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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可秀接着道:“之后,陈西山便成了登门请教的常客。每次相谈便去半日,阿娘从无厌倦不耐,并为此在扬州多停留了半月。阿娘说,这般切磋互有稗益。又说,天下读书人皆知国以农为本,然则有几人服田力穑,勤劳农桑?陈西山之可贵,便在此处。
“次年陈西山来杭州拜访,就在杭城住下了。阿娘挑了几处不同土质的田地,做他的试耕田。因同城近便,登门的时候多起来。交流农事要术之余,亦会探讨和农事相涉的国策法令,青苗法便是之一。
“陈西山讲青苗法之失,主弊在于官府强迫田户认购:官吏为了多征青苗钱作为政绩,对不需要青苗钱的中产之家亦强迫借贷,甚至强迫城里的坊郭户亦认购青苗钱,使这些人家平白背上利息负担;
“次一等的弊病,在于百姓的愚昧短浅,只顾眼前:借了青苗钱不用于买种子买耕牛,而是尽买米粮济眼前之急,到还钱之时,别说利息,就连本钱也还不出来,而官吏要向朝廷交差,便逼迫农户还钱,贫穷之家往往变卖家产还债,地方豪户便趁危低价兼并田地,以致贫者益贫;
“再次一等的弊病,则是贪官奸吏抬高利息,从中贪污谋利。又有官吏唯恐限期内收不回青苗钱,不等田收农税季节就催令还钱,此时田户如何有钱可还?然而官府催逼还钱如狼似虎,又如何敢说不还?要么携家远逃,要么变卖家产,然则故土难离,农户多半倾家荡产以还……
“阿娘说,青苗法的弊病但凡有识见之士皆能辨知,然则当今登位,起用蔡京复新法,何以更为害民?陈西山答道,新法种种弊病未除,蔡京之辈便妄行恢复。上有奸佞当朝,下无良吏施行,且为君者好奢,遂致弊法比之神宗朝为害更甚。
“阿娘冷笑,说有良吏施行又如何,能保得了三年、五年还是十年?纵是史家称道的贞观之治,吏治清明之时亦不过十几载尔。惟将法令系于良吏,则不成为常法。”
卫希颜心道,这就是法制不能系于人治的道理。
“阿娘说,任何事物要长久,都须得有自己的源力。就像儒家学说,虽然经历过乱世的倾颓,礼乐崩坏,但儒学的源力仍在,就如扎根地底的青草,生机不绝,隋唐天下一统,便又复尊崇地位。究其根本,不是皇权选择了儒学,而是必须以儒学为尊。因为这是‘平天下’的道,这就是儒学的源力,是一种内在的生命力,不依赖于外在的君权而存亡。阿娘说,世间大道相通,无论思想学说还是国策法令,要想长行于世,就必须有自己的源力,‘源’者,为源源不息之义。”
卫希颜正听得津津有味的时候,名可秀却未再说下去。她等了一会,捺不住心头痒痒,追问:“母亲说青苗法的源力是甚么?”
名可秀微微摇头,低叹一声,道:“阿娘没说……”
卫希颜愕然,“母亲没说?”这留半截子是做甚?
名可秀道:“阿娘是让我自己寻求解答。”她顿了顿,解释道:“爹爹和娘亲对我们的教养,从来都是启引多于灌输。”忽又扬唇笑了笑,“爹爹说:未敢质疑父母师长教诲者,或可青出于蓝,然不可胜于蓝。阿娘说:水滴石穿。”
卫希颜呆了下,无语了。
不但要质疑,还要时时质疑;不但要时时质疑,还要持之以恒的质疑;不但要持之以恒的质疑,还要疑之有据——否则,怎么做到“石穿”?
这是甚么要求啊?!
若不吃透学问,又如何提出质疑?
卫希颜总算明白了,原来名可秀对她的高标准、严要求是来自于家传渊源。
她后背一寒,讷讷道:“可秀,那个,我就不用‘水滴石穿’了罢?咳咳,这个,从你这里青出于蓝,已经很不错了。”
名可秀想笑,又忍住,眉梢挑了两下,“叫你多读点书,才沾了两分青色,就青出于蓝了?美的你……”终究没绷得住,唇角翘了翘,睨笑看她,说:“不思上进。”
卫希颜“噗”的笑开,倒在她身上直叫冤,“我已经很思上进了,真的,手不释卷。只是你这标杆太高,我就是拍马……呃不,拍翅也飞不到你顶上去呀。”
名可秀哼了哼声,“是谁说的,我若为凤凰,她便为鲲鹏?这拍翅都飞不上去,怎么扶摇九万里?”
卫希颜呻吟一声,这哪跟哪呀,完全不搭界的两回事。
究竟谁无赖啊!
作者有话要说:备注:
遥溃菏咳酥蚱溆谏老陆雍嵋'为裳,故称。
因为最早的衣服是上衣下裳,后来才发展出上下连体的长袍长衫之类,为尊重古礼的“衣、裳”服礼制,士人的长袍和官员的官袍公服的衣衫前摆,近膝盖处都要接一幅同色的遥В泳跣Ч雌鹄聪袷乔吧老掳诤嶙牌唇恿艘豢椤郧翱垂糯笆泵慌靼祝沟篮煤玫囊患づ鄹陕锊挥谜ゲ疾弥疲谇懊娼右缓崽跗苹嫡迕拦邸?瓤龋罄捶街宋耙'”也,哈哈。
但最隆重的礼服依然是衣、裳分开,譬如皇帝和官员的祭服、大朝会的朝服,都是上衣+下裳的。
小剧场:
某西(挥手绢):可怜的卫卫,先把史书读透彻吧~~~~
卫希颜(怒):为毛去了古代还要更苦逼的读书啊啊啊
某西(无辜):谁让你家名女王高标准、严要求啊?不是作者君的错啊!
卫希颜(咬手绢):偶不要读史书,打滚!好枯燥,打滚,打一百个滚!
某西:要不你先读诸子百家?
卫希颜(嗷):打一千个滚!
某西:你就是滚成“驴打滚”,还是要努力读书滴。好孩纸,快去手不释卷吧,名女王等着你提问质疑呢。话说你读的都是女王的批注本滴说,上面的注解都是需要吃透滴说,吃透了是要提问滴说(卫希颜怒指:滚!)
265
265、新瓶旧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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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5、新瓶旧酒 。。。
卫希颜从净房沐浴出来,名可秀躺在鲛绡帐里还未合眼,蒙蒙月光透过纱帐照着她湛湛的眸子。
卫希颜掀开薄衾入内,手臂揽着她腰,“已敲过四更了,还在想青苗法?”皇帝也没这么敬业吧。
名可秀侧身面对她,目光明烁,哪有半分睡意。
卫希颜掖了下被衾,道:“刚刚沐浴的时候还在想,政和二年,那年你才十岁罢?母亲就用青苗法来考你,不怕拔苗助长么?”她笑了声,“还是说,母亲的易卦太厉害了,早知今日,所以当初,拿你当执政者来培养?”
名可秀轻笑,摇摇头,“当然不是。从生到死,这是命,然生死之间,有道千条,此为数。是故,命中有定,数却不测。或因人,或因势,而有变数。所以阿娘常说,善易者不卜。”眸子凝视她,心说:如你,就是我命之变数。
卫希颜未觉她有异,吃吃地谑笑,“原来不是先知呀,那就是母亲对你要求太高了。哎,有个太过智慧的母亲亦是苦恼啊。”
名可秀咯的一笑,旋即想起希颜幼失生父,与生母远离,不由心生怜惜,抬手抚了抚她的脸,追慕着道:“爹爹和娘亲常教诲说,做事从小,看事从大。阿娘讲老子的‘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说这是做事之法;讲易的‘体天道之宏,行入世之微’,说这是思事之法。就像爹爹说的,放眼天下者方能眼阔,成大事者不可只思方寸。”
卫希颜不由笑了,“这就是大教小承罢。把你这嗣业者当成嗣天下者来教育,大教以天下,小承以家业。没成想,教出个大教而大承的。母亲泉下有灵,定然笑开了花,以你为傲。”
名可秀眸子浮上笑意,片刻,又转为怅然,平躺了身子望着帐顶,“……如今,已二十有年,阿娘问我青苗法,我已有答,却战兢着不敢轻易着笔,唯恐尚有考虑不周,落墨便毁了纸。”
卫希颜听她这么说着,低低一笑,“行不行,做了才知道,总要走出一步的。再说,这几年,你不都是在为变法做准备?嗯,这么说不对,应该说朝政在步步历新。只不过,和当年王安石的新政相比,你走的步子慢,更稳健,用人亦更有眼光,就算同样的法,你有不同的手段,结局定然不一样。我信你。”
名可秀胸口一热,伸手过去握住了她,心里无比的熨帖。片晌,她心绪平缓,目光沉静地说道:“时人论青苗法,有褒有贬,褒者多赞此法立意为善,国家出贷青苗钱以济农户青黄不接之困,避免受高利贷盘剥之苦,说变法初衷是好的。”
她话意一转,“这确实是青苗法的立意,却只是其一,不是变法的主要目的。安石新政变法,是为富国强兵,这青苗法的主要目的就是为国家敛财,解决朝廷被冗官冗兵之费拖累的财政。这青苗贷,实则是朝廷以榨息之法剥夺民财——这立意哪里是‘甚善’!司马公责斥新法是与民夺利,就青苗贷来讲,亦不算枉了安石。”
她食指在薄衾绸面上划了几笔,“先古创这个‘官’字大有寓意。‘官’字两张口,口口相连,传之以令,表明多用口,少伸手。称天子为官家,是指天下万民共有的官长,代替上天治理万民。是以官者为管。”
卫希颜听得入神,耳中又听道:“官者为管,当管天下之利,非取天下之利。官者取利,便为‘贼’。”她伸手比画这字,先古以贝为钱,官取为强取,从戈,戎字本意为戈,这合起来可不就是“贼”?一手拍着衾被笑,“这字诠得妙。如今这当官的,可不多是贼么?”
名可秀等她笑完,才接着道:“朝廷说‘青苗钱与民为便,非为牟利’,以为耕夫就能糊弄?这庶民的心里亦有一杆秤,明白着呢!这出贷还息原就是钱生钱的谋利营生,当是商家之事,官府却伸手去操持,则失‘官者为管’的本义。
“就如,朝廷设交子务,掌交子的印制和流通,然而,后者已被民间钱铺取代,交子务失去流通之手,反而履成‘官者为管’的本义。”
卫希颜已听出意味来,“你想将青苗贷放给民间的商业钱庄来做?”
名可秀眸子明亮,“不错。官府当行的是管治之责。”她的语气有力,“治国不与民争利,凡涉及利益营生,官府切不可伸手做庄。换作商人的钱庄放贷,地方官府就成了监管者,监察法令的施行;同时,又是裁决者,解决借贷纠纷,约束奸商不法行为。虽说借钱的百姓与钱庄打官司,免不了出现豪商压民,却总强过官府放贷时的上告无门……
“而商人逐利,这将促使青苗贷往行不缀。不要小看商人的力量,这些钱商为利益联结起来,就是青苗法的中坚。而钱庄利益的背后,又往往联结着官员的利益。官商相结,便成最难扑破的网。权钱交易是治国之患,然利之所趋,焉可根绝?无法绝之,便要用之。世道世道,利益亦是其中之道啊。”
卫希颜目中光芒跳动,她早前想过后世的农业信贷方式,却思之又思终未说出口,她不是经济学家,也不具有洞察这个社会经济运行的眼光,谁知道后世的做法适不适应这个时代?她不想因她之故而误导了名可秀的思路。
而名可秀总是能让她惊叹。
她由衷地笑说:“佩服。”
名可秀微微一笑,“官管利,商生利,这是先秦时就有的治国思想。当年,王荆公未必没想到这个法子。”
“啊?”卫希颜惊愕。转念想起,王安石似乎是被后世评为拥有超前金融意识的政治家,若说考虑过青苗贷商业化,也不是不可能。这么一想,便想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