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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炷心香(又名自别后遥山隐隐)-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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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到门诊时,屋里屋外堆满了等待看诊的病人,老少皆在,一窝蜂似的拥挤上来。我和采采分工合作,她负责排号、叫号,我负责给病人测量血压。
  
  意博坐稳后马上开始了接待病患。他问诊很仔细,态度很和蔼,像他一贯接人待物的作风。
  
  有位爷爷90多岁了,走路相当慢,意博反而很有耐心地搀扶爷爷坐定,等待爷爷平稳气息,老爷子听力差,他就费劲大声的问,我们都觉得好笑。
  
  爷爷是老军人,几乎每周都来门诊,而每次,他都大声对周围的人说:“我95了,看赫连主任的门诊有5年了,每周都来!我就是为了看看赫连主任,看见他啊,我这身体就硬朗了!”周围的病患都为这个高寿老人的话动容,也连连称赞意博不但态度仁善,医术高超是最重要的。
  
  还有一位大娘,每次来都会带上亲自做的饭菜,说是让意博拿回去吃。病人多时间有限,但是大娘仍旧絮絮叨叨,对意博问长问短、问寒问暖,颇像久未谋面的母亲。意博含笑应答,我却按耐不住性子,咳了两声提醒意博后面还有好多病人,意博才不好意思地请大娘下回来了再聊。大娘走时摸摸我的头说:“好小子,赫连主任有你这样的徒弟还真不赖,过几天和他一起去我家吃饭啊,大娘给你们做好多好多好吃的。”说罢便笑嘻嘻地走了,我却一脸黑线…
  
  还有怎么讲都讲不明白的乡下人。
  
  今天遇见的这个大叔,外地口音。坐在意博对面时,能闻道一股股恶臭散发出来,我做了一个呕吐的动作,被采采识破,她使劲儿掐了下我,我吃痛不敢再奚落大叔。反观意博却老僧入定般,丝毫不为那股恶臭所动,在体检时居然用他那只白净的手反复抚摸大叔块块瘀斑的手臂。
  
  意博问大叔平时吃的什么药控制心律失常,大叔先是听不懂,采采就一直在旁边做翻译;后来听懂了又说不出,反反复复说着“盐酸帕什么”,意博安慰大叔不要着急,仔细想,最后大叔一声“盐酸帕瓦罗蒂”,把我和采采笑得人仰马翻!
  
  意博也咧开嘴笑了起来:“大叔,是‘盐酸普罗帕酮’吧!呵呵~”“对对对,就是这药!”大叔如释重负。
  
  意博收起笑意,拧起眉毛说着:“这个药您可不能长期服用啊,会带来副作用的,我看您还是换另一种吧,让帕瓦罗蒂歇歇!”
  
  即使意博对病人的纵容经常导致我们推迟下班的时间,但我还是愿意看着意博,看着他对病人无微不至地关心,看着他和颜悦色地对病人进行指导,看着他每一次蹙眉,每一次微笑,还有为数不多的小小的顽皮。
  
  有时闲暇下来,他便抽空给我们讲每个病人的情况,他说医生就是侦探,收集线索,整理分析,然后推理,得结论。他说误诊是万万要不得的,一切都要本着负责的原则,关键是一个认真。说这个的时候,意博的眼神隔着他的眼镜注视到了我脸上,我突然间意识到他每一句话都是在提醒和监督我。
  
  但不是每位患者都能敬爱意博,今天的不速之客就是反例。
  
  这位大叔说自己曾经做过瓣膜置换术,手术很成功,几年都没犯病,但最近却力不从心,经常感觉胸闷胸痛。意博便建议大叔住院系统诊治,大叔一听又要住院,立刻拍案而起,大吼大叫着指责意博:“你们做医生的就知道敛财,你一会叫我做心电图,一会叫我做超声,现在又要我做造影,你们还有没有人性,我做换瓣手术把儿子结婚的钱都花光了,你们还不善罢甘休!”
  
  意博拦下大叔不断挥舞的手,拍着他的手背叫他冷静:“我跟您解释解释,并不是一种检查就能确诊所有疾病的。”
  
  大叔甩开意博的手,站起来继续嘶吼:“你们都是骗子,当初骗我手术,现在骗我住院!”
  意博也站起身试图阻止他,但却被大叔一个推搡按回了座位上。
  
  我见事态不好,大叔这是要动手打人的趋势啊!我一个箭步上前,揪住大叔的衣服,把他按退在墙上,我瞪视着他,咬牙警告他:“您再敢放肆,就别怪我不客气!”
  
  孟采采赶快过来拉我,却见我死死地绞着大叔的衣服且面目狰狞,便急急说劝:“小唐小唐你快放手啊!”
  
  意博也快步上前拉我的手臂,声音里呈现出前所未有的紧张:“小唐!放手!”他拉不动我。大叔见我动真格的,便开始哭天抢地:“救命啊!医生打人啦!救命啊!”
  
  这时屋子聚满了看客,意博使劲拉开我的手,怒斥我:“小唐你给我退后!退后!”我只能气愤地放开面前这个无理取闹的家伙,不是看在意博的面上,我今天就揍个他人仰马翻!
  
  最后是保安把大叔拉出了门诊,又赶走了人群。我仍旧气不过,谁也不想理会。采采静静地坐在我旁边,一会看看我,一会看看意博。而意博仰头靠在墙壁上,摘下眼镜,揉着眉心,说话声闷闷的:“小唐,你不该动手。”
  
  我不想说话。我没错。我不动手,难道眼睁睁看着他伤害你?你知不知道当我看到他推倒你时,我的心莫名恐慌!你自然不知道,我怒火中烧的原因全都是因为你!你不知道,我也没有想到,我会如此急于保护你,是出于我一直以来对你的敬爱!
  
  我夺门而出,我害怕面对他,害怕听到他的叹息,害怕暴露给他我的不安和脆弱。我在公园里坐了好久好久,回想着他的话语。“小唐,你不该如此冲动”、“小唐你这是何必”、“小唐,谢谢你”,我偷偷擦掉眼泪,老师,他还是理解我的。老师,原谅我,原谅我,原谅我的鲁莽!
                          
作者有话要说:  




☆、慧骨柔肠,病体仁心

  
  我镇定下来决定再去找他时已是下午三点,我去科里找白茅询问意博开会的地点,白茅很奇怪地瞧瞧我,临走时再三嘱咐我:“小唐啊,赫连他…嗯~他说你是他带过的最有心的学生,”他宁肃的表情不觉而厉,“还有,赫连他,他身体很差,你是学生,但还是希望你能尽力照顾他。”
  
  我被白茅的话震惊地无法言状!他说我是他带过的最有心的学生!他总是这样不吝称赞,如此破烂不堪的我,如何配得上他每次的夸扬!想见到他,想向他道歉,我的鲁莽将给他带来很多麻烦,我给他抹了黑,我害他又操心,我,我真是个猪头!
  
  旭日宾馆离医院很远,我乘地铁居然还用了近一小时。一路上我都在想措辞,怎么开口呢?他今天还愿不愿意见到我?他去开会了吗?他身体怎样差了?白茅为什么那么说?啊~~~脑子转不开了,老师等我!
  
  会场外的会议安排表提示意博的演讲在两点整。两点整!现在都三点半了!我赶快冲出会场,可是到外面我才想起来,我从来没问过意博的车牌号!对,打手机,他不会拒接的。“嘟嘟嘟~您拨的电话已关机!”关机!他不愿听见我的声音!他…他生气了!
  
  唉~~早就说过,我和医学天生相克,心脏科实习肯定会出乱子。可是,我的心为什么会如此难过?!我是痒痛不怕的游鹰啊,为什么会如此紧张另一个人的情绪?
  
  我垂头丧气地走回会场,富丽堂皇的宾馆处处金光闪耀,而我却黯然销魂,看不到光彩。这次事件突然让我意识到我是那么在乎意博,而我,居然那么轻而易举地伤害了我在乎的人。
  
  大会还在继续,我找了个偏僻的地方落座,打算细细整理心绪,却听到大会主席汇报目录:“下面由**医科大学附属医院心脏科赫连意主任演讲,题目是《无导线电极心脏起搏器》。”
  我猛地抬起头寻找他的影子,我没有听错,是我的老师,是他没错!我往前调了座位,想离他近一些,想看清他的表情,想听清他的声音,想让他知道我在这里,我在这里注视着他,聆听着他,感念着他。
  
  他头发有些凌乱,面色些许苍白,隐隐地带着衰倦,但五官还是那么精致,眼神依旧透着微光,只不过,一向抿笑的嘴角今天却肃穆不苟。他走上讲台时趔趄了一下,主持人不着痕迹地扶了他的手臂,他轻笑向他致谢。
  
  他今天穿了正装,身材修长笔挺,颇有学者风范。他扶着话筒,首先向与会人员致谢。演讲开始,他的声音明显底气不足,但却很清晰。那个绵绵的声音再次在我耳边响起时,我悬浮的心一下子便安定了下来。他自然从容的动作伴随他语气的沉浮,让人不得不为他的外貌吸引。他永远都有沉稳的姿态,优雅的动作,我不禁为之着迷。我果真是被他迷住了,全然不知他在讲什么高深玄妙的知识,但是从与会者的认真程度,能猜到他讲的内容依旧引人入胜。
  
  和其他演讲者不同,他的语速稍慢。他讲到真实病案时眼光扫向了我的位置,我的心便突突乱跳,我猜他是看到了我的在场,所以他便低头看着电脑不愿再抬起来。我开始着急,万一他真的是在躲避我,或者说是没有原谅我,该如何是好!
  
  他再次致谢后我见他被人送出了会场,我便马上跟了出去。他恰巧就在会场外面驻足,和好多老学者握手致意,他对老人物们坦然地欣笑,客气地讲话,这一切在我看来都是他在硬装,他应该是很疲累了,他在逞强。
  
  送走了老学者,他缓缓转过身,慢慢抬起头看着我,而我却害羞地红了脸,一时错愕不知该如何启齿道歉,就听他走上前揽住我的背,轻推我迈步向前,并轻轻说着:“傻呆呆地站在这里,人们会误以为我欺负你的!走吧!”
  
  都什么时候了他居然还有心思开玩笑!我任他推着我往宾馆外面走,边走我边支支吾吾地开口:“那个…。老师,我是来道歉的。”
  
  我感觉到他推着我的手收了回去,我停下脚步转身看他。他停在我身后,面带笑靥,我的脸又红了几分,他便上前拍我的手臂:“谁的年少不轻狂,何况你的名字叫小唐!”说完自己哈哈哈地笑了起来,“你啊,越来越像小白了!”
  
  他在对我笑,他没有生气,他还取笑我!我受宠若惊般傻笑:“我以为老师生气了!”
  
  “老师很生气,后果很严重!”他又说笑!我知道他原谅了我,我的嘴裂开了花,听他继续说笑:“该出手时才出手,你应该趁着没有病人在场时教训那个人啊!”
  
  我惊呆地看着他:“原来老师是这个意思!那我以后把无关人员赶出去再出手!”
  
  他一个爆栗砸上我的头:“你还真出手!老师有教你打人吗?还敢打病人,今天算你走运,他若躺地上装病,看你怎么办!”
  
  我怯怯地揉揉头:“哦!可是老师会保释我的对不对!”我脸皮厚厚地对他傻笑。
  
  他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好了,时候不早了,快回宿舍吧!”
  
  我想起白茅的话,觉得需要把意博送回家,可看他的状态还好,我自然没有想到他的身体有多差:“老师,今天怎么着也是我替你教训了那家伙,你可是欠我一个人情啊,那么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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