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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潇潇无力地摇头,声音越发轻微,呼吸也越见微弱。
“在我死之前……你可不可以让我看看你……你……”
她的话没有说完,肖旸就已经明白了,他立即道:“好。”
月光洒在肖旸背脊上,看不清他的面目,只有些朦胧的影象,映透出他眉宇间那一股非凡的气质……
云潇潇笑了,看上去是那么幸福和欣慰,连涣散无神的眼中都闪动着光芒……
就在这个时候,天空中突然有一道耀眼的白光闪过,伴随着一声刺耳的尖啸,本在与众人争斗已占上风的三个人刹那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肖旸仰首望天,又颔首,云潇潇的眼光正落在他的脸上:“教主的还心箭,你……你快走吧……”
肖旸的心痛如刀绞,“你多保重。”
“你也……多保重……”
云潇潇目送他孤寂的身影迈向远方……
慕成雪箭步扑过来,将云潇潇拥在怀中。
刺骨的寒风又起了,在初春的深夜总是令人愁,尤其是在现在,落寞的山岭,倾斜的石径,泼墨般的苔痕……
多少前辈名侠的凄惨往事都已被埋葬在苔痕下,多少春花尚未发,就已化作春泥……
“潇潇……”
“死不是终点……我的灵魂会在任何角落陪伴着你……对你的爱生死不渝……你……你也一样……是不是……”
慕成雪沉沉点头,泪水已朦胧双眼。
云潇潇面上绽开了甜蜜而幸福的微笑,就在她笑得最美丽的时候,眼帘对剪,一行清泪滑落面颊,睫毛永远失去了生机,泪水也至此永竭……
在那一刻,一滴泪珠滴在她的面上,与她的泪珠交融在一处,是那么的晶莹、绚目,而又是那么的凄艳、哀凉……
一阵清啸响进空旷的山谷中,听起来是那样的凄厉,又是那样的令人柔肠寸断……
十七章 玉 帛
一
陨飘离开圣水殿后;一直不停地往前走;可是现在却突然停了下来;就停在这片只有班驳的月影的丛林中;因为他发觉在后跟踪的人已经驻足,他没有惊恐于这人武功修为的高深,反而有些异样的激动。
他知道这人是谁,当他停下转身的时候,就叫着这人的名字:“新然。”
他的神态一扫往日的倔傲之态,一片倾慕与真诚。新然不但是天衣圣教的圣女,也是他心中的圣女。
不远处的新然微微一惊,走近道:“怎么知道是我?”
陨飘淡淡地笑了笑,这种笑也与他平日的那种笑截然不同,竟有了温暖之意。“你的声息虽轻微,但对我来说都是那样的刻骨铭心,陨飘虽孤傲,但对圣女的心日月可鉴。”
他的目光深情款款,声音也无限温柔,丝毫没有亵渎佳人的感觉,让人根本不会去怀疑他的真情。
新然心中一阵迷乱,是因为酸楚、茫然及无可奈何搀杂在一起的复杂情感充溢着她的心灵。
她漠然半晌,开口时,语声冰冷如刀,“你为什么要在教主面前恶言中伤肖旸?”
陨飘目光一寒,恨声道:“他的行迹令我非常怀疑他的身份,作为逐翠舵的总舵主,及时举报是我的职责。”
新然一声冷笑:“你倒是对教主忠心耿耿!”
陨飘道:“陨飘岂是不忠不义之人!”
新然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冷冷道:“但你却是忘恩负义之辈!”
陨飘心一震,瞪着双布满惊疑之色的眼睛,大声问道:“你说什么?”
新然狠狠地盯着他,一字一顿地道:“我说你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
陨飘如坠五里雾中,“我陨飘身受教主知遇之恩,自知竭尽所能效忠于她!绝不敢有负‘忠义’二字!”
新然厉声喝止,“那是对教主,对别人呢?对你的朋友呢?”
陨飘笑了笑,笑容中竟然有说不出的落寞与悲凉。
“我没有朋友。”
新然道:“肖旸呢?”
陨飘冷唏:“他?他永远都是我的敌人!”
新然忽然一声怒叱:“陨飘——”陨飘一震,几乎有些不知所措,新然后面说的话就像铁锤一样一下一下重重地击在他的心上。
“你设计捉拿萧别离等人重伤不支时,他独赴阿尼玛卿峰救你回来,不顾自己的内伤为你疗伤!为了不让你难堪,他让我不要告诉你这件事,但是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受尽你的伤害,我也不想让你背负‘忘恩负义’的罪名,你若真是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就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深思反省!”
她转身离去,陨飘突然叫住她,幽幽道:“如果我告诉你,我是因为你才那么对他的,你……”
新然道:“我会告诉你,你不是个男人!”
她转瞬消失在黑暗中,但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在陨飘的耳边回荡很久……
二
寒风肃杀,天地寂然。
松柏兀立的原野深处有一座新垒的坟冢,石碑上豁然刻着:爱妻汀兰之墓。
躺在里面的当然绝不是真正的汀兰公主,而是云潇潇。
没有人想这么做,但是却非这么做不可。
——他们不能让圣教的人知道云潇潇已经把真相泄露的事,不然的话,云潇潇会连死后都不得安宁!圣教的人对付叛徒的方法即使是死人也无法承受!
——他们也不想让圣教再制造一个真假难辨的汀兰公主,这对生者来说是一种再也无法承受的打击。
身形瘦削颀长的黑衣人立在坟前,目光停留在坚硬、冰冷的碑上,眼眸中一片空白,连面颊都是苍白无色的。
他的手里拎着一坛酒,就是关西最烈的断肠销,但现在那种烈火焚烧内腑的感觉对他来说都已淡了 ,无味了……
可惜他找不到比这更烈的酒来。
喝到一半的时候,他就开始咳嗽,一声、两声……直到咳的连腰都弯下去了……
“我知道你现在这个样子并不全是因为这里面躺着的人,更是因为这碑上刻着的这个人!”陨飘不知何时已经来到。
肖旸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抑制住剧烈的咳嗽,挺直了身子,毫无感情地道:“你一直都在怀疑我。”
陨飘淡淡地道:“不是怀疑,是了解。敌我双方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你痛苦,因为她虽不是为你而你,却是因你而死!你痛苦,更因为你不知道这石碑上刻的人是否也和她一样!是不是?”
肖旸面无表情地道:“你若真的肯定,又何必问我。”
陨飘道:“你不必回答。我的直觉一向都不会出错,虽然现在大家都非常信任你,但是总有一天,我要揭穿你的真面目!”
肖旸不愠不脑,只是用一种接近无情的声音道:“我等着那一天。”说罢已转身离开,陨飘却忽然道:“在那一天之前,我一定会把你对我的恩泽还清!”
三
肖旸回到怀玉山的时候,又恢复了往日贯有的轻狂,冷傲之态。
悠然居中的正前方挂着若大的少林总舵形势图,追花舵的几位首脑人物都分坐在两侧,凌厉的目光专注地注视着站在图前的总舵主。
“我们要的第四道玉令锦符就是少林派的青色令符,少林武当两派素为武林人尊为泰山北斗,其势力不可估量,此番行动无论斗智斗力都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
肖旸目光环扫众人,接着道:“令狐寻香——”
右首的青衫人长身而起,拱手道:“属下在!”
肖旸道:“你带领一月堂百名精英从清亭路直上,包围少林寺的东面。”他边说,手中一枚追星引月镖“夺——”地钉在图上的东面的东天门上。
“郦长树——”
右侧第二位的紫衣人站起。
“你带领二月堂百名精英从南面包围。”又一枚飞镖钉在南天门上。
“木谣,你带领三月堂百名精英从西面包围。”
少林派形势图的东、南、西三天门处都有飞镖做标记,唯有北面地势陡峻,肖旸尚未提及。
“你们的行动意在打草惊蛇,切不可破绽百出,一旦得手,力保自己全身而退!当他们出来顾及东、南、西三面的时候,我就可以潜入北天门的达摩无相顶,夺取玉令锦符!”
肖旸的嘴角扬起一个优美的弧度,“有谁能想到我会一个人独赴北天门呢?”
没有人能想到!
众人的眼中不禁充满了吃惊,更充满了尊敬,那种神色就像是凡人对神那样的虔诚。
四
少林派北面地处落日峰险要之地,岩石突兀,山径蜿蜒崎岖,山势陡峭高峻。
肖旸长身跃纵,施展出“燕子三抄水”的轻功绝技,几个起落间,己迫近北天门。
夜色沉沉如水,一道黑影就像一个游夜的幽灵飞掠在悬崖峭壁上,确实让人感觉到不寒而栗的诡异恐怖!
须臾,庄严肃穆,气势辉宏的“达摩无相顶”就出现在肖旸面前:高耸云宵间的圆形塔状建筑,周身是一种略现金光的灰褐色,最底层有一扇石门,进入石门后,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尊高达丈许的金铸雕像。
但见那人身披袈裟,手持禅杖,双目中射出一股慑人的神光和超脱凡尘的静逸,让人一看他,就不自觉地生出一股敬意,由衷的尊敬!
——他就是少林派的创派人达摩禅师。
肖旸凝视着他片刻,目中的表情正是发自内心的尊敬。
他转身步入了底层中的木梯上,此木梯乃是旋转着直达顶层,自然而然间就给人一种不详的征兆,但是肖旸却好像一个历经劫难的浪子忽然回到家中的那样,不但从容,而且激动。
没有任何防守,也没有任何机关,肖旸只觉得上面越来越明亮,原来已身在顶层中。
这里和底层一样是个圆形的壁屋, 唯有最顶上有一扇被琉璃瓦覆盖了的圆形窗户,此时,月光从天窗中洒下来,就像缎子样披在天窗下金铸的塑像上,使得这在日光里光彩夺目的雕像,在月光里更是显出了异样的光华。
那种光华虽然眩目,但是你若进来却绝不会被它吸引住,因为此间还有一种温柔的像少女的眼波、温暖的若春日的骄阳、奇异的像萤火虫的荧光那样的光芒。
那就是玉令锦符发出的光芒!
肖旸的眼里发着光,却没有从塑像手中取下它,因为塑像前蒲团上正坐着一位仿佛已入定的僧人。
肖旸在他前七尺处站定,冷冷道:“难怪达摩无相顶境内空无一人,原来有千藏大师坐镇,贵派自然有恃无恐了!”
这僧人竟是少林方丈千藏!
但见他缓缓起身,一双眼睛开阖间是那样的沉静和无情,只听他高喧了一声佛号,缓缓道:“阿弥陀佛,我佛慈悲——肖檀越武功高绝,多增人手,只会多增东孽!”
肖旸冷冷道:“方丈真不愧是得道高僧!”
这是一句赞美的话,但是听起来却偏偏连一点赞美的意思都没有。
千藏没有丝毫动怒,“佛云: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本派弟子七千,皆是老衲至亲之人,贵教视众生如草芥,自然不相为谋。”
肖旸道:“久闻方丈内力登峰造极,掌法炉火纯青,晚辈今天能有幸求教,真乃三生之福!请——”
千藏道:“且慢——老衲尚有一问题需要向檀越求证。”
肖旸道:“不知方丈有何赐教?”
千藏的眼眸中突然闪出了一丝奇怪的表情:“檀越真的姓肖?”
肖旸的眼眸中竟也闪现出了一丝异样的神情,只听他喃喃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