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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来说,未免又太过不公了。”
胡不归这下才算知道了狄青的来意。原来就是想让他把做成梨花筒的火药配方说出来,好大规模生产,用于军阵作战。其实火药这玩意,唐代便已发明出来。只是因为配方中药料比重不好掌握,先前的火药总是威力不大,于军事上也就没什么太大用处。如今胡不归的独到之处,便在于较好地解决了这个问题,可以用于临阵作战了。
狄青问胡不归要梨花筒的配方,这事儿如果发生在与狄飞龙十里亭一战之前,那可还真是要他煞费脑筋,天人交战,绕室彷徨到个三四更时分,还未必就能作出决断。现下不知怎么,竟显得格外地顺理成章。胡不归听他说完,立刻便一拍桌子,叫道:“照呀!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狄青却没想到事情竟这样顺利,倒怔了一下。回过神来,一按胡不归的手背,道:“如此多谢了!朝廷这次派我南征,狄某不才,虽说已有胜算,得胡堂主这一助力,此次平叛,无疑更要马到成功!”
胡不归大喜道:“怎么?这次竟是将军出征?这可太好了!太好了!”
原来代代国情不同。按说,狄青作为当朝首屈一指的名将,既然国境有乱,自然第一个便该想到他。哪知本朝传统,乱起之后第一选择,首先便派了一堆文臣出去,结果自然是乱上添乱。待到狄青忍耐不住,终于只要求一万兵马,毛遂自荐,还有人横加阻挠,说道是武将不该专任——天知道这是什么神经错乱的说法,难道打起仗来,武将不该专任,倒该是文臣专任不成?总算是朝廷上这次火烧眉毛,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就是在昨天,终于放了狄青外任,让他经制广南盗贼事,一应大小将佐,悉听节制。
狄青见胡不归喜形于色,知道民间却不比朝廷上那一伙文官同僚,对于自己,都是极为尊敬、极有信心。心中感慨,脸上却也没什么表现。他自十六岁刺字当兵,数十年来,在文官的一片白眼中,终于一节节升到枢密副使的高位,早历练得分外深沉。屈着手指头数来,这么多年的官宦生涯,似乎也就只有那么一两次感情冲动。比如一次官场宴会,居然被一名妓女当众取笑为“斑儿”,结果第二天便捉了她来,打了一顿板子出气。就那,也是很年轻时候的事了。现在人都已经过了不惑,自然更不至于在胡不归一个刚结识的江湖人物面前,吐什么苦水。再说,他如今既受命专征,现下一门心思,也就是打赢这场战争,什么官场纠葛,也都暂时抛诸脑后。当下拿了那梨花筒和火药配方,便向胡不归称谢告辞。
胡不归送了狄青出门,眼见着自己一场辛苦做出来的防身利器,霎时之间化为乌有,肩头倒是好一片轻松。更奇怪的是,看着狄青的背影走出不远,便淹没在随从之中,心里不知怎么地,居然有一份甜蜜蜜的感觉。过了一会,回过神来,觉察到自己的这种心情,忍不住就是一笑,自嘲道:“唉,毕竟是草头百姓,见不得高官呀!”
然而这一声自嘲,细想来,其实也未必就对。假使来的这个人,不是天然有一股平民味道的狄青呢?就算是宰相、参知政事、枢密使甚而是仁宗皇帝,都尽可以让胡不归栗栗危惧、汗不敢出,可是又有谁能让他从骨子里面,透出这份从所未有的奇异感觉?不过胡不归既然自以为找到答案,也就没有再往下深想了。
这样过了十来天,一日晚间,狄青过来辞行。看来他果然是疆场老手,只这几天功夫,又要调拨兵马,又要征发粮草,又要给前方发出指令,不等主帅赶到,不得擅自出战,还要催促兵器监用胡不归的火药配方,加紧制作作战器械,等等等等千头万绪、不胜枚举的诸种事情,竟全都给他收拾好了。
所谓一回生,二回熟,狄青这一次见到胡不归,连称呼干脆都改了,笑道:“胡兄,你的火器,这一回,可教在下给改了名字了。”
胡不归也不知为什么,见了狄青,便有三分欣喜,道:“是么?战场上要威吓敌人,想是给改得青面獠牙了?”
狄青大笑,道:“青面獠牙的东西,倒也是有的。只不过胡兄的火器既然是秘密武器,要真改了这种名字,敌人有备,倒未必有效了。在下是这样想的,战阵之中,毕竟还是长枪最利。梨花筒便缚在长枪之上,发射完毕,兵士们还可以继续使用长枪刺杀。一物两用,最是方便。所以便把这种合二为一的武器,取了名字,叫作梨花枪。”
胡不归道:“梨花枪?果然贴切!”只是他虽然这么附和了一句,从语气上看,对梨花筒梨花枪之别,好象也并不怎么很感兴趣。
狄青察颜观色,见他似乎有什么话不好出口,笑道:“胡兄现下要是后悔,可也迟了。兵器监早造好千支梨花枪,我也早已分派下去了。”
胡不归摇了摇头,道:“梨花枪能杀敌报国,又有什么不好?只是……”顿了一下,终于还是把这些天来,左思右想的考虑给说了出来:“在下虽然不是军人,可是到底也还有几分蛮力,不知也能跟随将军左右,效力国家,去杀几个蛮子么?”
狄青却没想到他话里面藏的却是这个,不由一怔。他自己是军人起家,不计生死地冲锋陷阵、勇猛杀敌惯了,对于勇士,天生便合胃口。只可惜军队还是有军队里的制度,当下道:“行军打仗,不比江湖争斗,要讲究个阵法的。胡兄未经这种训练,只怕武功太厉害了,到时候抢先冲杀出去,带乱了全军阵形,反为不美。”
胡不归大失所望。却听狄青又道:“在下听说胡兄于药石方面,也颇有独到之处?这次大军南征,万里迢迢,必有水土不服之事。胡兄要是肯屈就,倒是可以做个随军郎中,只是未免太屈才了。”
做个随军郎中的吸引力,不用说,自然比不上上阵杀敌。胡不归心里一灰,可是转念一想,一旦厮杀起来,战场上何等混乱,千军万马之中,难道自己脸上,偏偏刺了“大夫”两个字不成?到时候,又有谁绑着自己,不让自己抽空去杀几个蛮子?这样一想,倒也心安理得了,笑嘻嘻道:“那就这样定了,在下今晚结束结束,明天就随将军上路。”
狄青道:“如此甚好。只是明天出发,却来不及为胡兄向朝廷上请一个军职了。只好算是白衣领职,等到凯旋,再为胡兄……”
胡不归还没听完,便吓了一跳,连连摇手,道:“那可不成!胡某人要是一个不小心,受了官封,那可不应了一句话:这回捉将官里去,从此断送老头皮?只怕笑也被江湖朋友们给笑死了!”
狄青微微一笑,便也罢了。他知道江湖人喜欢自由,再说自己在官府中的滋味,唉,那也实在是不必提了。要不然又何至于在中秋之夜,一个人跑到河上,望月感怀?当即拱手告辞,将要出门,笑吟吟的脸色忽地一收,道:“胡兄虽然不算军人,既身在军中,要是犯了什么事,那也还是一样的军法从事。记住了。”
胡不归见他脸色一变,前后之间如同两人,心里顿时象吞了个苍蝇,哽得难受。一时之间,竟有些后悔起来。然而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这个时候再要后悔,也未免悔之晚矣。只好勉强挂着一副笑容,答应着,把他给送出了门。
胡不归第二天,果然便随着狄青的大军上了路(说是大军,其实也只得一万兵马,若是再多,仁宗皇帝可要睡不着觉了)。他初从军旅,感觉自然是分外新鲜。如此这般情绪昂扬地走了几天,那旅途却偏是最能消磨人家志气,不要多久,这股新鲜劲一过去,便觉得诸事不对起来。
胡不归虽然没有打过仗,也没读过什么兵书,可是当朝娱乐生活丰富,勾栏瓦肆之中,那说书的却比比皆是。说到历代战争,总有那么一句老生常谈,胡不归也听得耳熟了,叫作兵贵神速。可是狄青行军,却就有那么奇怪,非但谈不上什么神速,简直就可以和蜗牛赛跑,而略占胜场。每一日行军,基本上从不超一个驿站的路程。到了各州治所,还总要将息一日。只不知这般走法,此去岭南,千里迢迢,何时才能到达?岂不是让那侬智高早就做好了准备?
胡不归看在眼里,心中纳闷。又走了几日,终于按捺不住,等到这日又扎下营来,便到狄青的帅帐去打探风声。走到帐前,卫士通禀了,胡不归进去,便见狄青罩了件豆青战袍,正凭几读书,听见他进来的步声,转过头来。那表情,跟他从前青衣小帽的去胡不归家私访,可大不一样了,说不上来那么一种深沉慎默,不怒自威。
胡不归见他这副模样,心里咯噔了一下,要问的话也就忽然间不知去向。再一看,狄青身后帐篷上挂的,还有个异样物事,居然是个狰狞异常的铜制面具,青面獠牙,头生两角,只两只眼睛空洞洞的,直朝自己瞪将过来。又吓了一跳。
狄青放下书,见胡不归表情怪异,微微一笑,指个座位让他坐了,道:“军中这几日,可还习惯么?”
胡不归道:“初时以为艰苦,哪知道其实还比不上江湖奔波。在下……”说到这里,想想不对,既在军中,统属狄青节制,哪有什么在下在上的?改了口,道:“属下从前在江湖上追击敌人,有时候一昼夜之间,都得赶个七八百里的。”
狄青还是微微而笑,道:“嫌本帅走得慢了?”
胡不归脸上涨红,情知自己对于军旅一窍不通,这从说书人口中听来的“兵贵神速”,断章取义,也未必便对,一时说不出话来。
狄青却是何等聪明人物,只从他一句“七八百里”,便知道了他的想法,道:“要说兵贵神速,那也没什么不对。比如当年骠骑将军霍去病,长途奔袭,深入大漠斩杀匈奴,那确是要昼夜不停,迅雷不及掩耳。否则以沙漠之广阔辽远,单于望风而遁,却往哪里再去找他?只是各代情况不同,也不能一概而论。”
胡不归虚心听取。只听狄青又道:“说到本朝,兵将更换频繁,虽说也是体恤百姓的一片苦心,只是如此一来,兵将之间,未免不太熟悉。所以本帅宁肯走得慢些,便是想熟悉熟悉这支军队,到时候指挥起来,就要方便一些。”
胡不归恍然大悟,这才知道所谓名将,果然就是有名将的道理。那边狄青又道:“二来么,侬智高想在两广立足,也不怕他逃走。此去岭南,千里迢迢,也不是朝夕可以飞度的事。若一味只论速度,等到赶到,将士们疲惫不堪,也都是强弩之末了,如何可以克敌制胜?现在这样慢慢走来,正好可以将养兵力,到时候一鼓作气,好破强敌。”
胡不归此时的表情,就不只是恍然大悟可以解释得了的了,一时钦敬爱慕,溢于颜色。正要表达什么,忽听帐外竟有人声喧哗。狄青沉着嗓子,向帐外道:“什么事?”帐外卫士应声而入,禀道:“启禀将军,是吴指挥手下一个士兵,抢了人家的菜,因此上大家纠缠不清。”
狄青道:“带他们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