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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九成和胡铨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底看到惊喜,张九成也压低声音问:“少阳兄是说,朝廷即将整饬吏治?”
“不错!”陈东放下酒提,声音斩钉截铁。
***
《西湖时报》主笔的政治嗅觉是灵敏的,然而再敏锐,也被朝廷两道诏书惊了下,更别说还沉浸在省榜热论中的应试举子们了,直个纳罕不已。
四月十五,诏翰林学士朱震除工部尚书,翰林学士承旨胡安国除礼部尚书——这一道任命,让士子们大惊后不免纷议:礼部有得闹腾了。
经《罢别头试诏》、《国子监应试诏》、《更荫补诏》三道诏令相继颁布之后,礼部侍郎宋藻的声望大涨,人皆以为宋侍郎是礼部尚书的不二人选,孰料突然来了位胡学士。
以胡安国之资除礼部尚书当然没甚么异议,但早前就有人揣测胡学士可能拜尚书右丞入辅政事堂,怎的去了礼部?如此礼部侍郎将何处?更有人听闻胡学士任给事中时就对礼部的治学方略颇有微词,尤其对官学至今仍沿用王安石编撰的《三经新义》多次置疑,并提请废除王学,遭礼部侍郎宋藻辨驳——胡安国除尚书掌礼部事,岂不是和宋侍郎立起龃龉?
抑或,这仅是胡学士入辅中枢的过渡?
224
224、异论相搅 。。。
京师向来是流言散播最快之地。
很快,有关朝廷中枢改制的小道消息便传到了民间。
虽说尚未颁敕,但朝中有心人皆知,胡安国和朱震的除任诏书即是改制徵兆。
四月十四日,崇政殿。
皇帝召见政事堂宰相、枢密院签枢、御史中丞、六部尚书、门下省给事中、学士院诸大臣朝议,最后一次审核改制细节,逐条敲定。
朝会从早朝后讨论到午时,就便在东侧殿传膳。膳后,众大臣在小黄门服侍下方饮了两盏热茶,稍作休息便继续上朝讨论。一直议到申末时分,方起诏落定。
四月十五日,垂拱殿望日朝参,赵构当廷颁下《三省改制诏》。大殿上的朝臣们多数早有心理准备,少数不知详情的朝臣早前也有风闻,均伏地三呼“万岁”。
早朝后,赵构按朝制御驾内东门小殿,召见翰林学士、知制诰汪藻面谕旨意,草制拜相。
丁起除拜尚书左仆射,为首相;六部尚书:吏部李纲、户部叶梦得、礼部胡安国、兵部周望、刑部范宗尹、工部朱震,均以尚书本职除拜参知政事,为副相;众寺监中,惟大理寺卿谢如意除拜参知政事。
随着宰相任命的宣制天下,即表明建炎朝新的中枢体制架构起来,对此可谓几家欢喜几家愁。
最得意的莫过于兵部尚书周望,恨不能马上在心底最恨的卫轲面前显摆一下参政的架子——当然,这只能是周参政的自我陶醉。
最意气风发的莫过于刑部尚书范宗尹,三十岁即拜参政,可谓国朝前所未有。只可惜有那不长眼的同僚,在酒宴上不知是有意或是无意说了句:当年卫国师除拜尚书右丞时年方二十四五罢?只这一句,顿时让宴会主人那意气风发的年轻脸庞暗沉了两分。
有得意的,自然也有失意的,而最失意的大臣,莫过于工部侍郎王世修了。眼睁睁看着工部尚书那位子被朱震给坐去,别提有多膈应了。宣制的当夜,便在书房大醉一场。第二天打开房门,神情已如往常。然而,侍奉他多年的贴身仆人却从自家侍郎黑黝黝的眼中看到两分阴狠。
而三省改制的始作俑者、尚书左仆射丁起的心情也很复杂,三分欢喜却有七分惆怅。宣制这日,他在政事堂静坐良久,手掌最后一次摩挲着那枚即日起将被“政事堂印”取代的“中书门下”印,心头究竟有些难以释怀……从今而后,这政事堂的大印,将不再为他一人掌持。
不管朝臣们心思如何,自宰相除拜宣制后,建炎朝的中枢机构便秉承立朝以来的作风,再一次雷厉风行地运作起来。
四月十六日,仅一个上午,三省官署的搬迁便告完毕。
中书、门下、尚书三省的官署由北至南纵向相连,搬迁起来并不麻烦。最初将作监规划新皇城的三省官署时,丁起在尚书省的七架之上增了北八架,只作为存放典章之所,空间多有余裕。改制后,政事堂从中书省迁到尚书省,便暂时迁到北八架安置。
门下省已分为本省和后省,本省的谏院官署原与尚书省的北八架相连,此时便迁入中书省原属政事堂的楼阁,和中书省的谏院各占一层。门下谏院空出来的官署被并入尚书省,由将作监改建为政事堂的公署。
在改建完成前,北六架的政事堂临时公署已从即日起视事。
自建炎立朝以来,政事堂一相秉政的格局便至此告结。
***
朝廷中枢改制后,礼部侍郎宋藻的日子过得有些郁闷。
“那胡康侯胡青山,摆在礼部就是一块老大的绊脚石……”
宋之意一边呈上第四次修改的《州县兴私学札》,一边向自家主君叨叨礼部进驻胡安国这蹲大神后,日子是如何如何的难过。
名可秀阅着札子,眼底也有半分无奈,道:“有所得必有所失,世事哪能万全。三省改制能通过,是政事堂与门下省、学士院的对弈结果,朱敦儒、胡安国等人既退了一步,政事堂便得作出回报,将礼部尚书的位子让出。”
对于职司天下学术文教事的礼部,出身二程学派的胡安国、朱震等朝臣早就属意良久。
她凝了凝目,微微抬眉,问:“之意未以礼部尚书除拜参知政事,心里可有遗憾?”
这是从胡安国任礼部尚书后,她首次和宋之意认真提起此事。
礼部侍郎抱怨表情一敛,拂袖笑了声,道:“宗主,属下要说没有半分遗憾那是假的。不过,正如宗主您说的:胡康侯年岁大了……”
名可秀微微一笑。胡安国今年五十六,说起来倒是比参知政事兼工部尚书的朱震尚小二岁,然而身体却不如朱震硬朗……撑不得几年了。
“……属下并非科考或舍选出身,因叶梦得荐举骤而为官,忝居礼部次官高位,后面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若再升迁尚书拜参政,难免遭人诟病,倒不如在礼部次官位上累积多几年的政绩,更来得妥贴。”
他挤眼笑道:“再说了,礼部来了这位胡参政虽则添出不少麻烦,但宗主您也说过:看事要看全——多些异议亦未必全为坏事,多思多虑方能慎政嘛!”
名可秀悦而含笑,“你能作如是想,甚好。”
***
但没过几天,宋之意就拿着那份《州县兴私学札》入见正心阁,大骂胡安国搅事。
去年六月,礼部曾颁行《官学科目堂令》,令京师太学、国子学、各地州学县学,必学科目除了易、三经新义、论语、孟子外,将算术、地理、武术新列入必学科目,并分国、州、县三个高低不同的层级制定这三科的教材教纲颁行天下。
“……宗主立意高远,将这三科目列为必学,是让学子不仅习经义明道德,更须通晓数术,以备将来为政地方,若不通财赋账簿必为胥吏所欺;学地理是让学子知陆域和海外地理风物,识得天地广阔,以免只知诗书而视野狭小;学武术是让学子强体魄、弘志毅,勿为怯弱书生之辈——然胡安国不明这番立意!”
他面现怒色,道:“今天上午礼部郎官例会,胡参政拿出《官学科目堂令》,说:算术为君子六艺之一,列为科目尚不算太出格,然地理于经国济世无用,而天下郡县图事关军国计,岂可随易颁到学堂讲授?将武术列入科目更是荒诞,江湖之人历来不法,皆因以武犯禁,教习学子武术岂非乱了道统,坏了学子之心,沦入邪道!”
说到最后一句,他已是冷笑带讥。回思自已在部会上的反驳:
“胡参政,武教授所教习的武术,并非江湖上的搏杀之技,而是强身健体之术。古之君子通六艺,射术御术皆是君子六艺之学。君子学六艺,既是学艺,亦是毅志。而今之学子通六艺者几人?体弱则多怯志,姑且不谈毅志,单以身体而言,若无强健体魄,他日为官地方如何能巡视辖地,体察民情?再说地理科目,学堂上教授的是天下州县方位与海外诸蕃地理,凡军镇地皆不涉及,一则不会有泄军机,二则拓宽学子视野,有何不当?……”
可惜那胡安国执拗起来有如顽石。“根本说不通,说要废了《官学科目堂令》,真个气煞人也!”
宋之意愤然端起檀木几上的哥瓷茶盏,一气喝干。
名可秀淡淡道:“这堂令,岂是他说废便能废的?”
宋之意哈哈一笑,放下茶盏道:“属下真是气糊涂了,竟忘了这一茬。”
须知,朝廷颁行的制度有三类形式:最高效力的是制、诏、敕,由政事堂画敕、门下省书读、盖皇帝玺印方能颁发;其次是政事堂的堂令,经宰相签署、盖中书门下印后即下达,不经门下省审覆——通常不是国家大事,或者政事堂顾虑门下省审覆不能通过便行堂令,当然效力也比“制诏敕”低了许多,宰相易位则政策不能持;第三类是出自各部寺监的部令、寺令、监令,在本部(寺监)权辖范围内行令。
礼部执天下文教事,增加学校科目属于部内职权,当然有权颁部令下行诸学校,但建炎三年六月颁行全国各学校的《官学科目堂令》是以政事堂的堂令方式颁行下达,不是礼部令。
否则,身为参知政事兼礼部尚书的胡安国便可立即颁部令废除,然而事关堂令的废除,却须得政事堂签署盖印——这却不是胡安国一人能说了算。
宋之意暗佩宗主的先见之明,笑道:“主君英明!”这是丁相公爱说的,他拱手依样学样。
名可秀摇头笑了一声,阅完他呈进的那份《州县兴私学札》,一边提笔批注,一边道:“这札中的某些条目,要过胡安国那一关,恐难矣!”
宋之意闻言苦笑,一时无话可说。
去年颁布的《官学科目令》,他草拟时其实是包括了私学,不仅仅只针对官学,但名可秀说私学或力有不逮,若强行规定列入算术、地理、武术三科目,如师资难得,反成了强按牛头饮水;遂只颁令官学,而各私学只参列。这次《兴私学札》鼓励商贾办学,却和之前不同,有财力者方得为之,自是不须考虑财力不逮的问题,必列那九科目就是办学条件之一,但胡安国必会反对将地理、武术列入其中。
宋之意想到这,便觉得有些头疼。
名可秀将批完的札子递给宋之意,“先提给胡安国,再作计议。”
“是,宗主!”
宋之意出了枫阁,走入枫林石径时,远远的望见一方衣袂,当即眯眼一笑,快步迎了上去。
“呵呵,丁相来得巧。”他行礼笑道。
丁起是何等剔透之人,闻言便问:“宋侍郎有事?”
宋之意哈哈道:“方得了主君之令,明日与胡参政过招。”简略几句将胡安国欲废官学新科目之事提了,道:“依胡康侯的心性,必会向丁相提出此议。”
丁起点头,表示心里有数,别了宋之意后,沉着眉沿石径走入枫阁。
***
“今日政事堂议政有三宗事未决——当值的四位参政意见不统,臣未作处断。”
丁起沉和的声音在正心阁内响起,徐徐禀道:“一宗是军器监谭广的奏札,奏请将枢密院火器作统归军器监管辖,以省机构复设之冗……”
名可秀听到这嗤笑一声,没心思听谭广奏札中的废话,问:“四位参政,何人赞成,何人反对?”
“周望赞议,朱震、谢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