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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了,而且这也绝不是一般人能够具有的一种政治远见啊。
在许多问题上,他和女儿的观点都大不相同。是不是这些年来他对女儿太不关心了,女儿才会突然之间异想天开,搞起什么长途跟踪采访来……那时他正在为人代会的召开而苦心竭虑,当接到女儿打来的电话,当时就觉得眼前一片漆黑,差一点儿晕倒在办公室里。他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这些年来他一直是把她当作掌上明珠的,从这里到四川,一路上要翻多少座山,要过多少条河,他简直连想都不敢想,没想到他的独生女儿居然要风雨无阻地一直走下去,这难道不是有点太疯狂太不可思议了吗?
一连几天,他只要一闭上眼睛,就总是浮现出女儿那一副娇弱无力的身影。有时看到她站在一座高高的悬崖上,有时看到她正在过一条波涛汹涌的大河,那滔天的河水漫过来漫过来,不一会儿便把他们父女俩全吞没了……
这些日子,全市上下干部群众的思想实际上乱极了,而且在省里的形象也一下子变得很糟糕,这实在是为政者不能不充分考虑的一个大问题。要是换了过去,他是绝不允许这样的。许多年以来,雁云一直是全省甚至全国的一个排头兵啊。但是现在不同了,人代会的选举还没有正式开始,金鑫这伙人就不顾大局跳了出来,把干部群众的思想几乎全搞乱了。现在好啦,曹非“双规”了,也就是隔离起来让他来交代问题,门力生很相信自己的判断,这小子实际上是一个软骨头,不会硬挺下去的。一直躲在医院里的金鑫虽然表面上还很镇定,一再说是身体养好了,要求正式报到参加下一阶段的会议,但是前些日子的那种嚣张气焰早没了。只可惜白过江这个关键人物还没有落网,否则这个案子早就拿下来,雁云也就由大乱而到大治了。
昨天一拿到信,叶欣当下就哭了。硬说是他平时太不关心女儿了,一叶才会这样出走的。又说是他太自私,为了要出新闻、出典型,扭转雁云当前的被动局面,连女儿的死活也不顾了。后来便不住不歇地给一叶打电话。其实她又不是不知道,像一叶这样的犟脾气,认准了一条道,是非走到天黑不可的。
也许,他应当给女儿写一封信的,可惜她连个固定地址也没有。还是打电话吧,谁知道拨了好半天,一直都是信号不通,气得他把电话机咚地扔到了一边。
这是在他那间狭小的办公室里。正是中午时分,空气变得黏稠黏稠,连喘气都有点儿困难了。从这里到秦岭山区,他不知道到底有几多的路程。女儿说那个地方冷得很,又会是怎样一个冷法呢?他站在大地图前看了许久,仍一点儿也弄不明白。这个社会就是这样,同样一个季节,有的人热得要命,有的人却冷得要死。对于生活,女儿她说是有了一种完全不同的看法,其实那实在是言过其辞的,不过就是两个没有人注意死活的小人物罢了,在这个世界上,这样的人物实在是太多了。光感情用事不行,要对得起这样一些小人物,就必须对曹非那样一些“大人物”更加铁面无情!但愿他能够交代出一些更加具有震撼力的东西来吧……
有人敲门。门力生一个激灵,连忙又回到座位上,整一整衣服,把歪在一旁的电话也摆好了,才低沉地吐出两个字:“进来。”
原来是柳成荫。门力生心里笑了一下,幸亏刚才把一切都弄整齐了,他可不想让这样一个老于世故的副手看出些什么来。
他摆摆手,让跟进来的小赵给柳成荫沏上茶,又随手扔过一支软中华烟。柳成荫连忙把烟接在手里,依旧露出很温顺的眼神,小心地摆弄着。
这些日子,柳成荫很显然也瘦了,虽然穿得齐齐整整,还打着一条过分鲜艳的领带,依然可以看出这位副手内心的憔悴和焦虑……但是他什么也不想说,只是一个劲儿看着,直到柳成荫自己开了口说:“我刚刚从专案组那里来。您知道嘛,曹非已经交代了……”
“是吗,他这么快就吐出来了,怎么样?”门力生一听,立刻站起身来。
“唉,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真是触目惊心啊,没想到这些年他们仅从白峪沟矿那里,前前后后拿走了将近一百万呢。不仅曹一个人,据他说,金鑫也起码拿了几十万,而且全是他给办的。您想一想,一百万是个什么数字,几十个没有上报的死人又是个什么数字……这个案子可真够大的了。”
“好啊,一百万,几十条人命……怎么会这样,怎么敢这样啊!”门力生站住了,猛地一拍桌子,“他们这些个王八蛋!老柳你说说看……这些年我是不是对他们太宽容了?而他们也有点儿太放肆了,真是没想到会这样,这叫我如何向省委交代呢?!”
一听这话,柳成荫慌了:“门书记,您大可不必这样自责。他们是他们,您是您自己,这完全是两码子事嘛,就像……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那都是没有法子的。”
门力生却一点儿也不理会他的劝说,依旧沉痛地说:“话是这么说,但是我毕竟是一把手,一个班子里出了这么多问题,能说我这个当班长的没有一点儿责任吗?但是,我就是不明白,平时我对他们也够宽容的,他们要那么多的钱干什么呢?失察,完全是一种失察啊!代表们的愤怒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下午我们就开常委会专门讨论这个问题,而且我要立即向省委写报告,请求处分……”
“不,不,门书记,您说得太重了,您这样做,是在鞭策我们啊,特别是我,我过去一直是主管纪检的,要处分也应该第一个处分我才对,但是这样的话我还是要说……”说到这里,柳成荫故意顿了一下,“……这问题当然是不小了。不过说来说去我还是那句话,他们这完全是咎由自取,和我们这个班子是没有什么关系的。”
门力生看着他,又沉痛地摇着头:“好吧,责任问题我们暂且不说了。既然如此,连金鑫也陷进去了,而且陷的不轻,那你就立刻安排吧,先把他控制起来,下午我们开常委会正式作一个决定,然后请省委拿起来处理吧。至于人代会嘛,我看还是要正常进行,反正作一个正式决定肯定是免不了的,而且会议之后还要向代表们分组通报一下情况。今天夜里,人大还需要作一个正式决定,先罢免或者中止曹非和金鑫的代表资格。”
“可是……”柳成荫忽然吞吞吐吐起来:“有一个问题我不知道该讲不讲……其实您也一定看出来了,现在代表们情绪大得很啊。原来跟着金鑫跑的毕竟只是极少数,现在这些人虽然都偃旗息鼓灰溜溜的了,但是大多数代表的情绪却转到了另一个方面,强烈要求把杨波给抬出来。马上就要选举了,代表们下面的串联却更厉害了,甚至连原来支持金鑫的那一伙人也在联署,要提名杨波出来参选。如果……如果引导不好,这大会还是开不下去……要开下去,就可能是另一种结果了。”
“你问过老桂没有,他有什么意见?”
“他现在也很着急啊,只是一个劲儿转代表团,听说这几天不住气地和代表们握手,手都握肿了。”
“不可能吧?”门力生一听就笑了。
“怎么不可能,只是于事无补罢了。说句心里话,我现在回想起来,也许在今年的这次换届中,我们和省委都的确有点考虑不周全。民意不可违,与其骑虎难下,不如顺水推舟……”
“是啊,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门力生走到窗前,盯着窗外停泊的一片小汽车,一直过了好一会儿,才不无沉痛地说:“如果说我们这是一场挠羊赛,现在还只得了三羊二羊,只有拿到头羊才算是冠军啊!但是你这想法也不对。什么民意,他们就代表民意,我们就不代表民意?要说民意,现在的民意就是,会议必须照常进行,雁云再也不能这样乱下去了。否则,我们就无法向全市人民交代,这才是真正的大局啊!还是一叶说得对,什么是幸福,什么是永恒,什么是快乐,也许真的值得我们好好地思考一下了……不过依我之见,杨波不会那样愚蠢吧?如果真是那样,那我们就只好再做他的工作了……”
《换届》晋原平
三十二
有一句话,已经在肚子里压抑了许久,叶欣却一直不知道怎么对门力生说。
这些年来,她一直是默默无闻的,就像一个影子紧跟在这位比她大好多岁的丈夫身后。有时候她觉得他像父亲一样严厉,有时候又像兄长一样宽厚慈祥,而更多的时候,他就像是一把雨伞,无论走到哪里都罩在她的头顶上,使她在免受风雨侵袭的同时,再也看不到那湛蓝湛蓝的天空了。
这一天,病人不多,叶欣忙乱了一会儿便没事了,但是又不想回家,中午她让别人先下班,独自一个在护士办公室坐着。
这些日子,说不来怎么搞的,她就是不想回那个有着好多间房子的家。反正门力生常常不在,齐齐不过是一个还不懂事的农村女孩儿,守在偌大的房子里,她又能够做什么呢?有时她从这间房走到那间房,看着大致相同的一件件家具,觉得自己就像是游走在这些锃亮家具中间的一个孤魂,至多也就像是一个家具店里的看客,这些价格不菲的东西其实和她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自从开始酝酿市级班子的调整以来,她家的电话基本就掐掉了。一开始还由她来接,后来改成了齐齐接,再后来她发现,其实不论是谁来接,实际上也都是一句话,他不在,然后就赶紧压了线,所以她干脆就把线都拔了。而且,即使不拔了,她也还是一个标准的接线员,没有地方可以打出去的。一叶刚上大学的时候,她绝大多数的电话都是打给她的。后来,连一叶也有点儿烦了,说来说去就那么几句话,注意身体,好好学习,不要乱花钱,不要和不三不四的人交朋友……再后来一叶毕业回来了,整天跑得连家也不回,而且一再声明不希望父母过多干涉自己的生活,她也就再不打这样的电话了。
家里的门也常常是紧闭着的。门力生特别交代过,在这一段时间里,家里任何人都不接待,不管是谁敲门都不给开。过去她也有许多朋友,这样一来几乎全绝迹了。见了面就要说话,一说话就免不了要提到官场上的事儿,她不论怎么表态都是不合适的。而且人家对方也有忌讳的,有求于你你又不能答应,没事情瞎跑又惹人闲话,所以还是敬而远之的好。这样一来,在这座偌大的城市里,她这个家庭其实完全是封闭的,几乎与外界隔绝开来,一回家就像是住进了监狱一样,比此刻的曹非也差不了多少,像她这样一个人,怎么能够不感到憋气呢?
自从和门力生结了婚,特别是他当了书记这些年,叶欣觉得自己改变了许多,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年轻时的她,实际上是多么开朗多么活泼的一个人啊。她的家庭不算富裕,但是老父亲好歹也是县里面的一个局长,从小到大,叶欣就没有记得受过一丁点儿委屈,完全是在一片欢歌笑语中长大的。加上她自己能歌善舞,长得又十分出众,在省护校念书的时候,她简直就是全校男同学心目中冰清玉洁又魂牵梦绕的白雪公主。但是,她很奇怪,全校那么多男生,她偏偏一个也看不上,而惟一进入她心灵深处的,竟然是一个外校生。她知道他叫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