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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希颜正在御药局,闻得内侍飞奔急报,疾入禁中崇宁宫寝殿。众人见得清圣御医,均不由松口气。
卫希颜上前把脉,皱眉道:“陛下为气急闷心,痰热蒙蔽,以致神明堵塞。”说完请李彦扶起徽宗,轻轻一掌拍在他背上。
徽宗一口痰喷出,被内侍以绢巾接住。皇帝咳得几声苏醒过来,卫希颜指风自他左胸心肺穴位拂过,徽宗顿觉呼吸通畅,身子软塌塌着不了力。
李彦将官家扶着半倚靠在榻沿,徽宗只觉神倦无力,一时生起万事俱灰感觉,目光看向书案,伸手一指道:“清圣!”
卫希颜眸色一闪,“陛下可是要书写?”
徽宗微微点头。
卫希颜向李彦示意,两人一左一右扶着徽宗行到书案前。
皇帝坐上龙椅,提笔书道:『皇太子桓,可即皇帝位,予以教主道君退处龙德宫。』
待墨稍干,徽宗顺手递给卫希颜,着其念出。
白时中等四臣对徽宗禅位早有心理准备,闻得卫希颜清音诵毕,纷纷伏叩首。
徽宗无力靠在椅上,微微闭眼道:“就由吴爱卿草诏。”
“是,陛下!”
吴敏心下暗喜,恭喏一声,起身上前,顷刻便提笔书就退位诏书,呈给徽宗御览。
卫希颜移目望向寝宫之外,天地盈视探得殿外有一足音正轻微而又急切地向外行去,她眸底淡淡掠过一抹嘲讽笑意。
*****
郓王府中,赵楷闻得宫中眼线飞报猛然立起,手中画笔顿然拖过精工花鸟,一道长长墨痕歪斜拽下。
“王爷,事态危急,当速下决断!”
侍立一旁的绝杀首领太监李固语声尖厉,疏眉下两道细目光芒狂热,胸腔里为即将嗅到的血腥尖嚣跳荡。
他十年前被梁师成选中进入绝杀,却因为个性偏执狂悖不得宠,一直在太监巡事职位上不得升迁,后来郓王接手绝杀,他觑准时机一力投奔,渐得赵楷信任,由巡事升到巡主,再到总巡主,直到最高的首领座主。
绝杀武夷总堂口被灭后,他率三十名绝杀杀手隐入郓王暗宅,将绝杀覆灭于江湖归罪到梁师成的亲信争权造成。赵楷本就对梁师成暗插绝手心怀耿耿,自是信了李固之言,表面上与梁师成互相利用不撕破关系,暗地里却命李固打击排挤亲近梁师成的绝杀太监巡主。
待得梁师成一死,绝杀势力全归郓王。赵楷心下得意,又被李固的狂妄吹嚣感染,自我膨胀越发厉害,更不将谨言慎行的东宫放在眼内。
此际突闻禁中传讯官家欲内禅太子,赵楷想起父皇对他一向恩宠有加,愤郁下自是认为父皇遭了大臣胁迫,一时咬牙切齿,被李固言语一逼,想起手中持有的皇城司兵力,以及禁军都虞候的效命,一贯骄狂的心态顿觉胜券在握,俊秀面容冷笑一声,陡然掷下笔去。
“入宫!”
*****
北风凛冽,冬日的夜来得特别早,方到酉时三刻,京城天色却已暗淡到难以看清人影。
皇城司五百禁军快速奔进,甲胄在奔跑中与刀鞘相击,发出沉厚的铿锵声音,在人行稀落的寒风中犹为惊震动耳。
皇城司初建时主要职责为刺探民情和宫廷护卫。徽宗登基后崇宁变法,缉拿元佑党人,梁师成提点皇城司,主要职能转向京师侦缉和刺探官员活动,宫廷护卫便主要由殿前司诸班直负责。
此前郓王送礼私结殿前司都指挥使高俅,这高太尉却是个滑头,谁也不得罪,口头上却从不做承诺,来来去去都是一句话“下臣谨遵官家之命行事”,郓王遂不得不暗中打点收买殿前司的班直统领,终于得到一个重要人物的效命。
李固精选出的五百皇城司禁军一路疾奔,三十名绝杀杀手列队冲在最前,夜色下迅速逼近宫城。
果然,皇宫正门宣德楼右侧的掖门已按计划悄然洞开。
五百禁军冲入宫城,穿过北廊,通过禁卫被撤的右长庆门和右银台门,再往里便是右嘉肃门,过得右嘉肃门往前便是东宫。
赵楷见事机顺利,不由心下暗喜,只要率兵将赵桓禁闭于东宫之内,他便能赶赴禁中的父皇寝殿,胁迫宰执,谋得大位。
果然,右嘉肃门的宫门依约大开,狭长的朱墙内,灯笼暗昏。
李固一挥手,绝杀杀手当先冲出右嘉肃门扑向太子东宫,将皇城司禁军远远甩在后面。
皇城司五百禁军疾速穿过右银台门,奔行在高高的朱墙下,突然一道沉闷响声,身后宫门突然闭上,一百丈外的右嘉肃门也在绝杀杀手冲过后突然紧闭。
五百皇城司禁军便被包在了两道宫门之间的朱墙之内。
皇城司禁军一阵惊乱嘈杂。
赵楷被禁军护在队伍中间,方心下一惊,头顶上方突然传出一道沉喝,响彻墙内,“皇上禅位太子,郓王赵楷意图谋上作乱,奉皇上御旨,就地斩杀!”
便听一阵阵足音骤响,前后宫门突然敞开,一排排弓弩朵直从宫门外齐齐涌入,横列纵队,箭锋直指向前。
赵楷抬头一看,昏暗不明的朱墙上立着一道人影,他听出那人声音正是此前投递效命书的殿前司都虞候何灌,一时不由惊疑交集,手指他道:“你说什……”话语尚未说完,那人手一挥,前后箭矢如雨射入,铁箭锐啸的声音掩盖了赵楷的话。
被包围的五百皇城司禁军初听得“皇上禅位太子”便都懵了,他们受召行军是因太子谋篡皇位,入宫勤王护驾,立功封赏,怎么突然就成了郓王谋篡犯上?心乱下不知听谁的,但没人想当谋逆贼子,惊惶间全无斗志,一忽儿便在箭雨中倒下一大片,哭爹喊娘哀嚎不止。
箭雨过后,便是一百持刀班直冲入,扑杀毫无斗志的皇城司禁军。
人群晃动之间,有十数道身手份外矫健的班直凌空扑向亲信护卫中的郓王赵楷。
那不是班直,是武林高手!
赵楷心中惊慌,直直后退。李固率领绝杀的药人和二十名杀手去东宫对付雷暗风和惊雷堂高手,他身边只留得有十个绝杀杀手护卫。
“护卫王爷!”
十个杀手护着赵楷退向右银台门。
扑袭的十人俱是高手,杀气凌凌,瞬间和十个杀手纠杀在一起。
赵楷退缩到墙边,身边仅得两个亲信禁卫持刀守护。突地一道黑影袭过,两名禁卫连吭都未吭一声,便倒地死去。
淡淡黑影在空气中隐现,血腥之气迎面扑入,仿佛暗夜中噬人的血魔让人心神胆战。
暗夜血风!雷暗风!
赵楷一阵抖栗,那人不是在东宫卫护太子?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
他突然醒悟到什么,不由惊怒欲呼,却在张口的刹那闷哼一声,眼睁睁地看着那双如同地狱血魔的艳红血手拍在自己胸前。
郓王倒了下去。
雷暗风冷冷一笑,血艳艳的手掌回复常色,暗影一晃消失在朱墙内。
禁军都虞候何灌锐利目光扫过昏迷倒地的郓王,高墙上沉沉冷冷喝震慑人心:“郓王已降,弃械者不杀!”
皇城司禁军惊慌失措下早无斗志,闻得此言如获大赦,纷纷弃刀,依照命令双手高举面墙而立。
何灌唇边笑意如雪后寒气,右手陡然猛力下挥,两边铁箭如蝗雨飞出。
弃械而降的皇城司禁军在哀呼中一排排倒下。
何灌掠下高墙,走到赵楷身边,弯下身挡住诸班直视线,伸手掏走赵楷怀中密函,将那纸效命书揣入袖中,唇边讥讽笑意越发冷寒胜雪。
*****
一阵寒意浸骨。
李固方冲进东宫,便知中了埋伏。
东宫大门在众杀手身后轰然闭上。两边宫墙之上、对面殿顶齐刷刷立起三十名禁卫,人人手持黑漆铁臂弓,二话不说便是一通箭雨,灯笼暗光摇曳下,箭头蓝汪汪淬了剧毒。
众杀手挥剑挡格,只觉铁箭力道直透手臂,均不由心下一惊,这些禁卫绝非普通军士,定是江湖中人乔装。
李固突然发出一道尖厉笑声,他既然遭到埋伏,想必郓王的皇城司禁军也已中伏,今日之事,显是陷阱!他虽然偏执狂妄却不是蠢人,当下抛下众杀手,指挥三个药人护着他冲向朱门突围。
*****
东宫激战的当儿,崇宁殿内,李彦正在宣读禅位诏书。
赵桓向徽宗三叩九拜,坚辞不受。
徽宗道:“皇太子恭俭有德,足堪大任,当即皇帝位。”
赵桓再度叩谢不受。
如是“三退三让”后,赵桓方叩首泫然接位,内禅之礼完成。
白时中、李邦彦、宇文虚中、吴敏四位大臣立即上前,叩拜新官家。
亥时三刻,赵桓着龙袍出得崇宁宫,登上御辇,由白时中等四位大臣拥随,在一百班直的护卫下出得禁中,前往大庆殿,连夜行登基之礼。
卫希颜嘱咐徽宗几句后,出得崇宁宫,她身法极快,当赵桓御辇方从宣祐门出得禁中时,她已行此处。
赵桓吩咐御辇停下,等候卫希颜上前。
“官家!”卫希颜长揖一礼。
“希颜,爹爹身体需得多劳你费心。”赵桓倾身向前,关切询问教主道君的安康,两人浅语一阵,卫希颜传音入密一句,赵桓微微点头,御辇重又抬行。
赵桓却突然开口,吩咐向西,从左嘉肃门入左银台门前往大庆殿。
白时中等四臣不由心下诧异,东行从右嘉肃门入大庆殿更近,为何反走左嘉肃门绕道?四人觑得新帝龙颜端谨,心忖或许官家想巡视左嘉肃门到左银台门的两府三省衙司,方才特地绕行。
御辇渐行远去,卫希颜转身向右,经过紫宸殿,行向右嘉肃门,天地盈视探得宫门朱墙后兵戈交击之声,唇角微挑。等赵桓绕行左嘉肃门和左银台门再到这边的大庆殿时,想必朱墙内的械斗已然消于尾声。
*****
清水一桶桶哗然泼地,冲去道道鲜血,湿帚拖行而过,地面重复干净。
右银台门、右嘉肃门之间的狭长宫墙内,以及东宫前殿的门楼前,一具具尸体被装入麻袋,抬到板车上堆叠,一队队班直清水泼石、拖扫。
装载尸体的板车被迅速运走,石板地上鲜血和残渣被清洗一空。
宫门内,又回复了昔日的整洁和宁静。
一缕缕洗不去的淡淡血腥味,被寒夜北风送入空中飘浮开去。
*****
亥时正,赵桓御辇到得大庆殿。
奉旨入宫朝拜新官家的四品以上官员已齐聚于大庆殿内,恭候新帝升座。
李彦高声诵读内禅诏书,文武百官伏地,行三叩九拜大礼。
大庆殿外,隐隐几缕淡淡的血腥气浮于空中。
*****
亥时一刻,李固在三名药杀手护卫下,冲出东宫,顾不得郓王生死,直直冲向最近的东华门,一路上竟然出其顺利地掠逃出了皇宫。
李固领头向京城北面奔去,突然间,疾驰的身形从半空中顿落在地。
数丈外,暗夜寒风中,十余道黑影分别从东西两侧涌现。
东边为首的男子衣袂飘飞,写意风流,微笑道:“名花流,宋之意!”
“惊雷堂,雷霜!”西边领头的女子英风俊朗,磊落生风。
李固听得两人自报身家,面色顿然一变,名花流和惊雷堂各率武士拦截,定然是为了他身边的三个药人而来,今日之事当无善了!他目芒狂闪下尖笑挥手,那便领着药人拼个你死我破!
卫希颜和唐十七隐于黑暗中,淡笑掠阵观战。
卫希颜眼观前方激斗,思绪不期然间飞到千里之外的江南。
那里,一派霜叶火红。
*****
宣和七年十二月三十日,天晴,微有风。
名可秀凝立于钱塘江岸的柏树霜红之下,眸光望北悠忽飘远。
“少主又着单衫出去了!”名雅跳脚嘟唇,手中拿着名可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