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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道黑就是黑,白就是白,难道因为烨儿病重,裕亲王就敢把皇上的亲卫屈打成招不成!撸了下身上的侍卫服饰,整了整帽翎,一掀襟,踏进那暖暖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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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糟了!这里可不是在宫里,宛仪不知军中规矩,这军律如山,无论什么原由,判罪的原则就是你做还是没做!皇上又没醒,这可怎么办!”
“你赶紧跟上,千万别让姑姑做傻事,把该揽的都揽在自己头上。”
“喳—”
“我嘛……我倒要去搬个救兵来,看看这军律到底是有情还是无情!”这公公的如豆小眼眨巴眨吧地,一丝光芒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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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预言一向很准,那晚上我帮你我的右眼就一直跳个不停……果然,倒霉了。”这人是典型的有口无心,虽一路唠叨不停,我权权听在耳里,却笑在心里。
不过回头想起那个惊心动魄的“过堂”,心里不由觉得悲苍……如果没有常宁横这一杠子,难道这军律就真这么无情,福全还真敢把我这个有口谕的“御前侍卫”正法了?
那日,铁面无私的抚远大将军缉拿住我这个对放走刺客这一罪行供认不讳的“奸细”,正准备“清君侧”对我这个皇上身边的奸佞痛下杀手,小九子给我搬来的这位救兵却从天而降……
待这两位亲王从帐内出来,福全的神情却一改适才对我这个“奸细”的义愤填膺。那对瞳子在我身上游移,似怀疑又似震惊。
在众多将领、参军的众目睽睽下,宣布了对我这个“钦犯”和“埋伏在皇上身边最大的奸佞”的处置却是被提前“押送”回京,等皇帝陛下回銮再作处理。
也就是死刑变缓刑了……哼,原来这军律也能“有情”。
“前面有片树林,今天就在这休息吧,你可不比得我们老爷们,草原阳光毒辣晒蔫了皮粗肉厚的我们倒不妨,要是……嘿嘿,那人看到心疼,遭殃的可还是我!”常宁自嘲道,一打马头带着队往右前方出现的那片树林驶去。
我们一行马骑,都皆普通兵士装束,说是“押送”,倒是只送不押,恭亲王还亲领了一队亲兵护送。我和常宁并驶在前头,素伦带着亲卫们紧随在后,自己倒不觉得是“钦犯”却有几分领兵行军的将军意气。
这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桦树和桉松交错纵横在一起的树林,茂密的枝叶笼出一大片清凉。
林中,布谷鸟仿佛嘴里噙了露水,啼声婉转清脆。脚下一丛丛艾草在被烈日晒出阵阵辛香,其间杂有各种百合叶如披针,骨朵似剑,含羞掩面,尚未全开。往里走得几步,居然发现一曲弯弯扭扭的小溪,溪水潺潺,游鱼细石,清晰可见,是个饮马休憩的天然驻地。
掬一捧清凉的溪水,濯洗去满脸仆仆的风尘,坐在地上又开始出神,心里牵挂的满满的都是他……
听素伦在吆喝着军士在溪流的下游就地扎营,看看日头,太阳还未落坡,今日比昨日扎营早了许多。
我揉了揉眼,见心中那人一袭玄蓝色戎装出现眼前,阳光透过树影,在他脸上映出一个个小小的斑驳阴影,显得那样淘气。
“烨儿,你怎么来了?”我又惊又喜起身向前迎去。
“咳咳。”那人竟然躲闪……瞬下眼……赫……是常宁。
“人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啧、啧,却有人做起白日梦来。”那眼神捉狭,调侃道。象只偷吃了鱼的猫。
我瞥他一眼,我估计是中暑了才把这小子错认成他!论气质,简直一个天一个是地,除了形肖,那气韵真不是他学得来的。
“我梦里梦到伟大的恭亲王,从天而降,神勇杀敌,救本人脱离苦海。”
他笑嘻嘻地听着,递给我一壶取水于小溪最上游的清水。喝了一口,甘甜冰凉,比宫里喝的玉泉山水差不了多少。
“不过,我真是好奇,你那会儿在帐里给裕亲王说了什么,让他待我判若两人。”
“没什么,我只是让他回想起很多年一起,我的‘熊格格’的故事。”他凝视着我的眼,意有所指。
“熊格格?是哪家格格怎么叫这个名字?和我这次的事儿有干系?”我瞪着黑白分明的大眼无辜的看向他。呵……想试探我,我是跟着演技派的人在宫里过的这些年,白混了么。
“我提醒了下二皇兄,当年我的熊格格差点害死一个皇上心中很重要的人。而这次……我不想看到他重蹈覆辙,我当年还是少年,而现在……”他语气一凛,轻道。
不敢再与他对视,却也不愿再说这个话题,扭头向那边兵士们看去……
素伦那边已扎好了营帐,几十个帐篷瞬间在林里如花开一般,隐隐中有人吹萧,哀婉的曲调如凄如诉,让听者悲恸不已。
“那是蒙丹,我的亲卫,左翼军的一名参领,他的两个亲兄弟这次……全部阵亡……”常宁语带着少有的肃穆,低声道。
林中不自觉地有兵士合着调音低声吟唱起不知名的歌曲,低低切切,哭泣一般分外悲壮。风扫过这树林,“哗啦啦”地声音象是在打着拍子,此情此景,想起一首词,合着那拍子轻道:
“狼烟起,江山北望。
龙气卷,马长嘶,剑气如霜。
心似黄河,水茫茫。
多少年纵横间,谁能相抗。
恨欲狂,长刀所向。
多少手足忠魂埋骨它乡。
何惜百死报家国。
忍叹惜,更无语血泪满眶。
马蹄南去,人北望。
人北望,草青黄,尘土飞扬。
我愿守土,复开疆。
愿我皇——万寿无疆!”
本小声低吟,这词却让我热血沸腾,越发大声起来,后面的敬语更是带动了身边的人跟着我激喊出“我皇万寿无疆!”
被倾注了情感的应景歌词变得似有灵性的咒语,让人一扫刚才的悲切,大家都才经历了几十万人的生死大战,心里某些情绪特别容易被触动。常宁半红着眼睛问起这词叫什么名字,写得不错。
“词名叫精忠报国,是以前听一个姓陈的侍卫唱来的。”我胡乱篡改的现代歌词而已,自然不敢居功。
“好个精忠报国!这片草原我常宁还会回来,葛尔丹你等着我,迟早,我必再披战袍,给已亡的兄弟们讨命!”他霍地一掌击在身畔的一棵桦树上,震得枝叶发颤。
“报!发现有一队蒙古士兵向树林方向过来!”
树林的西边远远地尘土飞扬,一列骑兵渐行渐近,难道是准葛尔的残兵?林内兵士们飞身上马戒备起来。
“哼,来得正是时候,我正手痒呢。”常宁带着亲卫打马迎了过去……
等了一会儿,见林子里的兵士都随常宁而去,我也牵来我的马儿,正想上马,却被素伦回来拦住:“宛仪不用去,他们不是敌人,是克里克腾入了旗籍的蒙古人,应该是来这树林饮马小歇而已。”
果然,近了我看清那些骑兵里高悬的正是那红边儿蓝底绣大红五爪金龙的镶蓝旗旗帜……哦应该是自己人,不知道他们为何匆匆赶路,看这方向和我们相反应该是去乌兰布通。
突然间传来阵阵马嘶,那定是被主人慌忙拉缰掉头太急的所致,刚才出去的战士们又急冲冲地掉头以能让人跌断脖子的速度往回赶,走到最前头的正是那穿蓝色戎装,骑着一匹黄瞟大马的常宁。
风远远带来他的声音,嘶喊一般,是在叫我的名字……出什么事了?让他如此失态,我心一紧。
“茉儿!茉儿!”我还没回过神来,他已飞骑过来。
“镶蓝旗的固山额真刚刚对我说,皇上……皇上在乌兰布通殡天了。”
“什么?”殡天?开什么玩笑,我们离开乌兰布通的时候他还是好好的只是没有醒而已。历史上他并不是个短命的帝王,在位61年,享寿69岁,怎么可能现在就殁了。不!他一定是在胡说!
我摇摇头……脑子一片空白,只看着常宁的嘴巴在我面前不断的说着什么一开一合。
“固山额真正带着他的骑兵往乌兰布通去……他说,草原今日有乌兰布通急报,说皇兄昨日,昨日……去……了……”常宁一个大男人最后的话却呜咽着说不出来。
所以……
消化了他所说的,此刻仿若有把利剑狠狠地扎进我的胸口,把我的心脏掏了个大窟窿,疼得我还来不及感觉,眼皮一沉,我晕了过去。
萱草又名忘忧,花朵朝开暮落,短短一天的花期,在早晨最为鲜艳。那小小的五瓣花嫩黄亮丽的颜色撒满了这片草原。
很快手里就是一大捧,多得实在握不住了,我开始编起了花冠。
“烨儿小时候教告诉我这个草叫萱草,很普通的草开的花却叫忘忧,以前钦安殿后园子里好多,好多,他每次摘来一大捧叫我和兰儿给他编花冠。”
素伦一直背对着我,不时用手抹抹眼睛……
也难为他和常宁了……就为了我的那一丝怀疑和不死心,带我回乌兰布通来求证这个天大的噩讯,已是违了军令,他们本该押送我回京的,不是么?
我又害了一次一再帮我的人,就象那晚。这世上本就没有后悔药可吃……烨儿,你可有怪我?
常宁……本该执行军务的他用他的亲王身份,今晨进了帝帷去求证……出来时那张惨白的脸,和那双通红的眼。
“茉儿……”声刚出就连声呜咽。
我拍拍他,下意识的安抚着哀伤的恭亲王……奇怪,为什么只觉得心静如水,那所有的感情,是悲、是哀、喜、怒、怨、愁……一切的一切仿佛都离我远去。
他没有死,他怎么可能死呢?不过是在另外一个世界等我而已……我咬下嘴唇任泪珠滚落进手上的已成型的一个花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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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朝阳升起的地方,中军帐的上空依然飘着巨大的黄龙大纛旗,那大旗下面本是代表帝王驻地的那片尊贵的明黄现在却被换成一片触目惊心的白,雪白……白的晃眼。
那里……躺着我最亲的亲人,仅仅是想到名字都会让我心跳的爱人,而我,这个“钦犯”却不能进去。
帝帷外驻扎的御林军帐篷、当值的禁卫、连进进出出几个参领服饰的将军也是取下红缨,罩上白纱衣……白、白,还是白。
国丧的颜色……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眼前的这个真实却反而让我感觉虚缈……历史本该在位61年的圣主康熙皇帝居然殁于康熙29年。是因为我这个介入时空的罪人吗……是吗?
莫非……我真是改变历史的祸水……
“姑姑,我宰杀了那狗奴才,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你。”小小的他,苹果一样的脸,稚嫩的嗓音却颇有帝王的威严。
“姑姑,我母后是汉人,你可愿意我们以孔孟之礼,以天地为誓,用汉人礼仪今日结拜成夫妻。”那日,我们的“大婚”我只记得他那双深情款款的眼黑如墨、澄若星。
“能不能让我的命去换她!让我换她!”我儿子的生日没想到也是我这个母亲的忌日,我还犹记得他那时的大吼……撕心裂肺的绝望与疯狂……我现在能理解,就象……如果可以,我也愿意那我的命换你啊……
抱着膝,痴痴地望向那片白色许久,任草原朝雾的湿润,柔柔地沾湿了面颊,任那草叶上的露珠滚滚,打潮了裤角和鞋袜。
好不容易央求常宁和素伦带我连夜赶回乌兰布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