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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这次,让我杀了你。
远处,仿佛传来深深的叹息声。
千年轮回,我还给你的,不过一声叹息。
鲍望春靠坐在床上。他的头微微垂下,露出雪白细长的一段脖颈,阳光透过竹帘温柔的洒落在他身上,镀上淡淡的一层金光,安宁祥和的让人以为他睡着了。只不过,偶尔颤动的细长的睫毛暴露了这个人不过是在假寐——脑子里飞速转着的是早上罗建安汇报给他的资料和情报——他的副官虽然称职,但是要说独挡一面还远远不够格。
一阵风悄悄地钻过帘子,调皮的打了个转,溜了个圈便消弭不见。初秋的广州午后,按理应该是闷热难耐的,可让人奇怪的是这间屋子里却清凉如水,很是怡人。
鲍望春微微抬手触摸自己的眼——
自从他的眼睛看不见后,周天赐越发对他呵护有加、关怀备至。就像这间屋子,先是不知道从何时起大大小小的家具都被撤的差不多,只简单留了几件必须的,而且棱角处还被细心的包上了一层厚厚的绒布;床头的窗户也细心地被挂上了新的竹帘,遮住了白天热辣刺眼的阳光;甚至每天,这屋子的拐角处都会被放上一盆冰块用来降温消暑。
他还从没被这样伺候过。心头虽有些甜蜜,更多地却是无奈。有时候他都受不了这种过度的……爱护,让他老是错觉他哪里是瞎了——根本就是全身瘫痪了。其实,根本不必做到这种地步。只不过眼睛看不见了,他还没那么懦弱,会因为这个被轻易打倒。没了眼睛,他还有手可以用,还有脚可以走,还有耳朵可以听,最重要的,他的脑子还可以动。
所以,他不需要别人怜惜他,没那个必要。
瞎了的鲍望春还是那个鲍望春,不会有任何改变。
只不过这么想的似乎只有他一个。不但赐官,连那个愣头愣脑的罗建安也跟着讲话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好像一不小心就会碰触到自己脆弱的神经似的。再这样下去,他就算本来没事,也要被他们的态度逼出事来。得找个机会和这些人好好谈谈,不要总把他当易碎品一样小心宝贝着。
他受不起。
正思忖间,门轻轻的被推开了。
声音不大,鲍望春却立马敏锐的抬头向门口看去。说起来,他眼睛瞎了之后,身体的其他感官倒犀利了不少,也不知道这该不该叫因祸得福?
“谁?”
没有声音。
“……罗建安?”鲍望春试探问道。这个时候大概也只有他这个副官会过来。周家的人不得到赐官的允许绝不会擅自来打扰他,——而赐官,前些日子因为自己和他端掉了日本的那个化学仓库,形势陡然严峻起来,虽然表面上还勉强撑个风平浪静,私底下各方势力已经波涛暗涌,一触即发。要不这几日赐官也不会忙得团团转,白天见不到人影不说,连晚上也常常是到半夜才回来。
——广州其实已经快撑不下去了。
“……你怎么一天到晚老惦念着那个小鬼头啊。”来人不满意的嘟囔着。鲍望春虽然看不见,但是完全能想象到那个人脸皱成包子,嘴角委屈的下垂,两眼水汪汪的像个被人抢走了糖果的孩子样。嗅到了空气中那一丝隐隐约约的酸味,鲍望春心里不由又好气又好笑——这吃的哪门子飞醋阿。
“赐官?”很好奇,他今天怎么会回来的那么早。
“东卿啊,你就不能表现的稍微高兴点么。亏得赐官哥哥我今天累死累活赶完手中的活跑回来陪你哦。”周大少的口气有些哀怨——最近实在累惨了他,就连他标志性的酒窝都快笑不出来了。“对了,这是特地请卿姨给你熬的酸梅汁,很清凉解暑的,喝喝看?”一碗散发着丝丝凉气的酸梅汁被递到面前。
鲍望春眉尖蹙了蹙,“酸梅汁?”
伸手去端,却磕在了碗沿上,差点打翻在地。
“小心。”捉住那个人的手,周天赐心中就像被一把钝刀在慢慢的磨,一刀一刀,又是一刀。那双眼睛……曾经神采飞扬,意气风发的眼睛,如今却是一滩死水。不敢再看,周天赐低下头,语气却是异常的嬉皮轻快“东卿,干脆我喂你好了~~”——还好,他看不见自己的表情。
“不、要。”小孩一字一顿,手慢慢却坚决地抽回,依然顽强的向空中摸索。笑话,他鲍望春眼睛瞎了没错,手又没断,喝个汤都要别人喂?
心底里暗叹一口气,周天赐把碗放到鲍望春手中,他的东卿,无论什么时候都这么骄傲,这么倔强阿。
捧起碗,鲍望春没说话,只是端到口边,浅浅的抿了一口。
冰镇过的酸梅汤,清清凉凉,一口下去,却是意外的甘甜。散发着凉气的汁液顺着喉咙蜿蜒到胃里,然后那透心的凉气便一点一点散发开来,蔓延到四肢,好不舒坦。
很好喝。鲍望春的眉舒展开来,原本因为怕酸微有点僵的表情顿时柔和下来;一口接一口的喝将起来。
周大少看着小孩喝的爽快,圆溜溜的大眼睛也高兴得眯成了一条缝。就知道小孩怕酸,所以他特意讨了些冰糖和了进去,果然合他口味。
“怎么,不说话?”爱喝甜的酸梅汁的某人终于喝完最后一口,心满意足地伸出舌尖舔舔嘴角。淡粉的唇瓣由于刚刚被清润过,泛着水色,微微饱满上翘的唇尖动人粘着几滴残汁。柔嫩的小舌灵活的舔过丰润的唇角——虽是无心,但偏偏无比诱人。
看的周天赐喉咙一干,一股热流就直往下腹冲去。
禽兽阿,禽兽阿——周大少一边恨不得化身为狼扑上去,一边在心里把自己唾弃了一万遍啊一万遍。手却像有自我意识一样自发自动的擦过那肉乎乎的粉嫩嫩的唇尖儿,把残留的酸梅汁抹了抹,然后——直接放到自己口中。
〃嘿嘿,果然很甜。”某人笑的很得意,很无耻,还很淫荡。身后的狼尾巴摇啊摇。
被吃了豆腐的小孩先是一愣,然后,耳后根就开始泛起了烟霞烈火。
以后天天都给东卿冰这个喝好了。顺手把碗接过放到一边,周大少不纯洁的想。嗯嗯,虽然不能真的变成禽兽,偶尔吃吃小豆腐,也是很幸福快乐的嘛。
“东卿哪,”笑眯眯,笑眯眯,狐狸样的周大少觉得自家这个别扭小孩现在心情应该还不错,就眼珠一转又开始他的每日一念,谆谆教导“暂时放下你的工作,去医院看看好不好?” 又来了,又来了。
鲍望春无奈的只想翻白眼,每天一念耶,赐官你烦不烦哪……
头一偏,干脆沉默是金。
有点被小孩倔强的态度气着,周大少的脑袋开始噌噌冒烟,声调也高了几度“东卿!你怎么就不明白呢?”天天念,天天念,他也烦!他周天赐现在都快罗嗦成老妈子了好不好!“你现在的身体状况还能撑多久!!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个道理你会不懂?恩?”伸出手恶狠狠的把不吭声的脸扳过来正对自己,“东卿……”一开口,却是连自己都吓一跳的哀伤和绝望。
鲍望春身子一颤,他懂,他当然都懂,他怎么会不懂。只是,有些事情他不能让步,一步也不能退,一分也不能让。退了让了,就是满盘皆输。“也好。今天,就把话,说清楚。”鲍望春坐正身子,把手压到周天赐的手上。“赐官。你的心意,我懂。你不用,再劝。工作,我放不下。身为,军人,我早有了,觉悟……”垂下长睫,鲍望春神色不动“而且,我这条命,本来,就是,借来的。活到今天,已经,足够了。”
周天赐的心,冷了下来。
就像数九寒天被人劈头浇了一桶冰水,从头冷到了脚。他放下手,退后一步。看着鲍望春——浓墨般飞扬上挑的眉,俊秀英挺却又曲线柔和的鼻,丰润的曾被自己吻过无数次的唇。
还有那双曾经像鹰一般锐利,散发着光彩的眼睛。
他都记得——
上海初遇的时候,那样正气凛然的眼;
和自己谈到国难家仇时,那双跳跃着愤怒火焰的眼;
在算计策划着的时候,闪烁着阴厉凶狠光芒的眼;
还有他在他身下的时候,那盈满水气光华流转的眼;
黛林死在他面前时,那么哀伤凄婉的眼;
以及他说这是天命的时候,绝望悲痛的眼……
这些,他都记得,无时无刻。每次看见鲍望春那失去了神采的眼睛,他心中的罪恶感就加重一分。这双眼睛,他最爱的眼睛,是他周天赐决定亲手毁了的!!
他痛,但他不后悔。这是他自己的私心,他可以不要自己的命去爱东卿,但是他不能允许有人伤害他的东卿——就连鲍望春自己
曾经,他也下了决心的。他要飞,那么自己就作他的双翼;他要报效国家,作民族脊梁,那么自己也奉陪到底。他决定了的,他的东卿既然要用双肩扛起这千斤责任,那么他便帮他分担八百。只是他没料到的,却是那个人。东卿,东卿,你怎么可以对自己这么狠?一个人怎么能对自己这么狠的阿?
周天赐觉得自己从来没这么恨过。
多爱他,就有多恨他。
恨透了他的责任,恨透了他可以面无表情的去赴死,恨透了!!
“活到今天,足够了?啊?”好吧,如果只有这个方法能让你停下来,那么,就让我来折了你的翼,拔了你的牙,斩了你的爪。用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