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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谢小娘子,就此完全转变了她的画风啊……一位写意大家要诞生了,猜猜她以后的正职会是什么?——不是画师哟!提示:和写意画风相反的职业。
248
248、花朝赏花(五) 。。。
洁白似雪的泾宣展开,长锋羊毫飘逸如行云,落笔四字:
青鸾鞠社。
羊毫柔软,向来被书家评为笔力不足,这四字草书却是刚健有力,又如破空腾起,连笔流畅自如,宛若天生一体,何栖云当先赞了个“好”字,师师哼道:“又有精进了。”
卫希颜方搁笔退身,鞠社小娘子们就迫不及待凑前去,围着长案直乐呵。陈如瑛喜得合不拢嘴,瞅着那幅字想捧又不敢捧的模样,李秋云眼睛都快要凑到宣纸上,一劲道:“真好看!真好看!”朱青推开她,撇嘴不屑,“好字给你鉴赏,就如瞎子点灯——白费蜡。”李秋云大怒瞪眼,这当口却不好发作,只得哼声作罢。
叶杼没有挤前去,心细地拿了丫鬟托盘里的热巾子递去,卫希颜微笑看她一眼,接去拭了手,又顺手递回给她而不是旁边的丫鬟,动作随意中透着几分亲近。
师师和栖云、虞洽三人闲闲立在右侧几步外,将这幕看得清楚,媚眸立时闪过一抹兴味:这是一个?
卫希颜无心留意某人心头正翻涌的兴奋,见十几人拥在长案前,外面的挤不前,正急得垫脚朝里望,还有四五个文静的立着不动,其中就有谢家那位小姑娘,眼里却都流露出殷切,便道:“如瑛,你和秋云展开给大家看。”
二人高兴应好,小心翼翼拿起横幅宣纸,一左一右展开,方便大家围拢到前方和左右侧都能看得清楚。
桃溪北畔这边性子相对活泼的小娘子也都捺不住好奇凑过来观看,叽喳着说赞,眼里都闪着欣羡光芒。
谢敏娴站在字幅的左前侧七八步外,一双静深如木讷的眼眸突然明亮起来,内中仿佛流动着起承转合的光影,随着拢在袖内的手指微动划转间,眸中光影流动得愈来愈快,似乎和那四道破空而出的草书连在一起。
卫希颜留意了她一阵,唇角勾起笑意:以这孩子的领悟天赋,或许修习内家心法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她暗里默思着合宜的心法,目光就在谢家小娘子身上停留得久了些,师师媚眸里兴味更浓:又一个?
何栖云瞥见她这兴致盎然的眼色,熟悉得让人蹙眉,霎然想起那一年天涯阁傲忆闯入山庄时,师师就是这副“捉奸”的兴奋表情,心中好笑,伸手掐了下她:别搅事。
师师回眸一笑,媚态自生:谁搅事了?
何栖云横她一眼:信你才怪了。
虞洽一旁看得纳闷,这二位打的甚么哑谜?
卫希颜没留意这边两人的眉来眼去,她目光移转,不着痕迹地打量这些女孩儿,从表情到动作都不放过,由细微处体察她们各自的性情,敛回目光时却瞥见身边的叶杼容色安静,仿佛不为所动,暗咦一声,含笑低问:“不喜欢?”
“不,”叶杼仰眸道,“喜欢!”
只是,以前的喜欢,五分是为字,五分却是为了日后接近这人;而今虽然还是赞叹仰慕,心中却是已经无比明确——这不是她的道。
她宁静眼眸闪耀着明晰坚定的光芒,柔细的声音道:“喜之,遂珍之赏之;然书道非为吾长,唯求端谨尔,当不殆专致之道。”
她这话的意思是喜爱就珍藏鉴赏,但书法之道非她所长,只需端正拿得出手即可,不应贪多求精擅,将过多精力耗在算学之外的道上。
不过十五岁的小姑娘,就已对自己的道看得如此清楚,且心定不为外物所动,何其难得?卫希颜对她的喜爱便又多了两分,看她的眸光愈发柔和, “叶杼,你很好。”
这清柔声音低得唯她听见,静眸波光浮动——有这人在,是否,她就可以大道直走?
丁沅倏地回头,扬起她漂亮的丹凤眼问道:“国师,您题的这社名可有寓意?”
立时叽喳之声一静,大家都不由转过头来。
卫希颜颔首,“然。”
众小娘子都睁大了双眸,眼里有疑惑,有好奇,也有聪明的已在忖思寓意为何。
卫希颜清邃眸光从她们脸庞上扫过,悠悠道:“青鸾是一种凤凰神鸟,传说中青翼展翅,便能飞翔九天……”
她顿了一顿,清醇嗓音仿佛在这刻格外动人心扉,“吾以‘青鸾’为名,是冀望汝等将有一日,能如这青鸾般,自主翱翔于天地,纵使不能飞上九天,亦能活出个自在,遂心愿而为。”
大家眼神有的迷惑,有的深思。
陈如瑛想了一会,忽然清脆问道:“卫帅,您有甚么心愿?”
卫希颜抬眼望了望天空,回眸微笑,“吾希冀天下一统,国家强盛,百姓富足,华夏文明影响四海五洲,源远流长。”这是可秀之志,便是她的心愿。
大家怔了一下,转瞬眸中仰慕之色更盛。李秋云仰头咋舌,“国师这心愿好高!”
卫希颜微笑,“是故,当致道不殆。”用这一生去陪伴那人。
姚仲友家的小娘子年方十一,圆圆的脸上还带着两分天真,糯糯道:“所以国师成了国师吗?”
这女孩儿论年龄不够入社,孰料京营姚都帅听说陈克礼家的二娘子在鼓捣女鞠社,之后又消息灵通听说卫希颜将执教,嘿嘿笑着硬将唯一的女儿托给了陈如瑛,说是锻锻性子,实则是被自家女儿不时冒出的诡异问题搅得满头包,拉下脸训斥又禁不住她的眼泪汪汪,只得祸水东移了。
卫希颜微微倾身,回她:“如小珩所说,所以国师成了国师。”
姚佩珩(héng)眨了眨眼,糯糯道:“爹爹说阿珩要做美玉,国师,‘美玉’是心愿吗?”
众人扑哧笑出声来。
张宗颜家的二娘子不由仰脸叹气:笨蛋阿珩,“珩”是佩上玉之意,喻为无瑕美好,不是让你去做玉!
在枫阁闲话家事时,姚仲友就哀叹他家女儿引人发笑又头疼的百般问题,说万不可随着她的问话答下去,否则就会没完没了,并且朝着越来越诡异的方向去,直让回答的人瞠目结舌,不知如何作答,偏偏小孩儿还瞪着双圆圆的大眼睛,让你觉得不回答她的问题是多大的罪过。
卫希颜这番话有她的目的,怎能被小孩儿牵着走,直接绕过“美玉”话题,问小姑娘:“小珩最喜欢甚么?”
姚佩珩掰着手指数:“最喜欢爹爹、娘亲、大哥、二哥,……”眼看着还要数下去,张二娘子晴兰急得扯她袖子,小声提醒:“不是说人,说喜欢做甚么事。”
她啊一声,仰起小脸想了想,拍手道:“我喜欢吃娘亲做的点心……”张晴兰暗里咬牙,“不是吃的!说你最近喜欢做甚么事!”
她哦了声,在大家咯咯的笑声里,又仰脸想了想,才弱弱道:“我最近喜欢用镜子望远。……这对吗?”她眼巴巴瞅着卫希颜,生怕又不合兰姊姊的要求。
卫希颜早听姚仲友提过这档子事,顺着她的话循循善诱,“小珩说的是望远镜,最喜欢拿来看甚么?”
“看星星!”
姚佩珩眼眸刷的亮起来,“用远镜子能看清楚远处的房子、树林,还有人,……可是,为甚么看天上的星辰还是那般不清楚呢?……国师,是不是这远镜子还不够远?镜筒不够长?不够大?”
“小珩想的有道理,镜头直径越大,望远的距离越长,这和镜头的聚光能力相关。”
卫希颜唇角勾起笑,接着道:“要想看清天上的星星,这普通口径的望远镜可不成,需要更大口径的天文望远镜,但这样的望远镜造出来可能重量达上万斤,会将镜头都压变形了——按目前少府监镜匠的能力,还攻克不了这个难关。”
大家都听得入了神,真的有能看清星辰的望远镜子?那不是神话中的千里眼万里眼了?
姚佩珩却已经越过有没有这种镜子的可能,皱起细眉很不满意道:“就没有其他工匠能做吗?”
卫希颜遗憾道:“就现下的技术而言,大宋最高水平的镜匠亦做不出来。……或许要经过一代,两代,甚至三四代人的知识经验积累,才能有望实现天文望远。”
姚佩珩一脸失望,“那得活多久呀?活到老都看不到了……”
她猛然握起小拳头,愤愤地说:“真是太怠惰了,怎能一辈子都做不出来呢?”天真幼嫩的脸上做出父亲训斥兄长“武业怠惰”时的表情,小人学大人样很是惹人发笑。
大家忍不住笑得前仰后合。师师三人也笑得掩口,这姚家的女孩儿太有趣了。
却有二三人忖眉沉吟,似乎从这番对答中领悟到了些甚么。
卫希颜没有发笑,仿佛很认真地应和女孩儿的话,颔首宛若惋惜状,“那些镜匠若有小珩这般聪明又不怠惰,没准天文镜子就能提前造出来了。”
“就是,就是!”姚佩珩小脸高仰,立刻将国师列入了她最喜欢的人之中,脑瓜里琢磨着回家后怎生缠着父亲,让他答应带自己去少府监看看怎么做镜子。
她眼珠儿转了转,心想若爹爹不行就去求国师,爹爹说了国师的官最大,宰相见了都要行半礼,肯定能去少府监。
女孩儿想到得意处,一张圆脸笑嘻嘻地,热切看着国师眼都不眨一下。
希颜何时有这般兴致哄小孩儿开心?
何栖云颦了颦眉,心头忖思:希颜想做甚么?说甚青鸾展翼,飞翔九天?活得自在,遂心愿而为?——听着就像是当初引诱自己去枢府般,让人生出不安于室之心;偏生她的容颜、气度和言谈见识又是这般引人心折,这些年方及笄的小娘子哪是她有心“引诱”之下的对手?
何栖云微微苦笑,希颜,你可莫要害了她们。
正如枢府女掌书所担忧的,卫希颜的这番言语已经在一些女孩儿心头激起了涟漪,有的甚至已荡起了浪花。
陈如瑛就是这之中的先行者,端正的脸庞陡然绽出英气,语调甚是有力地道:“卫帅,我要参考下一期的武举,进国防军军官学校。”她努力练武习骑射学兵法为的就是这一日,却是头次光亮地敞在了人前。
大家都吃了一惊,震诧地看着她——考武举?女进士??女将军???
小娘子们脑子有些转不过来了,几乎都震惊而又懵然地瞪着陈如瑛。
身着大红骑装的十五岁少女却眉目笑得张扬,仿佛这般匪夷所思的话道来只是寻常。
卫希颜毫无惊讶之态。陈克礼赴潭州前曾拜访国师府,说起子女之事很有些无奈,道两个儿子敦厚却少了机谋,最多蒙父荫求个安稳武职,继不得陈家将业,唯有幼女如瑛,性毅聪颖,可望造就一番。
或许是因了名可秀这位女主和卫希颜这位国师枢相的存在,名系官员和卫系将领对家中女儿的重视都异于时人,陈克礼在儿子不成器的情况下,对可堪造就的女儿自然便寄予了厚望,遂求恳卫希颜提携一二。
对此,卫希颜倒是乐见其成,征得可秀同意后,在名花流武技堂的心法中择了一部适合武将修炼的功法传予陈如瑛,又叮嘱她道:“武技不求绝顶,兵法云‘善用兵者,屈人之兵而非战也’,因是策略谋攻为上……”
照小姑娘习武读兵书这几年的成果来看,如无意外,参考建炎八年的武举,当有中榜可能。
唯一需要提前筹谋的,是朝廷允许女子参考武举。
在小姑娘灼灼坚毅的目光中,卫希颜微笑许下应诺:“汝若有能,武学必有汝一席之地。”
“如瑛必不负此诺!”她的目光很亮,回话少了张扬,一脸的郑重其事,显然不是将卫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