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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得意洋洋地眯缝着眼打量着皇帝陛下,象玩味一件精美的瓷器。“吱”在那同样和瓷器一样光滑的下巴上奉献上红唇,亲上一口。
“呵,你这储物习性多年未变,乾清宫早就没人能和你比啦,你马上要变畅春园里最富有的人了……也许,比天子更富有。”
“天子?我从来都比你富有!”
“……”
“你看看你的书房!昭仁殿里除了摆设和几副字画和花瓶值点钱,你又没有收藏小东西的习惯,也不聚财,到手的好东西在你手上捂都捂不住,不是赏这个就是赐那个……”
“茉儿,我是皇帝。”他把面前这个说起钱来就喋喋不休的女人揽在腿上提醒道。
“那又怎样?”全天下都是皇帝的,他好像是不需要聚财……
“钱都在国库,钥匙在户部。”他耐心的讲着道理。
“那能让户部马上开库取银子的金牌在你东暖阁的抽屉里,那能任免户部官员的玉玺在你书房的柜子里,而它们的钥匙都在我这里,所以我还是比你有钱!”
“……”
“我还没说那唯一的一次你带我去天桥……呜呜呜,好不容易伟大的皇帝陛下有空带我出去玩,我看中了东西却没钱买。”想起去年那唯一的一次宫外游,就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那个……那个当时你缠得紧,急着走,是真忘记带钱了。”恩……宫里呆久了人都变傻了,我也忘记了带钱了,硬是当了一根簪,我上好的翠玉蝴蝶簪啊。
半埋怨半嗔怒地瞅着他微糗的脸,呵呵……我是故意的,实在是极爱看他这个样子,一直高高在上神一样万能的他难得出糗,他那对我无可奈何的沮丧模样……百看不厌。
*
康熙二十八年的春天来得特别早,实在看腻烦了朱墙琉璃瓦,一心念着园子里那湖光山色的青翠,刚一脱下棉衣就央求着他早早进驻畅春园。
就象鱼儿离不开水,我发现我也离不开这个名字中有个“春”字的园子……皇家的别苑,我的第二个“家”。
依在前湖的桃花堤的湖石旁,看幽蓝的天空,夜幕低垂,那满天的繁星点点,挨挨挤挤地,几乎要掉到地上。遥遥看着寿萱春永殿里宫灯高悬,那片天空也格外的灿亮,晚膳食他翻了几个草原上远到来的几个王爷的膳牌子……其中就有我的“父亲”土谢图汗察珲多尔济。
“小七,你们家娘娘身子好些了吧。”
唔……额真丫头的声音,小七?是皇贵妃佟佳氏吧,玄烨的亲舅舅佟国维的女儿,当今没有皇后,这个体弱多病的贵妃就是后宫中的头牌。
那个宫女“嘘”了一声,压低了声音俯耳给额真说着什么。
“啊……咳血?”
“……你别告诉别人啊,连太医都不知道的。”那小丫头低叹了声。
佟贵妃咳血?天……我知道这在这个时代意味着什么,再也按捺不住,转出身来。
“小七,带我去见你家娘娘!”
*
丁香堤后的留春阁就是佟贵妃在畅春园的住处,这几年来,从首驻这园子伊始,每次皇帝都没有忘记他的这个性格气质极象自己母亲的亲表妹。
刚进得垂花门若有若无淡淡的丁香花气随阵阵晚风萦绕鼻息,回廊那边传来叮咚之声,有人在弹筝。
有云“心乱则音噪,心静则音纯。心慌则音误,心泰则音清。”听着“铮铮”的琴声如流水般平和纯美,她心此刻应该很静。
亭中卷下薄如蝉翼的江宁软纱,正中那个单薄的鹅黄色身影正在抚琴,墨色的长发没有挽起,松松散散的披在背后,随偶尔偷袭进亭里的轻风左右摇摆……
见我们一行人踏夜而来,她脸色有些诧异,右手的玳瑁指甲拉完一溜高高低低的琶音,琴声嘎然而止。她微侧脸见那叫小七的小宫女不自然的神色,再转过头来看向我时,已带上了然的微笑。
“茉儿,你来了,坐吧。皇上知道了?”说话间,她拨下右手的四枚玳瑁指甲小心的放进檀木盒子里交给旁边的宫女。这副悠然的举止、神色,让我真是怀疑小七那话的准确性。
“茉儿见过贵妃娘娘。皇上要是知道,铁定亲自即刻赶来,茉儿……也只是刚刚知晓,娘娘身体……”
她斜了小七一眼,见那丫头的头垂得更低,可怜兮兮的,轻吁一口气:“还不是老样子,不见得好,也不见得坏……只是最近……咳咳咳……”突来的一串急急的咳嗽,让她用手帕捂住嘴咳了好些会儿,随手把手帕一揉递给了身边的丫头。
佟贵妃性情恬淡,话语极少,不管是当年的苏麻还是现在的我,除了年节问礼外和她都没有什么太深交情。不过此时见那丫头接过手帕打开一看就流泪的模样,我心也紧紧抽了一下……小七说的都是真的。
“茉儿,可愿和我环湖走走?”
看看月色,快戌时了吧,他此刻只怕是觐见完毕回了澹宁居,不过……见她的样子应该不是临时起意,她有什么要对我说么?
“很早就想和你象今天这样谈谈。”
她手轻轻伸过来拉住我的,很冰很冰……月色把她的衣裙镀上一圈银光,我突然感觉这一切如同在梦境。她拉我同坐在一块平坦的太湖石上,按住我手不让我施礼。
“有一件事情一直想拜托你,从……从我第一次咳血那天起。”她淡淡的开口了,说起咳血语气清淡得如同在说别人。
“贵妃娘娘,您为什么不让太医和皇上知道呢,现在太医院新晋了好些名医,你的病……”
“我的病不是一天两天,也不是一年两年,久病成医,我自己知道的。”她按按我手,笑道。
望着她这和月光一样淡的笑容,我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点点头:“贵妃娘娘尽管说吧,只要茉儿能做到,定为你去做的。”
“别叫我什么娘娘,在皇上心目中,也许只有她才能叫作娘娘,你要是不介意,叫我一声姐姐吧。”
她说的可是赫舍里皇后?我心一紧,道:“现在中宫位虚,贵妃娘娘身份地位等同皇后,茉儿觉得您同皇后也没什么区别,茉儿只是个宫女,身份有别,怎么敢叫娘娘姐姐。”
“皇后?呵……你说的赫舍里么?我和她有些地方还真象呢。”
听她幽幽说道,我不解地瞅向她。
“皇上当年要靠索尼家除掉鳌拜,所以赫舍里能做皇后。而现在,也许……我也能做皇后。”
吓……我惊讶地看向面前这个一直印象中恬静少言的她,她戏谑地瞧我眼又道:“因为,皇上现在需要用我父亲来除掉索额图。”
她的父亲是皇帝的嫡亲舅舅佟国维,是代替明珠补进上书房的新相。年初开始一入内阁上任,便连连提奏,将六部官员换的换,整顿的整顿,此时在朝中地位并不亚于索额图。
“皇后……在他心中,不过是个最大的官衔……赏赐给朝中最有势力的家族用以平衡罢了。”她嘲道。
实在是没有想到平日里弱不经风的她会有这样的心思,我怔怔地看着与平日完全不同的她。
“皇上对赫舍里皇后情深意重,天下都知道的,贵妃此言……”
“对皇后情深意重?那是这个宫里最美丽的一个谎言!我是和赫舍里同一年进宫的,难道我还不知道她长什么模样?不知道前两年比较得宠的德妃、良嫔又象谁?咳咳……”她急急说着,不顾这一连串咳嗽,只是两眼炯炯地盯着我。
“茉儿进宫不过数年,自是不知道这些。”却不敢看她此刻灼热的目光,我低垂视线呐呐道。
“苏麻……你真不知道?”
吓……我猛地抬头对上眼前这试探的眼神,见她眼底的玩味越发深了……记得那人曾经说过,这辈子我说个谎都很难骗到人的,又被诈了。
“原来你果真是苏麻,刚刚我只是猜测,此刻却能确定。”她高兴地瞅着我,象是很开心。
“您请说吧,有什么事茉儿能帮上你的。”不想再与她在这个问题上转悠,直接开门见山吧。
“我没多少天日子了,没娘的孩子最是可怜。请在我走后帮我照顾我的四格格,她说她最喜欢最佩服的就是喜格格这个大姐姐,而喜格格是……所以……我想到了你。你也做过额娘,定能理解我这个母亲的心……”
说起女儿,连对自己生命都不在意的她此刻泪盈满眶。这一刻,忽然觉得我和她的心是那样的近,因为……同为母亲。记得我离开喜儿的时候喜儿也只比她的四格格大一、两岁而已,都是这样大的孩子,失去母亲……
“为什么,你选择我?”再不顾及什么宫礼,轻轻抱着她的肩膀安慰道。
“因为……看纯僖和太子就知道,你的孩子,就是……他的心。”
英雄
又是一个盛夏,骄阳是否如火,我不太知道,只闻得树上的蝉鸣得益发卖力欢腾。
日复一日,却又日日不同,生活可以重复,时间却无法重叠。每一天都是崭新的,只要你有一颗善于触摸的心灵,你会在日常生活中领悟生命之美无处不在,小小的细节常常可以让人感动、快乐……我发现我真的很快乐。
清溪书屋外,小溪边有座全楠木搭建的“流澜亭”,四方攒尖顶的亭角放下四帘细竹卷帘,隔出一荫清凉。靠北的那面半卷,放进一扇光亮和夹杂着楠木香气的许许清风。
舀了勺冰镇桂花酸梅汤放在嘴里,把手上的书卷翻了一页,多好喝的酸梅汤啊,多惬意的日子啊!伸个懒腰,看看亭里西侧的那人,唉……工作狂,一个多时辰就没见他换过姿势,连水也没喝一口。
“一点儿甜水就让你乐成那样,真是好养。”
唔……他在看我?凝眸对上的那双眼睛带着点疲惫的笑意。见他案上的几叠折子海拔矮了不少,工作狂准备休息了?
“无欲无所求,生活又这么美好,自然快乐。”抬头见帘后溪畔那簇栀子花正开得正盛,雪白雪白的一片,从青翠的丝竹帘的夹缝中阵阵钻入那沁人心脾的花香,灿亮了我一个下午的心情。
“这世上又有几人能无欲无所求,我无法做到,所以……看你快乐我也高兴。”
真的无欲无求么……一个影子浮现,心却不确定起来,也许我高估了自己。只要是人都有希求,不是吗?天天都能看到太子来他阿玛这里请安,我却不能认他,每每想到心总会一紧。
“烨儿,宫里头有多少人知道我和以前苏麻的身份?”
“不少。”他眼睛瞬了一瞬。
啊……犹疑地瞅着他,这话什么意思?
“知道可没胆子敢传就等于不知道。”他用手捏捏眉心又道:“除非,我想让他们传。”
哦,他的意思可是说赫舍里的那个版本……
“谁又在你这里提及了什么么?”他语气一凛。
“没有,没有。嘿嘿……这酸梅汤又冰又解渴,你要不要来点。”看他好笑地瞪着我,对哦,他是不爱吃太甜腻的东西。手一拍,唤来帘外侍侯的小九子,给他主子沏上新茶。
“是佟妃吧,记得那晚你回来神色不对。”喝完茶,他微眯盹了会,我还以为他在假寐呢,突然出声。
唉……在他面前我怎么就犹如一张白纸,这人的记性也该死的好!我不置可否,喝着小九子给我换上的冰奶子,继续看着我的书。却怎么也看不进去,本就是没有标点符号的文言文,此刻更是象一堆乱玛在我眼前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