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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得正月初十四日下午,不过一天时间,萧翊与卫希颜之战便传遍大江南北的重镇州府。
朝廷、州府、江湖,同为喧腾。
一石激起千层浪!
*****
正月初十四日,江南,常州。
名可秀与雷霜约见完回得客栈,便闻听此讯。
手中茶盏顿然一倾,热茶溅到手背浑然不觉,她胸口陡然悸痛,手一软,茶盏便跌落下去,砸在地上,粉身碎骨。
“少主!”莫秋情一惊,急上前扶住名可秀微微摇晃的上身。
名可秀容色尽褪,苍白嘴唇紧抿,“我早该想到!萧翊为何会出战太原!雷动!雷动!”五指攥住木椅扶手,指端几欲发白。
萧翊挑战天涯阁传人!名可秀心口又一道悸痛。以雷动之深沉谋略,定然怀疑过云家人武功的渊源,一旦获知希颜云家人身份,为引出萧翊借刀杀人,必是派了雷雨荼赴太原,将希颜诬为紫君侯的传人。
萧翊找不到紫君侯,索性挑战希颜引出傲胜衣。
约战消息传得如此之快,想是萧翊命金人四方散播,以逼出紫君侯。
但,紫君侯若是不出现……
名可秀手按悸痛胸口,心中不由深深自责,她早该同意希颜遁京隐迹江南啊!
希颜前番大败金军,又得赵桓信任,雷动谋划严重受阻,怎会不想除之而后快!但雷动却不能亲自出手,以免落下谋杀大宋功臣的把柄,何况,名可秀也怀疑雷动伤势是否全愈,于是惊雷堂便引出萧翊来借刀杀人!
名可秀心痛下几欲无法呼吸,容色愈发惨白无色。
“少主!少主!”莫秋情脸色嚇白,转身欲走,“我去唤大夫!”
“阿莫!”名可秀叫住她,微微摆手道,“我没事!你去罢!我静一阵便好。”
莫秋情担忧看了她几眼,低声道:“少主,我就在外面。”欠身退出房去。
名可秀挺直的身子顿如不堪重负般,向后跌落在椅背上。
她微吸口气,回想在京城夷山惊见紫君侯的情景,白轻衣让希颜避着傲胜衣,究竟是何故?傲胜衣会否因萧翊挑战而出手?
过得一阵,名雅轻手轻脚进入,见少主正阖目养息,容色苍白,心中不由大痛,不忍惊扰,将炉炭拨得旺了些,出外间又沏一盏热茶端入,轻轻放于少主椅边几案,又关心看了少主两眼,方无声退出。
名可秀眼眸阖闭,心中纷乱无章,深吸一口气,流水心法运转,平定心绪,头脑渐渐回复清明。
如今之势,不能寄望于紫君侯的出现。
希颜和她,均非等待和依靠命运之人!
名可秀猛然睁开双眸,目光一片清冽。
“阿莫!”
莫秋情应声而入,见少主容色已回复正常,心下微安,询道:“少主,可有吩咐?”
“阿莫,你即刻传讯宋之意!”名可秀轻语数句,莫秋情神色初讶,继而点头,匆匆离房。
名可秀又叫入铁卫之首铁子,吩咐道:“铁大,准备行装。一个时辰后,我们驰向扬州府。”
铁子沉声应喏,抱拳退下。
名可秀起身走到窗边,目光遥望北边天际,一手紧紧嵌入窗棂。
希颜!
胸口悸痛再度隐生。
*****
卫希颜突然睁眼,自打坐冥想中睁开双眼。
纯钧剑横搁于盘曲的双膝上,卫希颜右手抚过剑鞘,唇角突然扬溢起笑容。
为何她,要被萧翊牵着鼻子走?
化被动为主动,才是她一贯的作风啊!
卫希颜飘然起身,手持纯钧剑出房。
“姐姐,你去哪?”
“进宫!”
作者有话要说:公告:
青西回家之期今日略有变动,暂时未定,后续走前再告知。
颜秀重逢
“萧翊说战就战?萧翊说十六就十六?”
“陛下,臣身为大宋宰执,若因金人一张纸,说战就战、说十六就十六,臣岂非被萧翊牵着鼻子走?咱大宋颜面又岂在?陛下颜面又何在?”
卫希颜扬眉作色道:“难道我大宋,是被金人随意使唤的么!”
赵桓这两日正因金国第一高手的挑战而闹心,眼下守城形势一片大好,他视为股肱的驸马妹夫却要去应一把无必胜把握的约斗,虽说他信任卫希颜的实力,却实是不愿她出战,直恨不得那萧翊突发急症死去,不由泄愤地一拍案,点头道:“不错!咱们岂能被金人牵着鼻子走!”
卫希颜听他连“咱们”二字都蹦出来了,不由一时好笑,这小子失态了!
她入宫时,李纲正觐见皇帝禀报城防要事,闻听下只觉不妥,他性子本为刚直,立时上前禀奏道:“陛下,卫相所言虽在理,但金人挑战,我朝若不应,恐被金人耻笑怯懦,于军心士气不利!”
赵桓犹疑不决的性子又犯了,一方面他不愿卫希颜离开京城,若万一有不测,他便失臂膀,又如何向茂德交待?但李纲所言也甚有道理,新帝一时只觉头痛难断。
卫希颜胸有成竹道:“李相勿需担忧,萧翊约战,我必应之!”
赵桓、李纲均不由面现疑惑,如此,方才她所言又是何意?
卫希颜扬眉笑道:“战可战,但约战之地若由萧翊,约战之期便得由我!岂得尽由金人而定?”
赵桓、李纲不约而同点头。如此两全其美,既应了挑战,又撑得大宋面子,果为上策。
赵桓欣然允准,由卫希颜选派军士出城,行使金营。
暮色黯沉中,宋使驰出牟驼岗,打马驰回京师北城。过得一阵,自金军大营驰出一骑,飞奔向河北而去。
*****
正月初十五日,金军攻下潞州。
下午申时,一金骑疾驰奔入潞州府城,高呼道:“宋廷回应挑战!”
西路军统帅完颜宗翰接过应战函,目光一扫下顿时皱眉,约战改日期?此事非他能定,当即起身亲往萧翊营帐,递上函书,恭声道:“国师,卫轲已应战回函!”
萧翊正一丝不苟地擦拭着金枪,一双修洁的手轻缓坚定,他闻声慢慢放好金枪,接过应战函。
『君定地点,吾定日期。二月初一,巳时黄河。』
飘逸的字体似不着尘埃,悠游于松风之间,清灵自在。
这位被金主尊为国师的金国第一高手淡漠的眼神突然明亮,指端抚过笔锋,满足咏叹一声,仿佛为得今时这一刻已等了经年,“果然是天涯之风啊!”
二月初一?!
萧翊指甲修得齐整的手指自这行字上缓缓划过,宽广额头下深目隐泛一缕怀念,年过四十仍然光润无纹的面容缓缓张扬,“吾定地点,汝定日期,然!”
完颜宗翰听他应允改期,黑须下的尖颌不由微挺,眉锋紧皱道:“国师,我大军已攻下潞州,最多五日便可破泽州直下,抵达宋人京城,若约战之期延后到二月初一,我担忧斡离不那边粮草将尽。两军即便会合,也难持久!”
萧翊修洁手指仍在摩挲纸上的笔锋走势,闻言头也不抬,“以战养战,围而不攻,士气自堕。”说完一摆手逐客,完颜宗翰只得一弯身退下。
走出国师营帐,西路元帅思得片刻,突然峻眉一张,领会到萧翊话中之意,不由快步走回帅帐,唤来军粮官,吩咐率数百金兵将潞州粮库搬空,架上粮车,随即又命后军的千户长率一千金兵,从周边城镇搜寻粮食和牛马,随在大军开拔的队伍之后。
完颜宗翰吩咐完一切后,思忖一阵,挥笔书下回函,命东路军的金兵使者带去给宋廷皇帝。
*****
正月十五日夜,东京,驸马府。
宋之意密见卫希颜,递上莫秋情飞鸽急传的讯条。
卫希颜扫眼阅过,颜容顿时灿烂,可秀与她,虽然千里相隔,却是心有灵犀啊,竟然不谋而合的均想到延战的计略,甚至连日子都定得一致!
二月初一,果真是个好日子!
当初她定此期,原是虑及时日不能拖得太长,否则金人定会不肯,反拿住话柄指摘宋人怯战,因此她思忖后方定二月初一,金人若纠扯,往前推至少也可定到正月二十六去,如此她便获得十日缓冲时间!
此时她看得可秀传讯,方知二月初一竟是萧翊先祖萧定寒的生辰之日,她误打误撞下倒命中了,当真巧合之极!卫希颜不由得意笑得两声,她和可秀果然是天生一对呐!
如此,萧翊必允。
果然,次日上午辰时,金使入宫,傲然道:“我国师已应二月初一之期!国师有言:约战期之前,双方均不得参预军务!否则,我大金国师难保不出手攻取贵国帝都!”
攻取帝都?赵桓气怒拍案,金贼如此堂皇威胁,实是欺人太甚!
卫希颜闻诏入殿时正听得金使狂妄话语,泠泠一眼扫去,金使如坠冰天雪地,又有如山巍峨重压而下,腿脚不堪重负,扑嗵一声跪倒在地。
“小国夷臣,见天朝上君岂得无礼!”
金使只觉动弹不得,惊骇下额头冷汗涔涔。赵桓观之心下痛快,放声笑出。
卫希颜入宫前就有离京往赴江南的打算,金人这道回函倒是给了她个光明正大的借口,她拿过函贴一览,眉梢忽然一挑,这笔迹虽可逼真前道挑战函,却缺了那道“势境”,定非萧翊亲书!
她心下略忖便猜度定是完颜宗翰捣鬼,也不揭破,淡淡道:“请复萧先生:约战之前,各行闭关,期待互以巅峰之态,迎战黄河,共窥武境之玄妙。”
一番话冠冕堂皇,既应了不插军务之约,又不落了己方面子,赵桓只觉甚合心意,不由微笑颔首。
金使应喏惶然退去。
卫希颜拱手向赵桓道:“陛下,我既已应下萧翊,当离开京城避嫌,以免金人以我在京为由,拿捏说事。”
赵桓犹豫不决。这段时日他已习惯这位驸马妹夫在身边,每当焦虑时看见卫希颜淡定颜容便觉心定心宁,此刻乍然闻得她要离京,心中顿然不舍;况且,昨日夜间又得潞州陷落军报,想来金军西路或许过不得几日便将兵抵城下,忧急下更不愿卫希颜此时离去。
卫希颜见他踌躇,猜知他所虑,微笑道:“陛下,如今种少保在京,京城防务经他与李相合力共谋,当是牢固!即使金军东西两路会合于城下,陛下只需倚重种、李二相,坚城固守,京城必将安然无虞!”
赵桓神色略去,卫希颜又道:“再者,萧翊与我约定二月初一相战黄河,在此之前,金军应不会攻城,陛下当放心!”
赵桓面色一松,微微点头,又关心道:“希颜离京准备去何地?”
“我将至江南闭关,养精蓄锐,务求以最佳状态迎战。月底二十九,当返京城。”
赵桓又絮叨几句,卫希颜观他神色似乎是被抛弃的小绵羊,不由暗翻白眼,这小子恋母情结又来了,赶紧敷衍几句,借口要找种师道、李纲交代城防之事方得脱身。
卫希颜终于出得宫去,倒真是去见种师道和李纲,将近午时方回府中。
午饭时,她对唐十七道:“三叔离京已快一个月了,想必正变着法子折磨童贯。我与萧翊的约战已被四方传开,三叔闻得消息定会了结童贯急急返京,请十七叔转告他勿需焦虑,我此去江南与名宗主相见,必当于武道获益良多。”
唐十七点头,“你放心自去,府中有我和清方,勿需挂虑。”
匆匆用罢饭,卫希颜与妹妹相拥道别。茂德紧紧抱住她道:“姐姐,我真希望你此去江南就别回来!”
卫希颜不由轻笑出声,心底却一阵感动,紧紧拥她,又殷殷嘱咐几句,方拿了包裹驰马出府。
南城正门大开。统兵官高帅旦早得李纲传令卫帅将南行闭关,数千宋军整齐立于城头,扬戈欢送卫希颜打马出城,齐声高喊:“卫帅必胜!卫帅必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