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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吉叹道:“真是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季淑不愿说话,就想离开,却听云吉又说道:“只不过娘子你却要自求多福了。”季淑回头,问道:“此话何意?”云吉道:“康华再怎么说,也是皇后娘娘赐下来的人,如今出了事,皇后娘娘那边肯不肯就此罢休,尚未可知。若是娘娘知道了康华是死在一个从外头领进来、来历不明的人屋里……哈哈。”她并未说完,便轻轻一笑,往前就走,经过天权身边儿之时,有意无意便看了天权一眼。
此后楚昭回来,听闻此事,又惊又怒,便叫人去查康华中了何毒,又叫人去查给季淑熬药的过程里都有些谁人经手,一一探问查询。
而后几日,良惜病倒,据说病的不轻,季淑本想去探,然而转念一想,同她们三个交浅言深,本以为康华是个爽快人,却没想到翻脸如斯,而且那日听闻良惜话语之中颇有些疑她意思,季淑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况那件事……扑朔迷离地,还无结局。
期间苓雪倒来过一次,说了些安慰言语,季淑只是听着,顺口问了问良惜的病情,苓雪道:“好多了,她也常说等全好了就来见姐姐。”季淑一笑,也不置可否。
近来楚昭甚是忙碌,白日通常就不在府中。季淑也不问,只是常常半夜醒来,才发现他不知何时回来了,紧紧地抱着自己在酣睡。
只是这样平淡的相处,季淑反觉得心安。
这一日,楚昭依旧出外,季淑闲散坐着,却听有个管家的婆子自外头来,急急地说道:“请娘子速速收拾。”季淑见她来的匆忙,道:“怎么了?”那婆子就说道:“娘子快别问了,速速打扮一番才是,有宫内的供奉们来,说是里头的娘娘们想见娘子呢。”季淑一惊,说道:“什么?”婆子道:“就是要召娘子入宫了。”说着,就又招呼道:“来人,快给娘子装扮。”
季淑道:“且慢,我为何要入宫?”那婆子苦笑,道:“娘子作甚问这个?难道宫里头的娘娘们召见,还有人敢不去的?”季淑问道:“那此事王爷知道么?”婆子道:“这个老身不知。”季淑说道:“我不明不白地,进什么宫,等王爷回来再说吧!”
正说着,外面有个阴阳怪气地声音说道:“哟,好大的脾气啊……只不过,您就别管这个了,王爷如今人好端端地在宫内呢,就等花娘子进去相会。”
季淑抬头,却见自门口走进来一人,锦衣方帽,怀中抱着一支尘拂,似笑非笑地望着季淑,也不是正眼儿看,而是斜睨着一般。
季淑道:“这位公公是?”太监笑道:“咱家是皇后娘年跟前伺候的,姓王,闲话就先别说了?娘娘里头等急了,可不是好玩儿的。”
季淑说道:“不知娘娘怎地又知道我,为何又叫我进宫?”王太监啧啧了几声,道:“娘子还不知道自己的分量呢,前日子昭王殿下为了娘子急召太医,已经是众所周知,谁不知道娘子是昭王殿下的心头好,娘娘们自然要见见了。”说着,面上就带了一点儿不耐烦,说道:“咱家是伺候皇后的,极少亲自出来请人,凡是被请的,无不急得鸡飞狗跳、忙不迭地跟着咱家走,生怕慢了一步,你这小娘子倒好,不疾不徐,问长问短……得了,还不赶紧跟着咱家走?”
季淑正要再说,却见门口上有一道白色影子微微晃过,季淑转念一想,说道:“劳烦公公了,让我稍微收拾一下,便同公公进宫。”太监脸上这才露出微笑表情,道:“这才是识相之人呢,快,赶紧地收拾起来!”
97。锦带:鹄袍换绿契初心
季淑随王太监入了宫,那太监似是个话唠,自季淑下轿开始,絮絮叨叨地说了一路,无非是说自己从未见皇后召见个没有诰命,又不是大家小姐的女人进宫来,算是开了恩、对昭王殿下另眼相看之故云云……季淑也不言语,随他说去,只是偶尔应答两句。
王太监见季淑少言寡语,就又问道:“你是哪里人士?怎么我听说是东明那边儿的?”季淑道:“回公公,是东明的。”王太监道:“你这沉稳的性子倒是好,不轻狂,咱家喜欢,只是……你这么就被昭王殿下带回来,可是有些不妥当呢。”季淑微微笑笑,说道:“请教公公?”
王太监略觉自得,道:“不是咱家多话,你也别嫌聒噪,昭王殿下再怎么……咳,那个、他也是个王爷之尊,若说要纳个侍妾什么的,自然是没什么紧要,倒也使得,可若是要立王妃,那可是大大地使不得啊……自然要挑个王侯将相、好人家的女儿,你可别仗着昭王现在喜欢你,就想着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了,有时候飞得越高,留神掌不住了,就摔得越重甚至会摔死的。”
季淑忍不住笑,便说道:“公公说的对,不瞒公公,我也是这么想的。”
王太监本以为她或许会面露羞惭之色,亦或者会愤然反唇相讥,却没想到季淑竟会“从善如流”,他略一想,问道:“那么你是怎么打算的,就真个儿甘心只当个侍妾?”
季淑说道:“这功夫王爷待我还算好,他也不肯放我,因此我也只是一日复一日的过活,将来他的心意淡了,或许肯放我离开了,我自然回我来的那处去,莫非还要死赖在这里,争什么妾室,妃子不成?那实在是太累了,公公觉得呢?”
王太监瞠目结舌,好似堵了个馒头在嗓子眼里,瞪着季淑半晌,才说道:“你这……小娘子,倒是想得通透,不错……人生苦短,及时行乐才好,好的时候,自然天崩地裂,也情热如火,不好的时候,则干干脆脆地一到两散,倒也痛快,没想到你竟然是个如此干脆又想得开的人。”
季淑笑道:“不然如何呢,只是……公公对这些看得也极为通透啊。”
王太监笑道:“咱家虽然是个阉人,体会不到那些,可是眼里来来往往地也看了不少,这人情世故上,体会的不是一点半点的,自也不差。”
季淑说道:“小女子甘拜下风,很是佩服。”王太监见她面露笑意,并无揶揄之意,他心中快活,道:“咱家见了形形色色的人,却没见过你这样儿的,唉,看到你,就又想到那一位,可怜的……”忽地自觉失言,就咳嗽了声,道,“好罢,咱家就再多说一句话,替你提个醒儿……”
季淑不知道他忽然发什么感慨,“那一位”又是谁,情知就算问他也不会说,何况多问多错,就只说道:“请公公赐教。”
王太监见小太监们跟在身后,就略凑近了,低声说道:“你这番进宫,应该无事的,你只要应对好了皇后娘娘,自是最好……昭王殿下同明王殿下向来亲厚,皇后娘娘自也会对你不错的,只是皇贵妃那边儿……你可要留神些,她不见你就罢了,若是要见你……”说到这里,就使了个眼色,道:“你可要打起十万分的精气神儿应付那尊神!”
季淑垂头略行了个礼,道:“承蒙公公指点,多谢。”
王太监领着季淑进了皇后寝宫,见廊下站着许多的太监宫女,垂手等候吩咐,入了大殿一路向内,隐隐地听到里头传来说笑声,隔着帘幕,王太监冲季淑做了个手势,示意她在此等候。
王太监自进内通报,片刻出来,说道:“来来,跟我去见娘娘,记得要守规矩,万万不要抬头乱看,娘娘叫你抬头再抬头。”季淑答应了,便跟着他入内。
一路小步到了里头,里面的说话声也停了,也没有人教导季淑具体如何。季淑就按照苓雪她们素日的举动行了个礼,口里说道:“拜见皇后娘娘。”
季淑做完了这个,目光一动,见旁边站着的王太监双眉蹙起,一脸“大事不妙”,而上头有人说道:“她大概是因为不是北疆的人,故而不会我们这里的礼节,竟不知怎么给娘娘行礼,娘娘勿怪。”
上头皇后娘娘说道:“我看她行的是咱们这里的礼,却有些半生不熟的,想必是跟别人学的?——你跟谁学的?”
季淑道:“是王府里头的苓雪等几位妹妹。”
皇后娘娘笑道:“我说呢。”
皇后说罢,另一个陌生的声音道:“这苓雪也不懂事了,怎么教也不教全套,见了娘娘什么礼数也不教明白么?”
先前那个开脱的声音轻声道:“怕是她们不知道娘娘会召见,故而才未曾教。”
季淑屈着膝,几乎有些坚持不住。听了这几个声音,垂着头眼睛瞟来瞟去,到底不好直接抬头看,就把这几人分成ABC三人,A貌似向着自己,暂时是好人,B是皇后,现在中立,而C,正在找茬,第一印象便是个坏的。
季淑心中暗暗思忖,上头皇后娘娘道:“好了,毕竟是东明的人,不懂也是有的,不必计较这个,好了,你起来罢,你叫什么?”
季淑松了口气,便缓缓起身,说道:“回娘娘,我叫花栀子。”
皇后娘娘道:“花栀子,好古怪的名字……听闻你生的国色天香,故而把昭王殿下也迷住了,你抬起头来给我看看,到底是生得什么模样。”
季淑心道:“这是开始挑白菜了。”无法,人在屋檐下,只好慢慢地抬起头来。却也因为这一抬头,将上面ABC三人看得明白了。
当中坐着的一个,打扮的简直只能用一个“富丽堂皇”来形容,生的端庄雍容,眉眼秀美,大概是素日颐指气使惯了,隐隐地透着高贵,必然是皇后娘娘。
而在她左手边坐着的,是个华服的美人,看起来不过三四十岁,生得极美,比皇后要美上数倍,望着季淑之时,眼中透出几分惊诧并不屑之色来,自然是先头给季淑没留下好印象的C。
而在皇后的右手上,却坐着个看似瘦削,面容清秀的女子,深眸高鼻,双眸恬静,虽看着有些沉默寡言的,但面上却是一派温柔之色,此人自然是季淑心里的A,季淑一看她的模样,就觉得自己的第一印象大概是没骗人,这人应该是个好的,只不过……她又不认识自己,为何要替自己说话?
季淑抬起头来,皇后娘娘细细看了会儿,终于叹了口气,赞道:“我心想为何老三放着院子里苓雪几个不去宠爱,却自外头找了个回来,原本我心里头还有些生气呢,如今一看,倒果然是老三的眼光更胜一筹。”
A说道:“娘娘开恩,不怪他擅自行事,就是他的造化了。”
皇后笑道:“老三没把苓雪跟云吉几个放在眼里,我还暗暗着急呢,他能自己找个回来,我想开了,却替他高兴……还有,庆鸾前日来,还大大地夸奖了一番他这个三弟,说三弟能干又忠心,我也知道,那孩子是怕我因此动怒,怕我会处置老三……哈,看到他们兄弟情深,我纵然是有点儿小气,也自烟消云散了,妹妹,你该替你的儿子高兴才是。”
季淑听到这里,身子一震,就看向那面容清瘦的女子,心中想道:“这是楚昭的娘?”
果然,皇后说罢,旁边的C说道:“娴妃自然是高兴了,三王爷跟大王爷走得这么近,简直是他的左膀右臂,连我都看得眼热,我们家永琰虽然是太子,可身边也没个得力相助的,却真真是个‘孤家寡人’的命了!”话虽如此,却眉尖都是傲然的。
季淑又是一惊,想道:“原来这对我不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