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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攀附在城墙外云梯上的金兵也惊恐地发现头顶上空砸下了许多瓦罐。
这些瓦罐本身并不是很重,砸在金兵身上也不足以致命,但从瓦罐口飞溅而出的黑色黏稠液体却散发出了一种刺鼻的气味。
云梯上的金兵闻到这股熟悉的刺鼻气味,顿时心胆俱寒,立即往下溜,离地面不高的直接就跳了下去,滚地后便翻身后退。
紧接着,一枝枝燃烧的火把从城头上扔了下来。
挨近城墙的金军都转身就往后跑,距离城墙远的金兵昂起头,望向火把的眼睛里
都流露出无比恐惧的神色。
“啊——”那些冲在云梯最上方的金兵无比惨厉地嚎叫起来,挥舞着手臂从半空中摔下去。还没落地,淋在身上的猛火油(石油)已腾腾燃烧起来。
霎时间,吞吐的烈焰便将那些着火的金兵整个人都吞噬了,但人在火中还未咽气,浑身灼痛地哀嚎起来,扑腾着爬起,带着全身火焰冲进了后方步阵,顿时金军阵内响起了连绵不断的惨叫声、咒骂声和嘶喊声。
就在金军前面的十几次攻城战中,被这些火油烧得哭叫连天,云梯也被火油烧了多架。金军为了续造云梯,不得不攻一日、停一日,使城内的宋军有了喘息时间。而作为补给军镇的东光城最不缺的就是军资,城内似乎用之不尽的火油罐让金军又恨又惧。
鹅车的踏板桥也被宋军使用猛火油柜喷射火油和投射火油罐,但金军在屡次被烧下也烧出了经验,这些踏板的两侧边缘用牛皮包裹着,而踏板伸出时又洒了泥沙,宋军火油也难以烧起,只能烧人。
在上下两层箭楼的弓射手掩护下,女真兵前仆后继冲上踏板,有些中箭中火油惨叫着摔下云梯,有些却冲了过去,跳下垛口和围上来的宋兵近身厮杀,兵刃的交击声夹着入肉的噗响声和惨叫声、闷哼声,双方都有人倒下。
但冲上城头的女真兵始终未能突破宋军的搏杀,冲上一批又倒下一批。在鹅车的下方,不时有女真兵沿着内腹的梯子登上箭楼,再踩着空中踏板桥攻向城头,有的摔下去,有的冲进城头厮杀。
城下的金军部属兵也在女真督战营的挥刀嘶吼下,一波接一波地涌上去,简易云梯一架架抬上去,烧了一架又上一架。在宋军的擂木滚石加火攻下,云梯上的金兵始终没有攻上城头,但消耗最多的火油罐也在飞速减少。
将楼上的王渊骂了一声“直娘贼,”瞪着双目道:“金狗这次攻城准备充足呀,难怪初三攻城后就歇了五日,敢情用来打造鹅车、云梯了!”
此时王渊并不知道,东路右军完颜宗英的前锋军已经覆灭,完颜宗磐的中军帐下令完颜宗懿的左军务必在初十之前拿下东光,否则便要考虑撤军北退,以免落入宋军渐成集结之势的诸军围攻中。
“……完颜金狗一反常态,女真精锐都被派到前面来攻城,难道是下了狠心,要在今日拿下东光城?”王渊沉眉自语,思索了一会,喝问左右:“库中还有多少火油?”
未几,辎重营统计上来,报:尚有四千二百余罐火油。
王渊盘算了片刻,狠厉的一笑,“传令,弓弩手继续集中箭射鹅车,三城再上五百罐火油!”
“诺!”
……
双方厮杀三个时辰,金军死伤近千人还是没有突破城头,但城头上的火油罐已经消失,一些金兵终于从云梯突上城头,与宋军近身厮杀起来。
从鹅车踏桥冲过去的女真兵尤为勇悍,这些女真兵是前锋营的精锐,骑战和肉搏战俱强,突破箭矢和火油冲上城头后,宋军往往要两三人合围才能搏杀一人……
又厮杀了半个多时辰,前锋营女真精锐已经损失八百余人,死在女真兵弓射下和近战搏杀下的宋军也达到了八九百之众,有两个营已经打光了编制,都尉、营将都死在搏杀中,城下的后备营一队队的顶了上去。
完颜宗懿站在瞭望楼上,见宋军守势渐渐疲软,便下令给身后的亲兵营千户孛堇蒲卢浑,“率三百亲兵拿下北城,若不破城,割首来见!”
蒲卢浑早就跃跃欲试,闻声大喝“领命”,蹬蹬蹬下了瞭望楼。
完颜宗懿的亲兵营是从麾下最勇悍的女真兵里选拔建成,比起充当先锋的前锋营战斗力更强三分,不到关键时刻不会派出去厮杀。完颜宗懿是拧了心要在今日拿下东光城,否则,时机不再!
“嗷!嗷!嗷!……”蒲卢浑率领亲兵营的女真兵像一群嗜血的野狼,吼叫着跃出鹅车箭楼,盾牌挡着箭矢,率先跃上城头。
一名宋兵举枪突刺,蒲卢浑大喝一声,劈刀斩下。
只听“咔”一声暴响,枪头折断,蒲卢浑的刀势斜劈向前,寒光一闪,锋利的刀刃斜斜剖开那名宋兵肚腹,几根肠子暴出,鲜血喷射。
蒲卢浑毫不停留地冲前,左盾横出,将左边冲上来的宋兵撞得惨叫着飞出去,这一盾撞得势大力沉,竟将这名宋兵胸骨撞得尽碎,落地时便气绝。
又有两名宋兵挥刀冲上前来。
蒲卢浑如狼般嗷叫一声,接着两刀横斩,两名宋兵竟被这瞬如电光的一斩给斩成两截,落在地上的两半截尸体犹在颤动。
后面的宋兵脚步一滞,蒲卢浑已再次挥刀杀上前去,顷刻间,死在他横刀下的宋兵便有四五人。
周遭的宋兵不由骇然,怯步不前:这金狗好生骁勇!
随后冲过来的亲兵锐勇个个锐气十足,随着这股彪悍金兵的加入,守卫北城的宋军陡然发觉这些金虏比前面的更凶狠,简直就像是荒漠里杀出来的野狼,往往两个宋兵都挡不住,要围上三人甚至四人五人才能阻住。
不到一刻,北城这一小段城墙就已失守。
箭楼上的亲军营女真兵一个连一个冲过来。
城楼上的蒲卢浑一马当先,率着身后亲兵如尖刀刺入,杀向北城的城楼口。
“好贼子!”将楼上的王渊眼见情势危急,急声喝令,“传令,向密率一百敢战士援
北城,杀带队虏首!”
军中敢战士是敢死队,一般都是军中最勇猛、最悍不畏死之辈,近战肉搏的本事也是军中最强,而担任敢战士的营将者更是凶煞称雄者。
王渊麾下的敢战士营的营将曾是五马山的绿林寨首,单手能使一柄四十八斤重的厚背大砍刀,勇悍如虎,人称“向黑虎”。他手下的敢战士多是好勇斗狠,但王渊压着他们不让上城,史尽日听着城头城外的厮杀声,早就急得心里痒痒,今日终于等来中军传令,顿时人人大喜。
向密一把扯下外袍,撕了上衫,赤出晒得黧黑的上半身,寒风凛凛中咆哮如虎,“第一大队、第二大队,跑步出列!跟着老子上城,杀光金狗!喝狗血,吃狗肉!”
敢战士营里至少有一半都是出身绿林盗匪,闻言哄声大笑,纷纷举起陌刀,拍着胸膛嚎叫:“杀光金狗!喝狗血!吃狗肉!”随着向密跑步往北城冲,一边冲一边嗷嗷大吼。
北城上的女真兵越来越多,很快就集了一百余人,和城头上的宋兵捉队厮杀,杀得宋兵节节败退。
正当此时,只听得城楼下传来上百人的整齐吼声。
“杀金狗!”
“喝狗血!”
“吃狗肉!”
“向黑虎来了!”
“敢战士来了!”
城头上的宋军纷纷大呼,士气猛然大振。
一名都尉立即嘶吼道:“狗头交给向黑虎!三人一组,咬死狗腿,拿回城墙!杀!”
“杀!”周遭军士大声应喝,三人一组,截阻后面冲过来的女真兵,配合着搏杀起来。
百人吼声越来越震耳,顷刻,一百敢战士疾步冲上北城,向密虎目一扫,便见东边一虏首挡者披靡,拔腿便向那边冲去。
“杀金狗!”他蹬步扑出,仰刀咆哮。
“杀金狗!”身后敢战士怒眉瞪眼,昂首嚎叫。
“死!”向密当头迎上蒲卢浑,他一声暴吼,四十九斤重的单刀力劈华山。
“铿!”一声锐响,火花溅射,两股大力同时反震而出,将这两人震得倒退两步,双臂都微微酸麻,心中同时暗惊遇上对手。
“死!”向密再次暴吼,腾身斜刀劈下。
转眼两人交手三刀。
他身后的敢战士也和蒲卢浑身后的亲军锐勇短兵相接。
“死!”一队拥队高猛大吼,手中陌刀闪电般刺进女真兵的肚腹,再顺势斜拉,将那迎面上来的女真兵来了个大破膛,几截肚肠顿时从绽开的腹腔中跳了出来。
“死!”二队拥队齐浑咆哮,陌刀磕开金兵刀刃,再反手斜刀,便见一颗暴凸双目的髠发首级断飞出去,断脖的鲜血喷溅了他一脸,舌头一舔,哈哈大笑,“喝狗血!”
“死!”一名敢战士矮身闪过迎面一刀,横刀割断金兵一腿,抬脚猛力踏下,鞋底“噗”的一声,将胸腔内的心脏踩得碎裂成瓣。
……
作者有话要说:嗯,后面的场面有些血腥了……真正的战斗是很残酷的~~~~~~~~~~
☆、伺伏之虎
刘黑虎的一百敢战士冲上城头仿佛一股生力军;立时将北城宋军节节败退的阵势稳了下来。
但金军攻势异常凌厉,鹅车箭楼上的射兵引弓不断,几乎完全压制住了宋军弓弩手,加之踏桥冲过去的女真悍兵拼死护住桥口;使后面的女真兵踏着“天桥”不断冲过来……北城的压力越来越大。
血肉横飞;惨嘶不断。
蒲卢浑率领的女真精锐被阻截在北城墙上;始终突破不了城楼;但刘黑虎的敢战士队也损伤惨重。
王渊盯着北城动静;回头喝道:“传令;敢战士再上两个大队!”
“诺!”传令兵飞奔而去。
“嘿呦!嘿呦!嘿呦!……”这时;战场上又响起富有节奏的号子声,数百名部属汉军推出几十架石砲车出现在东城和西城外,在二十架鹅车箭射的掩护下,缓缓向城下推进。
王渊重重拍了一下将楼上的护栏,“狡猾的金狗!”他脸色一狞,喝道,“传令,东西二城准备,干掉金狗的鹅车!”
“床弩!”东西城楼上的宋军统领高举陌刀,厉声大喝,“推双弓床弩!上火油凿子箭!”
六十架双弓床子弩立即从关墙后侧推到城垛后面,床架的高度仰起四十五度,对准城墙八十步外金军的鹅车箭楼。
每架双弓床弩均由五名宋兵合力绞动绞车,将弩弦张开,扣在机牙上,管箭的弩手装好弩箭。每架床弩并射四箭,箭长如枪,箭镞呈扁凿形,故名“凿子箭”,枪端裹燃猛火油的则为“火油凿子箭”。
随着城头统领的令喝,凿子箭上的猛火油被火把点燃,六十名发弩兵高高扬起手中大锤。
“放!”
高扬的大锤纷纷砸落,霎时,城头上响起了弩臂猛然反弹发出的“嘭”“嘭”声,二百四十枝火油凿子箭挟带着刺耳的尖啸声射向了城外的鹅车。
这种双弓床弩的射程约为一百二十至一百三十五步,比起力量最强悍的三弓床弩射程少了一半,但对付八十步外的金军鹅车却足够了,论起发□度比起三弓床弩还高一些,因此虽然有射空的箭,但宋军集中每六架床弩对准一辆鹅车,至少有十二三枝熊熊燃烧的巨箭射进箭楼中,或者射入鹅车护栏,有几名倒霉的金兵被穿过垛口的火油巨箭射了个透心窟窿,惨叫着撞得向后飞起,箭簇“笃”的一声插在箭楼内的板壁上,瞬间,连人燃成了一团火。
“快!先灭火!”箭楼内的金兵都惊恐地叫起来,忙不迭地扑火。
很快,有七八架鹅车内火烟弥漫,很快燃烧起来,箭楼上的金兵惨呼哭叫着往鹅车下奔窜,争抢中有人摔下折梯,惨嚎着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