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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海面上,就连跟随在舰队后面的大宋商船都没有发现,驶入若狭湾的水师战舰少了十几艘。
烟花还在天空绽放,开在最前面的水师旗舰和国师官船在中间码头泊岸,舰桥还没有放下,就有十几名头戴朝天幞、身穿紫衫夹棉缺胯袍、革带佩剑的国师府亲卫掠空而下,排成护卫队形,顿时引起码头上阵阵尖叫、惊呼。
“飞……飞下来的啊!”人们都瞪大了眼,若不是亲眼所见,怎敢相信有人从丈高的大船上这么轻飘飘跳将下来,连腿都不打弯一下?!
先前赋诗的大学寮长官诗兴又发,手持桧扇漫声吟哦:“健儿驭风行,凌波天外客。疑是仙人谪,落为贵家士。”
藤原赖长手中桧扇半合,笑眯眯道:“大学头的诗做得越来越好了。”
大江维元手持扇子半遮面,优雅矜持的一笑。
站在右前方的藤原顕辅暗呸一声,心道大江氏倒会拍马屁,这些飞身下船的武士显然是那位天朝国师的家臣,诗中道“疑是仙人谪,落为贵家士”,这不是变相地讨好那位国师么?
藤原顕辅暗生警惕,这大江维元向来与治部大辅源有仁交好,若是让大江维元抢了风头,得了大宋使团青眼,没准就能成为源有仁的助力,威胁他这治部卿的位置。心念一转,当下不动声色地移了移身,将大江维元完全挡在他身后。
大宋使团已经走上码桥。
这座码头去年才翻修过,仿照华宋港的码头兴建,长长的码桥从岸上支入海面,足有四五十丈长,灰白的地面上铺着鲜红的地毡,踩在上面几乎感觉不到地面的坚实,两边还摆放着整齐的盆景,上面用彩绢扎着精致的花朵,风吹摇曳下曼妙如生。
卫希颜穿着紫袍大氅走在最前,明纱冠下容颜如雪,目光深邃幽深,身后是使团官员和水师主将,国师府亲卫护在周遭。叶清鸿微微落后她一步,青缎道袍外面系了件素色大氅,容色清冷无波,目光扫过前方华服盛装的日本大臣,但见人人手持折扇,头上戴着黑色的垂缨冠,毛氅下广袖宽袍,脸上敷了一层薄薄的粉,不像博多码头上那些涂得白煞煞的“女鬼”。
卫希颜淡声道:“这些倭国官员还算识趣,没有顶着张白无常的脸出来迎客。”
她身后的官员都笑了起来,水师都统制徐文的笑声最是响亮。
日本大臣远远听见笑声,听不清楚在说什么,心里却都松了口气,看来天朝使团心情不错,不枉码头上这番精心布置。
使团正使、太府寺卿富直柔边走边说道:“中原魏晋时期,士族男子有敷粉为美的雅致。野史载道,竹林七贤的阮籍忧愤司马氏的倒行逆施,加上胡人入侵战乱不休,心中悲郁无法宣泄,便将脸涂成白面,用特立独行表达对朝廷的不满。后来到了南北朝期,士族除了敷粉外,又有熏衣剃面之风。因中原战乱有些士族躲到了海外。观这些倭国大臣,人人涂粉白面无须,或许就是从这些中原士族后裔那里学来的风气,成了倭国贵族的雅致。”
众人豁然:原来还有这个源头。
使团成员抬眼望去,但见前方那些迎候的日本官员果然人人面白无须。徐文嘿笑一声,“穿得可真华丽。”远远的就能闻见各种名贵香料散发出的香气。
这些日本大臣有穿貂裘袍的,有穿狐裘袍的,裘袍外系着锦面毛氅,裘袍和毛氅的镶面尽是大宋最贵的蜀锦、云锦,再次也是越锦、杭锦,袍面刺绣着华丽缤纷的花纹,色彩繁复层层深入,海风吹拂下,花纹起伏,十分绚丽耀眼。
富直柔唇边泛起笑容,这些倭国贵族越奢华,大宋海贸就越兴盛。这两年时间,太府寺辖下的明、秀、通三州市舶司的收入已翻了番的增长。
他盘算着这次定要让倭国的关税从十抽二降到十抽一,和大宋保持一致。是时候施加高压了,太府寺卿回头掠了眼身后的庞大舰队,踏出的步伐走得更加坚实。
大红毡子很厚很软,使团众人走得不紧不慢,步态从容。
藤原赖长等日本大臣只见当先一道挺拔修长的紫袍身影,在众人簇拥中踏步而来,明明是踩在码头的红毡上,却有一种睥睨千军万马的气势。呼呼的海风从她身后吹过来,吹得紫袍大氅猎猎而起,带出一种凛然压下的气魄,如见山岳般让人沉窒。
藤原赖长的脸色已经白得不用涂粉,还未来及瞧清这位国师的面容,便被那如山而至的气势压得垂下颈子,折腰九十度拜礼下去,恭谨的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颤音:
“下……国小臣,中纳言藤原赖长,恭迎天朝使团,上国国师。”
他身后是一片乌压压、和地面齐平的垂缨冠。
富直柔和张致远扫眼看去,便见这些倭国官员袍摆下的双腿都在微微发抖。
虽然被卫希颜的气势压得惊惧颤抖,但这些日本大臣折腰拜礼的仪态却严谨得一丝不苟,让人挑不出半分毛病,神情姿态都显得十分恭顺。
富直柔等使团官员拱手回礼,心忖:这些倭夷倒是礼仪严谨,比装腔做样的高丽使臣顺眼。
徐文嘴角咧了咧,抬手摸了摸硬扎扎的髭须,国师说,这些倭人顺服强者,越是强势,越是乖顺,看来果然如此。
卫希颜抬手回礼,“有劳贵国盛情迎候。”语速恰好保持在日本公卿拜礼的三呼吸时长,待这些日本大臣吁口气直起腰,她又道:“中纳言藤原,可是藤原氏摄关家?”清冽的声音不高不低,不疾不徐,自有一种威严,仿佛蕴着金石的力度,扣人心魄,让人不敢抬眼直视。
藤原赖长垂下眼,恭谨回道:“小臣正是出身藤原氏摄关家,现任关白乃家父,左大臣忠通乃小臣长兄。”
关白大约相当于太师揽政,左大臣和中纳言是太政官,相当于内阁大臣,左大臣是左相,中纳言则相当于副相。这藤原摄关家除了关白外,又占了左大臣和中纳言之位,看来虽然被白河法皇削弱不少势力,但朝政大权还是把持了一半。
毕竟摄关把政三百年,不是这么容易拔除的,卫希颜心里想道。
“尊敬的国师阁下,请容小臣向天朝使团介绍敝国接迎官员,……这位是治部省治部卿,藤原顕辅,是藤原北家末茂流嫡系……”
随着藤原赖长的介绍,卫希颜将这些人和《东洋诸蕃志》里的记载进行对应,不着痕迹地观察这些公卿官员的表情、动作和言语态度,推断他们可能的性情和政治偏向,再分别给他们贴上标签——“扶持”、“遏制”,或是“留待观察”。
日方接迎使和大宋使团都互相引见之后,藤原赖长恭敬道:“尊敬的国师阁下,小臣的长贺庄园已备好宴席,并准备了温汤,天朝官兵的住宿都在附近庄园做了安排,一定让使团所有人满意。”
卫希颜语声淡淡道:“住宿不必安排了,水师官兵宿在舰上。这城里应该有大澡堂子,让他们进澡堂子沐浴即可。将里面的搓澡女都清掉,军人就是军人,不要养奢侈了。”后一句是对水师都统制徐文说的。
徐文胸膛一挺,应道:“诺!”
藤原赖长和藤原顕辅对觑一眼,心里叫苦,精心准备的一百名搓澡女都白费了吗?却不敢上前劝说这位国师改变主意。单听这下命令的语气,就有一股杀伐决断的气势,哪敢多说一句?只愁着眉暗里叹气。
“至于设宴,也不必麻烦,”卫希颜语气依然淡淡,道,“使团已用过朝食,趁着时间早,请贵国安排车马,随后即刻出发。水师舰队留守小滨港,官兵的膳食有劳城守府,按驿馆的标准提供即可,勿需特别对待。”又回头吩咐徐文,“水师驻港期间,严令官兵守军纪,不得扰民欺行霸市,亦不可行嫖赌之事……违者,严惩不怠!”
徐文肃然应了声“诺”,也不管面面相觑的日本大臣,转身迈步虎虎生风回到舰上,自做安排不提。
藤原赖长和藤原顕辅都呆了,他们精心准备的歌舞啊,还有优雅的美男子……若是就这样子出发去了京都,他们哪有机会和使团拉近关系?
这位国师阁下不好伺候啊!两人对觑一眼,暗叹口气,却不敢怠慢,吩咐安排下去。
平忠盛被两人挡着无法上前,一边冷笑一边幸灾乐祸,脑子里也在转着念头,怎样才能接近这位看起来很不好接近的上国国师。
作者有话要说:备注:
1、日本的姓氏
先说中国的姓氏。比如姜子牙:姜姓,吕氏,名望。因为是炎帝神农氏的后裔,所以姓是神农的“姜”,其始祖辅佐大禹治水有功而被封吕地,因此得吕氏。名字则是他自己的。可见,中国的“姓”,是“祖姓”,也就是祖宗的姓。氏则是在“姓”下分出的诸多支系,所以“氏”是同“姓”来区别家系的。
日本与中国有点区别。
日本的“氏”相当与中国古代的“姓”,代表着“氏族”,也就是远古氏族社会的氏族区分。日本氏的来源很多,大体为:(1)地名;(2)官职;(3)赐姓,例如源氏、平氏、藤原氏、橘氏。对日本古代贵族来说,“氏”是第一重要的。
日本的“姓”很特殊,因为它是一种“荣誉”,或者说更像是“爵位”。比如藤原氏,他的姓是“朝臣”。
日本古代只有贵族和武士阶级才允许有自己的氏、姓。平民只有名。
每一氏有很多分支,比如藤原氏就有藤原北家、藤原南家、藤原式家、藤原京家四系。最盛的藤原北家又有很多分支。他们最初的先祖是同一人,先祖的儿子们或因封官的地方不同,去了不同的国郡,便繁衍出不同的分支,一般是以自己的先祖命名,比如藤原北家的末茂流,最初的祖先就是藤原末茂。
2、桧扇:形制同折扇,是正式场合的扇子。
由笏板演化而来的。男子方面,与笏相同,持扇要用右手。在正式场合中,扇尖需向下倾斜。
☆、经略东洋(五)
从若狭国小滨到平安京的官道八九十里,因毗邻京都商货往来,官道修得宽整,随着近几年宋日贸易的兴盛,这条官道又进行了扩建,修得更加宽阔平坦。从小滨出发,快马加鞭只需一个时辰便可抵达京都城门。
太政宫接到藤原赖长快马遣使带来的信件,将大宋水师的威武阵容尤其是那位上国国师的威势浓笔重墨地渲染了一番,院殿紧急磋议后,将原先议定的接待仪格又提了一重。
“要用最隆重的接待仪格……”鸟羽上皇表情严肃道。
院宣一下,内宫、外省都忙乱起来。负责迎使仪车的主殿寮赶着更换迎使的坐舆;负责天皇、皇后衣服裁绣的缝殿寮内紧急调了十几名绣工最精湛的绣侍,赶着为上国国师刺绣接迎舆车上的凤凰家徽……
这厢使团队伍已经从小滨出发。
大宋使团出使日本带了印刷书籍、丝帛、茶叶、瓷器等不少礼物,足足装了十几大车,四十余名使团官员和随从分坐十五辆马车,日本迎使官员的车驾又有十几乘,统共四五十辆大车在官道排开,加上骑马的扈从兵卫,前后连绵一里有余,行程速度自然不是很快。
到近午时分,使团车马在途中“大宋馆”驿停下来用膳,然后接着启程。下午申时三刻,抵达小滨至京都的最后一驿,距平安京还有三十里。因冬日昼短,估摸抵达京都便将天暮,藤原赖长征得使团同意,遂吩咐下去,车马在“大宋馆”歇下,待明日天亮再进京。
这沿途的大宋馆是去年才新建,从小滨到京都共两座,专门用来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