七高兴的答应担当如嫣娘家的代表。而他的夫人,那个表面凶悍,其实内心善良的女子,更是自告奋勇的提议由她出面去找个名义上的媒婆。剩下的,就只有等待夏天早早过去,秋天快快来到。
夜风吹拂着树梢,发出轻柔欢快的沙沙声。星光掩藏在皓月背后,悄悄的嘲笑章扬无法合拢的双唇。偶尔远处的庭院里,有几声蝉鸣争相响起,那容易让人烦躁的杂音,此时也仿佛变成了祝福的曲调。
再转过两个街角,就要回到了清记。章扬加快脚步,急着想把今天所有的事情一一告知魏清。突然,他心头剧震,脑海里涌起了一阵不安。疑惑的把灯笼挑高,章扬松肩沉腰,定住了身体,右手迅即附上了刀柄。
风,还是那风,拂面依然清凉。月,还是那月,躲躲藏藏,在云层中时隐时现。街前飘落的花瓣,盘旋了几圈,斜斜坠落于地面。四周,沉浸在一片安宁之中。章扬舒了口气,握刀的手渐渐松了开来。未免太多心了,他自嘲的摇摇头,探出灯笼照照前方,继续自己匆匆的步履。
没等他行出几步,一朵厚厚的乌云遮住了弦月,章扬只觉得眼前猛然暗了下来。
几股冷风自背后袭来,冰的险些冻住了血液。金属刺开空气的声音急速传来,快得让人无法思索。只是一瞬间的功夫,章扬的手心额头已挂满了冷汗。完全是出于本能,他猛地发力跺脚,在足下青石碎裂的同时,章扬如同一只蝙蝠般飞了出去。
“咦!”有些意外的声音里,几柄兵器同时刺在了虚空。章扬头也不回,把灯笼向上用力抛去,随后急奔了两步,双足轮番在道旁的大树上一点,整个身躯借着反震的弹力,忽的翻了回去。
一连串的“噗噗”声从树干处接连传来,脱手拔出了鞘中长刀,章扬暗道侥幸。此时灯笼已从空中坠落,转眼间燃成了一团火球。跳跃闪烁的红光那头,五个黑衣汉子并肩而立,正用惊诧的目光打量着他。“好身手。”一个似是领头的黑衣人脱口赞了一句,随即又惋惜的摇摇头:“可惜,任凭你如何了得,终是过不了今夜了。”
话音未落,那五人已两翼齐张,分头逼了过来。章扬持刀前冲,眼看就要一头撞入包围时,忽然轻巧的转了转身子,全力扑向左边的两人。
“拦住他!”又一次出手落空后,那领头的黑衣人已经恼羞成怒。他大声提醒了左边二人后,近乎疯狂的追向了章扬的背影。
杀气四散纵横,章扬手中长刀急速的碰了十数下,终于破开了眼前两人的剑网。估摸着背后的敌人还有丈许之遥,他眼中厉芒暴涨,一连七刀劈下倒有六刀是冲着一人而去。各个击破!这几下交手虽是兔起鹘落,章扬已察觉到对手的难缠。若不是自己反应够快,怕还没见到敌人的身影就一命呜呼了。现在也唯有抢在敌人合围之前冲出去,才有生还的一线希望。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这些刺客竟是出奇的顽强。直面他的黑衣人连着接了他六刀以后,虽是手足带创,却依然死战不退。耳听背后的脚步越来越近,章扬气血上涌,陡然长啸一声。手中长刀荡清波,凝碧水,携着冷冷杀机兜头盖脸的落在了那人头上。
一团黑影募地在刀光中飞了出去,章扬还没来得及高兴,却被眼前的景象震惊。那个拦路的黑衣人被他连手带肩劈去了小半个身子,鲜血自伤口飙洒如泉喷。只是,那人还没有倒下!他摇摇晃晃颤颤巍巍,带着野兽般的神情,仍然向章扬递出了剑锋!
一声长长的叹息里,章扬几乎有些不忍的划开了那人咽喉。借着身体前冲的余力他转过身来,愤怒的看向围在他身旁的四个刺客:“谁!谁叫你们来的!”
没有回答,那四个刺客默然不语,自顾挺剑而上。忽闪而过的月光下,照出寒光似雪,清洌袭人。章扬怒容顿敛,迅速冷静下来。此时此刻,倘若再费心猜度主谋是谁,无疑是自寻死路。所有的疑问,还是留到逃出生天后再去考虑吧。
狭长而短小的剑,忽然动了。毒蛇般的剑锋上下交错,有快有慢,即时织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罗网。章扬长刀一挑,几声细密急促的声音后,他的身躯有如乳燕投林,蝶舞繁花,在纵横变幻的剑林里穿来穿去。肉眼几乎无法看清的黑影里,清脆的金铁交鸣声似骤雨初下,连绵不绝。俄顷,有一缕轻烟撕裂束缚,突向天幕,翩翩然在空中旋绕转折。
翻了一个跟斗踏在了地上,章扬止不住大声喘息。方才他在重围中全力以赴,虽是重创了一个刺客,可自己的手臂肩膀也多处见红。若不是瞅准了机会,从那受伤后动作迟缓的刺客旁冲了出来,只怕现在已成了地上的一具僵尸。微微动了动了身躯,伤口传来的刺痛不由令他咧嘴吸了口凉气。今日,难道真要丧命于此?
一股平缓而熟悉的气息自身后席卷而来,把周围一切统统包容了进去。章扬脸上现出的欣喜笑意,不禁让对手在惊讶之余,警惕起来。
陈身在章扬身侧,魏清佝偻的背脊挺拔如山。“阿扬,没事吧?”
“没事。”听见章扬的回答,魏清点了点头,这才把目光转向刺客。体会出他们周身散发的阴暗狠毅,魏清不由皱起了眉头。领头的黑衣人只稍稍犹豫了一下,便对着旁人送出了继续的眼神。带着血迹的剑锋慢慢抬了起来,在一声断喝后狂飙突进。
魏清双手急合,再摊开时已不知从哪里变出了一柄短刀。配合着章扬泰山压顶般的迎面一劈,他的短刀自下而上撩起,封死了两人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