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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相信你,不过,你得经得住拷打。”罗枸杞严肃地说道,他只担心这一点,征羽毕竟从未遭受过牢狱的严刑拷打,更何况即使是更强悍的人都无法承受的酷刑。
“像你这样?”征羽平缓地问。
“这对我不算什么,我遭受过更要命的折磨。”罗枸杞平淡地说道。
“更要命的,我没有那么强大的生命力让他们折磨。”征羽虚弱一笑,倒是十分的释然。
完颜阿鲁罕呆在军营里,肩披着件没有系带的披风,低头正在琢磨着张行军地图,过些天他的军队将起程渡过黄河,与以康王为首聚众抵抗的宋军打仗。
部下散达进来的时候,他抬起了头,除了唇色有些苍白外,他似乎并没有任何的不适,完全看不出他两天前中过毒。
“忽鲁,军中已经没有宋国大夫了,打仗的时候怎么办?”
散达半跪在地上,行着金人的礼节。
“合木全部都抓走?”完颜阿鲁罕平淡的看着部下,眉头拧了一下。
“是全部给抓走了。”散达说道。
“这事我会处理。”完颜阿鲁罕淡然说道,抬了下手,那是示意部下退下的意思。
然则散达却没有起身的意思,仍旧半跪在地上。
“有一事不知道该不该跟忽鲁说。”像散达这样彪悍魁梧的汉子,却突然用着扭捏的口吻说道,想来是有些说不出口。
“讲。”完颜阿鲁罕没闲空听他绕圈子,命令道。
“忽鲁,还是赶快将那宋囚杀了,军中一直有不大好听的传言,说忽鲁纵容宋囚。”
散达缓慢地说道,显然也是经过了字句的斟酌。军中与宋女囚有染的数都数不来,而部下之所以会有这样的议论,在于躺在他们指挥官床上的是个男人,不过金人的观念一向粗野,顶多也只是觉得有些怪异而已。
“我的奴隶,杀不杀由我做主。”完颜阿鲁罕眸子散发着戾气,他确实是那种容不得别人冒犯的人。
“是,忽鲁。”散达立即顿了下首,然后退了出去。
“何只是纵容,我还险些死在了他手上。”完颜阿鲁罕冷哼,然后又埋头于地图。
若不是同为水银,以这次吃入的剂量与饮的那些烈酒的诱导,完颜阿鲁罕倒真不肯定是否真的只有光阴才能终结他的生命。可笑的是,当年他的母亲就是用水银试图毒杀他,然则却没有得逞。十多年后,这个宋国的乐师竟然用了同一种毒。
第八章
合木并没有对征羽严刑逼供,因为征羽所等待来的并不是刑具与刑官,而是这支军队的统帅。
当这个脸色尚有些苍白的金国将领站在征羽身旁,用冷戾地目光注视一身肮脏、虚弱不堪的征羽时,征羽的嘴角微微扯过了一个笑容,那是个苦涩的笑。
他竟没死。
然则细想的话,这一点也不吃惊,对于懂得对中毒人进行催吐抢救的人而言,他显然也懂得如何救自己。
况且,水银本就是金人常用的毒药,他们对这种毒药并不陌生,或许也有自己的一套救治方法,只要发现及时,即使药性再猛烈,也是有法子医治的。
“很吃惊?”完颜阿鲁罕蹲了下来,揪住了征羽的头发,动作一点也不温和。
“我居然没死是吗?”暴戾的声音,几乎是咬牙切齿的。
征羽被迫仰脸正视完颜阿鲁罕,然则他一句话也没说。他很虚弱,他残存于体内的毒药并没有清散,他没有得到救治,在毒药逐渐的侵袭内脏后,他几乎是奄奄一息。
得不到征羽更多的回应,完颜阿鲁罕只是松开了揪征羽头发的手,放开了征羽。
征羽软软地倒在地上,疲惫不堪地喘息着。
完颜阿鲁罕收回的手上,缠着好几缕属于征羽的长发,那是因为体内毒性的关系,征羽的头发在脱落。
无论从哪方面看,这个宋国琴师都快死了。
完颜阿鲁罕越过征羽,走向坐在角落一直没怎么动弹的罗枸杞,他有些疑问需要解答,他不会放过任何试图杀他的人,尤其是几乎杀了他的人。
“你为何为别人顶罪。”完颜阿鲁罕开口的第一句话,竟是如此说道。
罗枸杞平淡的看向完颜阿鲁罕,他伸出了自己被动过刑的左手,手臂上的伤口清晰可见,几可见骨。
“我没必要跟自己过不去。”罗枸杞淡然说道,展示着自己的伤口。
“那群宋国大夫中,你是最不可能参与的,相对于金人,相对于我,你更为憎恨的是宋王室。”
完颜阿鲁罕冷冷地说道,目光犀利而尖锐。
“四年前,你是被从死狱里提出来的,你的一家子全部死在了牢狱里,就因为一位后宫妃子的莫名死亡。”
完颜阿鲁罕冷冷地说道,他几乎了解每一位宋国大夫的来历,既然要任用他们,前提必然是要了解。
罗枸杞脸色难看了起来,他显然并没有想到完颜阿鲁罕竟会知道他家的惨事。
“你倒真是条汉子,合木的剔刑都敲不开你的嘴巴,也难怪当年关在死牢狱里三年都能活下来。”
完颜阿鲁罕继续冷戾说道,他或许真的知道给征羽毒药的是谁,而他之所以还来询问罗枸杞显然是有其它原因的。
“你们金人刑罚的方式很简陋,变来变去就那么几种,汉人号称礼教之人,那些五花八门的用刑花样你们金人显然是见也没见过。”
罗枸杞轻笑,他并不否认他一家子全部死于牢狱,所以自然也不可能因为被金人屠杀而对金人有仇恨。事实上,他还着实感激当年金人来跟宋朝廷索要大夫,若不他现在早死在了牢狱里。
“为何为柳杏林顶罪?”完颜阿鲁罕冷冷地问道,他并没耐心听罗枸杞打哈哈。
罗枸杞听到柳杏林的名字,有一时半会懵了一下。
“没有原因。”罗枸杞淡然回道。
而完颜阿鲁罕似乎也不打算再追问,他就只是小小好奇了一下。
见着这个魁梧的金国男子转身要离去的身影,罗枸杞却唤住了对方。
“征羽无法活过今晚,他需要医治。”
此时,完颜阿鲁罕却已经快走过了征羽身侧,准备出牢门。
“医者父母心?”
完颜阿鲁罕讥讽道,然则他驻足了。
再次看向倦曲在冰冷而肮脏地上的征羽,毒性无法散发的他,显然被折磨得生不如死,一丝气力也没有。
完颜阿鲁罕蹲了下来,抱起征羽。
说他不恨他是完全不可能的,征羽的形象已经与他的娘亲重合在了一起,他不会原谅他所亲近却又下手毒杀他的人。
然则,他救过征羽,让他活命,现在也是。
“毒性已经进入五肺六脏,只有杏林的针灸能救他。”
罗枸杞平淡说道,无法去想他是否带着狡黠。
柳杏林的针灸排出了征羽体内的毒素,消除了征羽死亡的威胁。
从牢狱里被带出的杏林,一身的血迹,无法知道他受过什么样的刑,因为他的脸上看不到一丝痛楚,他本就是个面无表情之人。而且事实上,完颜阿鲁罕一开始就特别吩咐合木提审了他,显然也受过很重的刑。
柳杏林医术着实高超,扎过针后,原本痛苦不堪的征羽却平缓地安睡了,第二日征羽脸上便恢复了丝血色。
对于柳杏林的处置,完颜阿鲁罕仁厚得难以理解,他放了柳杏林。然则,完颜阿鲁罕从不杀有才能之人,尤其是奇才。
当完颜阿鲁罕带领着军队离开驻地的时候,罗枸杞仍旧随军。
征羽在行军的头几天,身体极度虚弱,一直与完颜阿鲁罕的物品一起被载在牛车上。长途的颠簸下,征羽竟能逐渐的康复,这不能不说是个小奇迹。然则,是罗枸杞照顾了征羽。
当征羽勉强有气力,自己跟随军队前进时,他就离开了牛车,步行着。
一路都是满目凄凉,被焚毁的村落,荒废的田地,草丛的白骨频现,几乎不见人迹。
征羽麻木的脸上没有了任何一丝表情,他只是比以往更为像行尸走肉而已。
他的身体一直没有康复,并且几乎是瘦骨嶙峋。
那是一个黄昏,军队行进一座小村子,很难得的是那是一座尚有人居住的村子,整齐的完整的房屋,甚至可以看出没有遭受过上次的战乱袭击。
村子太小,无法驻扎,于是军队驻扎在村外一片平坦谷地的溪边,行走了一天的金兵与少量宋人都在营地里休息。负责炊事的人在溪边取水,做起了伙食。
已经是初春,冰雪融化,天气不再寒冷彻骨,南方的小镇,甚至感到了几分一路上鲜遇的暖和。
征羽坐在溪边洗着一大筐萝卜,他将穿着布鞋的双脚插进水里,似乎感觉不到寒冷似得。他穿着一身破旧的宽松衣服,一头长发披散着,由于枯槁得厉害,已经完全看不出他昔日的模样。
在军队里,什么都不干是不可能的,当征羽开始能下车走路时,他便也被安排来了伙房。
虽然会受到欺凌,但终究算不上虐待,甚至三餐不用受饿。
然则,征羽毕竟并没有从事过繁重的体力活。
用着干瘦的手拔掉萝卜头上的叶子,将萝卜放在冰冷溪水里冲洗,征羽做得很机械,也很熟练。他的身上,完全没有一丝琴师的影子,早已无处可觅。
完颜阿鲁罕站在营地,远远看着征羽,他并不是第一次见从事粗活的征羽。
他面无表情的注视着,无法去想他心中有何种想法。
“带他过来。”完颜阿鲁罕对身边的士兵命令道,他转身进了自己的帐篷。
士兵前往吆喝征羽,此时的征羽已经能听懂一些简单的金人语言,知道士兵要求他做什么。
放下手中的萝卜,听话的跟随士兵前去。
虽然士兵只说要他跟他前去,没说去见谁,但当征羽走到大帐篷前时,他便知道是来见谁了。
完颜阿鲁罕坐在案前,一脸平淡地注视着征羽,他并没有如此近的注视过征羽,从而不知道征羽的眸子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不再冷冰,而是朦胧一片,看不出任何情感。
征羽抬头看着这个他熟悉无比的金国将领,他不认为对方现在还可能对他抱有情欲,他憔悴不堪,双颊深陷,原本白皙的肌肤,也因为终日风尘吹拂下粗糙了起来。
一双原本应该属于琴师的纤秀的双手,指甲充血,十指布满了伤痕。
如果,没有这场战争,如果,这位优雅的琴师仍旧与家人一起在东京的府第里过着舒适的生活,那么他不该是如此模样。
“这座小镇再往南两百里便是应天府。”
完颜阿鲁罕淡然说道,他的目光一直看着征羽,只是征羽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宋国新皇帝一个多月前在那里登基,一条侥幸的漏网之鱼。”
完颜阿鲁罕的口吻仍旧没有什么起伏,而征羽连眨下眼睛也没有。
征羽始终没有任何表示,只是呆呆站着并不动弹。
完颜阿鲁罕离开了木案,取了放置在木箱里的一套衣服,那是征羽曾穿过的一套干净衣服,他递给了征羽。
征羽没有伸手去接,他完全不明白这个金国蛮子是什么意思。
然则完颜阿鲁罕唤了门外的护卫进来,他将衣服丢给了护卫,只是命令护卫带征羽去梳洗。
当征羽再次被带到完颜阿鲁罕面前,他整洁了许多,只是仍旧无法寻觅到往昔的模样,第一次见到的那个一举一动皆带着风采的征羽。
完颜阿鲁罕正在用餐,他盛了碗米饭给征羽,征羽低头吃着,很慢才吃完那一碗饭。
完颜阿鲁罕却只是注视着征羽,喝着酒,一杯又一杯。
一整晚,征羽一句话也没说,他似乎丧失了说话能力一般。
“喝一杯。”像那日一样,完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