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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予璧不紧不慢地站起来,双手负于身后,冷冷道:“大理寺卿。”
那身影微微一晃,冷笑道:“原来是大人。今日大人坐于灵堂之前,可是为妾身的夫君守灵?”
方予璧道:“不然,本官是来捉你。”
那身影大笑道:“看来是妾身浅薄了,没想到大理寺不但管阳间冤案,连阴间的事也要插一杠子!”
方予璧微微抬起头。那身影猛地抱住棺木,狠狠道:“只可惜大人连阳间的冤狱都管不好,还是不要染指阴间的公案了!”
方予璧一笑,邪气异常:“本官要做的事,何以轮得到你这个小鬼来指点?”
那身影听得他不屑的声音,也不说话,只紧紧抱着那棺材。突然间阴风大作,连墙上的字画也吹了下来。方予璧的袍子在风中暴涨,色泽鲜丽,不似往常。
邹雨师也被这阵风吹醒,刚想抱怨一声好冷,抬头就看到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抱着一口棺木,正恶狠狠地朝他们看来,立刻“哇”地大叫起来,一边叫一边从怀中摸出一沓符纸,朝那女子扔过来。符纸“啪”地落在女人的脸上,立刻散在四周。那女人先是一愣,继而冷笑道:“可惜了,这玩意对妾身不起作用。”
邹雨师脸色惨白,他身后的方予璧却蓦地笑了一声,缓缓道:“娘子不怕这些,可不代表娘子的夫君不怕。”
那身影一愣,猛然尖叫起来。邹雨师目瞪口呆地见她把棺木搂紧了,披散的头发张开,露出目眦尽裂的狰狞面孔。堂中一时狂风骤起,符纸乱飞,只听得尖叫声后,一声声嘶哑凄绝的叫唤:“顾郎,顾郎……”
邹雨师吞了吞唾沫,忽然觉得四周响起“簌簌”,转头一看,竟有黑压压的枝蔓从角落蜿蜒开来,一路横扫符纸,并有趋近的趋势。他结结巴巴地对方予璧道:“大……大人,现在该怎么办?”
方予璧用鄙视的眼光打量了他一番:“是你激怒的她,你去解决吧。”
邹雨师带着哭腔,拉住方予璧的衣角:“大,大人,这,这草民可不知道要,要怎样……您可是堂堂大理寺卿,三品大员,上掌权威,下慑鬼怪,草民可全靠你了。”
方予璧冷冷道:“本官掌天下刑狱,冤有头债有主,绝不偏私。”
“对,冤有头债有主,你害我夫君不能魂聚,我便要你以命相抵!”那女鬼阴森森地在邹雨师身后道。邹雨师浑身一个激灵,说道:“这冤狱可不是我犯下的……就是我不撒那些符纸,你夫君也不会与你相聚!”
“你说什么?”女鬼怒道。邹雨师一边打抖,一边说道:“你夫君本已存了进仕官场,报效家国的愿望,是以才托我寻了这偏僻之处静心读书。现在你要了他的命,还连累了无辜的性命,他怨你恨你,便是回魂也要回家一趟,怎么会在这里和你相见?”
女鬼怒不可遏,嘶声道:“你懂什么?他怨我什么?明明是他先丢下我的,我来找他天经地义,他凭什么怨我?”她停了一会,冷笑道,“况且我苗疆之蛊,未曾失手,他再怨,也须得来见我!”
“你说是他先丢弃了你,是何缘故?”方予璧突然插到。
女鬼看着他,冷冷一笑:“大人对这桩案子感兴趣?”
方予璧颔首:“不错。”
女子目光一紧,盯着怀中的棺木,冷笑道:“那可有的说了。妾身本是官中歌伎,偶遇顾郎,一见倾心,以身相许,背井离乡,原以为从此举案齐眉,鸾凤和鸣。谁曾想顾郎不堪贫苦,欲返家中,妾身不忿,以命为蛊,在凡间做了两年孤魂野鬼,才得以和顾郎团聚。谁曾想今日有变……”她突然停住,甜甜一笑,让邹雨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乱妾身姻缘者,妾身不会放过!”
邹雨师唏嘘了两声。方予璧默然听完女鬼的叙述,猛然一笑,眉目却更冷。邹雨师一怔,突然发觉大理寺卿比女鬼还要恐怖些,不觉缩了缩身子,只听他道:“原来是弃妇报复负心公子。只是你做了霍小玉,顾郎下场却比李郎还惨些!倘若天下被弃之人都如你一般,还要我这个大理寺卿做什么?”
女鬼冷哼一声,尖叫道:“那你就去死吧!”话音刚落,只听一声脆响,屋中的枝蔓疯狂地席卷而来,鬼魅一般地扑向方予璧。
方予璧一动不动地站着,嘴角挂着一丝近乎残忍的微笑。他冷冷地看着蹿过来的枝条,瞳孔骤然一缩,突然见一道白光闪过,那些枝蔓被劈开。那女鬼的冷笑还来不及收住,就爆发一声惨叫。汹涌的狂风刹那间静止,张牙舞爪的藤蔓也偃旗息鼓,女鬼趴伏在棺材上,奄奄一息。
邹雨师一愣神,只见朗朗月光下,银枪染血,白衣泛光。青年持枪站立在巨大的,如同蛇一般的藤蔓间。他缓缓转头,目光像尸横遍野的古战场一般,叫人心慌。
邹雨师的心已经慌得不行。
方予璧负着手,用淡淡的语气说道:“来得正好。”
那青年也不看他,只微微一笑,道:“不错,来得正好。”
女鬼恨恨地盯着他,厉声问道:“你是谁?”
青年侧头看着枪上的血迹,面无表情道:“这个问题应该我问你。”他皱皱眉,眼光箭一般射向她,“你恐怕不是鬼吧?”
女鬼不做声,过了一会,冷冷道:“你是苏鸿?”
青年饶有兴趣地看着她:“你知道我?”
女子闭口不答。突然听得堂外一个声音响起:“十年前绣画双绝的窈窕娘子,自然对我们苏家的事情要上心些。”
第五章
屋内的人闻言俱是一怔,只见从堂外款款走来一个玄色身影。邹雨师定睛一看,只看到皎洁月色下的倾城无双。他身边的方予璧猛地笑了一声,道:“原来苏大公子也来了。”
苏西漠然道:“方大人好生算计,我怕鸿儿涉险,特意过来一看。”他的眼睛在堂中一扫,定在了邹雨师身上,不禁笑了出来,“原来邹大老板也在,幸会。”
邹雨师心中不定,勉强道:“幸会。”他抬起头,正对上苏鸿的眼光,心中一跳。对方朝他笑笑,他的心扑通得更厉害,一阵阵无力感泛上心头。
那女鬼沉默许久,突然撑起身子站了起来,冷笑道:“我当方大人怎么如此胸有成竹……原来是早有伏兵!妾身驽钝,着了大人的套了。”
方予璧面无表情回道:“废话少说,束手就擒才是!”
窈窕娘子笑道:“就擒?怎么就?方大人难不成有栓得住鬼魂的镣铐?”
方予璧凉凉一笑,答道:“好办,叫娘子回魂即是。”他迈开步子,一步一步逼向窈窕娘子,“我方判要人,想必阎王大人也要给几分薄面。”
窈窕娘子勉强后退,极力冷笑道:“大人也未免太自信了些。”
方予璧不语,苏鸿却提着枪一步跨了出来,淡淡地说道:“黑白无常勾魂使,阴阳无隔随意行。”
听罢此语,不光窈窕娘子,连邹雨师也脸色大变。他颤颤巍巍指着面前的人,问道:“你们到底是人是鬼?”
苏西不屑地瞥了他一眼,方予璧侧过身,笑容冷过月光:“捉鬼的人。”
邹雨师心下一定,眼前突然发黑,再度昏了过去。
邹大老板醒来的时候,外面正是连绵细雨,兀地使人感觉凄凉。他慢腾腾坐了起来,顺手从榻边的茶几上拿过茶壶,向嘴里灌了两大口。凉茶下肚,他晃了晃浆糊一样的脑袋,开始回想昏迷前发生的事。
赵允常死了,顾樵身首分离。
莫名女子索命,人鬼难辨;
方予璧胸有城府,静观其变;
苏鸿在月光下出现,身边伴着苏西,带着四品带刀侍卫的官衔;
邹老板不堪忍受,两次晕倒,不省人事,胆小中带着一点悲伤,叫人唏嘘。
他放下茶壶,提声道:“既然来了,就不要在外面站着了。老朋友了,不用拘礼。”
门“吱呀”一声打开,白衣苏鸿含笑走入,昨晚的肃杀已经在他身上找不到一丝影子。邹雨师恍惚了一下,绽出来一个大笑脸,跳下来拉住他道:“你可是来了,一年不见,叫我想得紧。”
苏鸿笑着坐下来,问道:“感觉可好些?”
邹雨师忙点头,笑道:“怎么突然到京里来了?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也没什么,新近被封了四品侍卫,上京赴任呢。”
邹雨师怀疑地看他一眼:“你愿意做这官?”
苏鸿毫不在意地笑笑:“也没什么,不过是受人之托,做一段时间。”
邹雨师看了他一会,复又笑道:“即使这样,咱们可得好好聚聚。”说罢,似有所感地叹了一声,“可惜老赵去了,不然带你去他那儿热闹一下,那家伙,最喜欢人多。”
苏鸿笑笑:“是么,可我见他住得倒蛮偏僻。”
邹雨师摆摆手:“要不怎么招了个租客……哎,谁曾想到会遇上这么个事!算起来,还是我害了他。”
“你也别难过,和你并没有直接关系。”苏鸿安慰道。
一时间一室静寂,好不尴尬。
邹雨师佯咳了两声,转着脑袋四下看看。不禁问道:“苏大公子呢?”
苏鸿笑道:“去大理寺了。”
邹雨师一惊,瞪圆了眼睛,喃喃道:“别人躲不及的地方,他自个儿就去了?大公子果然不同凡响!”
苏鸿深以为然地点点头。邹雨师瞥了他一眼,道:“你也怕那白脸判官?”
苏鸿一愣,仰头一叹,道:“惊弓之鸟,惊弓之鸟。”
邹雨师不解地瞧着他,他苦着脸,倾身上前,悄声道:“他那气势和阿西有几分相像,我一瞅着,心里就发毛。”
邹雨师“哈”地一声,心里隐隐泛着苦味。
大理寺狱中森森严严,火把明灭不定,阴沉枯朽的气味从四面八方涌出。牢门的根根木桩如铁杆伫立,威严不可侵犯。
狱卒静静地站在牢房之外,脸上的表情木然沉默。牢门内侍卫带刀,为首的男子红袍耀眼,他旁边站着的玄衣男子,两人均一言不发地打量眼前匍匐在地的女子。
那女子乌发披散,白衣委地,一双妙目殊无色彩。她双手已经血肉模糊,巨大的镣铐深深扣在腕上,直嵌入肉中。
方予璧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她,嘴角逸出一抹笑容,向那女子道:“窈窕娘子当真什么也不说?”
那女子抬起头来,倏忽一笑,甜声道:“奴家真的没什么可说的。”
方予璧眼睛一眯,冷酷地说道:“娘子什么也不肯说,下官可就顾不得怜香惜玉了。”
窈窕娘子轻笑道:“奴家混迹红场多年,可不曾听说过方大人是怜香惜玉之人。”她眼珠子一转,风流婉转地说道,“别说那才色无双的秦家大小姐,就是那九重天上的昭华公主,都不曾得到大人半分和颜悦色呢!”
方予璧笑着柔声道:“娘子自是与别人不同,可教顾生为你神魂颠倒,抛家不顾,如今连性命也去了,方某区区一点怜香惜玉之心,不足挂齿。”
“奴家不敢,只是被弃若敝履之人,报这负心之仇,实在无其他。”
苏西在旁边听着,突然冷冷道:“娘子一幅绣图千两,却落得酒席陪客的下场,引出这许多故事,实在是叫人唏嘘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