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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侧目赫连意,暗想他怎么事先也没和我说明窦院要来送行。不待我说话,从出租车里又走下一位明艳动人的女孩,我惊呼:“金皙!”
她把行李箱拉到身边,抬起头朝我微笑:“我也是来为老师送行的!”
我瞪大双眼,惊诧不已,偷偷戳了赫连意一下,耳语道:“窦院也要一起去日本?!”
赫连意似没有听到,转身说道:“你们回去吧!我与窦院长进去了。”
与金皙目送他们离开,看着他们有说有笑、渐行渐远的背影,我心里竟有一股说不出的酸涩。当然,更多的还是舍不得。碍于窦院与金皙在场,送别吻没有送出去,手也没有牵一下,甚至亲密的只言片语都没能说出口!真难过!
“小唐!”金皙挥手在我面前晃了晃,“发什么呆!我们回去吧!”
我突然回过心神,尴尬笑笑:“哦…好…我开车来了,我送你。”
坐进车里,我还在琢磨这赫连意,居然没跟我交代实情!还说是自己去!
“小唐,”金皙的话语打断我的思路,“真羡慕你上学期间就开上这么好的车!”
我哼笑一声,忙解释:“这是老师的车,我只是偶尔借用一下。”
“你们师生关系还真好呢!”
对她的话异常敏感,我顺口便问:“怎么了?!”
她若有所思地瞥瞥我,说话语调阴阳怪气的:“没…没什么…听说你们师生关系很好…现在看来果真如此…”
我目不斜视,沉着回应:“我也听说你与窦院关系很不错…师生嘛,当然要处好关系;谁都如此。”
她小声呢喃:“是嘛…”
快到医院时我问她:“你是不是要去医院?”
“哦!对!”她从沉思中猛然抬起头,“你不要一起去吗?!”
我把车停靠一旁,对她说:“我还要办点事,你先去吧!”
送她离开,我掉转车头,先回家取了提前准备好的材料,之后马不停蹄地驶向心中早已谋划好的目的地。满眼都是痛恨与犀利,心火阵阵翻滚,我暗自思忖,赫连意终于暂时离开,不用在这里妨碍我。
这个目的地便是公安局!
我把何兮的个人简历、照片,以及她掳走的实验设备明细,详列清单,一一交给警察,并详细说明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包括她对赫连意的人身伤害。
“这个事件我们可以立案侦查,”警察大哥认真看了我递交的材料,“但是事发这么久,现场都已破坏,证据也不足,再者,当事人有没有同意报案,这也是个问题。”
我拍案而起,急言:“当事人有重要会议必须出国,是他拜托我来报案的!”
警察同志一笑:“你急什么!我们只是说明这个事件的复杂性…”
“这有什么复杂的!”我最受不了他们这种事不关己的态度,“找一个健在的人,对警方来说有那么难吗?!”
其中的一个大哥走过来,语气不善:“你觉得简单,那你自己找啊!”
我噌得站了起来,努目撑眉,怒火中烧:“你他妈怎么说话呢?!警察就了不起啊!警察就能这么说话啊!”
见我怒不可遏,旁边的警察忙过来把我们两个拉开:“哎呀,都少说一句!闹什么闹!”
我平复一下心情,告诫自己不能在这里生事,便对比较和蔼的那位警察说:“麻烦您了!告辞!”
气冲冲从公安局大院出来,我狠狠在门口啐了口唾沫,暗骂:“草!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人都有!”
生气归生气,但总算是解决了一桩心事。只要一天不报警,我便切齿拊心,对何兮的旧愁新恨愈积愈重,简直到了恨之入骨的地步!
我手中紧紧攥住赫连意写给我的地址条,暗想赫连意为了申请国自然,为了学术真实可靠,为了医疗事业,更为了他的人格与良心,始终严格恪守着一位医者的道德准则,他不能前功尽弃。
说实话,以他的个人能力及资历,他完全可以将实验数据杜撰出来,神不知鬼不觉地另辟蹊径也未免不可。可是他说过,科学研究当是严肃认真的,医学作为一门生命科学,更容不得半点虚假与蒙骗,这是对人类负责的行为。
驱车上路,下一站是市卫生局。何兮不留情面,我也不会让她在医疗界为非作歹,投机取巧,她太嚣张了!她这种人应当得到法律的制裁及道德的谴责!
辗转几个部门,几个科室,才找到人事负责人,一位仪表不凡的中年大叔。
“我们这里不是公安局,不受理案件。”听过我的陈述,他缓缓开口,“不过你说的这个「何兮」,我倒是有些印象。”
双眼放光,我急切追问:“真的!您知道她?!”
男子笑笑,放下材料:“她辞职了,我们这里没有她的在编档案。”
我纠结双眉,喃喃自语:“没有在编档案,难不成她真的不在这个城市了?!”
“我只能给你提供这些信息,”科长示意我可以离开,“你另寻他法吧!”
无功而返,我心里琢磨着何兮莫非真的逃去了美国?倘若如此,那真的就是寻她无路了。不过话说回来,那些设备与数据,在美国会派上用场吗?!对她来说会赢得名利吗?
女人真是个可怕的怪物,女人的心仿若一只染了毒汁的百合,它有多少瓣,女人的心就有多少个分叉,你试图一瓣瓣将她掰开,却发现里面还暗藏着另一个芯。
人心难测,大概说的也是这个意思。一个人看透生死倒也容易,毕竟生死不由人来做主,可要真正看透名利,抛却欲念,那就难了。
返回医院,我向老白交代了自己的行程。白茅并无惊讶,而是很淡定地说道:“我早就知道你会去报警,也早就知道事情没那么容易。”
“事在人为,”我疲累地坐进赫连意办公椅中,“不能坐以待毙!”
“报警的事先不要告知赫连,等有消息了再说。”白茅把一摞病历塞给我,“你帮我把这个转科病人的病历送到内分泌科。”
我撇过头,翻翻白眼:“不管!”
白茅一下子把病历砸到我头上,呵斥:“赫连不在这,你还敢造次!快去!这几天你可是给我小心点!”
我拿起病历,呲牙咧嘴,挥舞拳头,小声叫板:“老师不在,我也不怕你!真是的…”
往内分泌科走的路上,我试图给赫连意打电话,仍是关机状态,便发了条短信,告诉他安顿好以后要记得给我回电话。看看被我作为手机背景的两人合影,我心里开始止不住地想念他,我暗自嘲笑着自己,才分开半天而已,何以如此没出息…
唉~对某个人的眷恋,对某种生活的习惯,真的是无可救药的事情。某年某月某日,我看了他一眼,缘分便由此开始;某年某月某日,我们牵手并肩,便注定此生相知;日子一久,他就这样三三两两停在我的心上,哪怕一个短暂的分开都让我坐卧不安。思念犹如野草,在我的心头肆无忌惮地疯长。
出了电梯拐到内分泌科病区,老远便见着金皙站在护理站前为一名患者讲解着什么。我挥挥手臂试图引起她的注意,可她并没有意识到我的到来,依旧聚精会神地说着。
见她正忙,我走进医办室把病历交给主管医生,出来后打算跟金皙聊一会儿。见金皙还在与那位大爷谈话,她指指病历,又对大爷笑笑。而这位满头华发的老大爷,竟然伸出他枯瘦的手朝金皙的屁股上“啪啪”拍了两下。金皙瞬间凝眉紧锁,满脸通红,很生气的样子瞪了老爷子一眼,转身欲逃。
这老头竟是个登徒子!草!光天化日之中,众目睽睽之下,竟然胆敢调戏小姑娘!!!
我咬牙切齿,箭步冲了过去,挡住老头子的去路,恶狠狠地冲他吼道:“爷爷,请你给她道歉!”
老爷子见有人挡住他的去路,还敢跟他乱吼,瞬间瞪大双眼:“你说什么?!”
金皙听到我们的对话,赶快转身跑回来,拉住我的手臂低声叨念:“别这样,别冲动!”
我甩开她,义正言辞地看着眼前的老变态,沉声说道:“老大爷,这里是医院,请你对我们的工作人员放尊重一点!不然我告你性骚扰!”
这句话瞬间吸引了周围散步的患者以及护理站的护士们,大家比比划划、指指点点、窃窃私语。老大爷见状,变得目赤睛红,喘了两口气便突然躺到地板上,痛苦□□:“哎呀~~医生打人了~救命啊~~”
内分泌科大夫呼啦呼啦地全跑了出来,推开人群冲到我们面前,疾声怒吼:“你是谁?!你为什么动手?!”
“笑话!”我看着眼前的闹剧,啼笑皆非,“谁动手了?!是他对我女朋友动手动脚,被我逮个正着!他却恶人先告状!他根本没事!我不吃他倚老卖老那套!草!”
内分泌大夫赶快推来轮椅,几个人合伙把老爷子抬了上去,关切地询问情况。老变态萎靡在轮椅中,朝我翻了个白眼,继续他的表演:“哎呀~~心脏病啊~~心脏病犯了啊~~医生怎么可以打人~打老人啊~~”
怒从心上起,我拉起金皙转身便走。却突然被扑上来的大爷抱住了大腿:“打了人还要逃?!你们医院得给我个说法!”
在这个冷寂的世界里,没有人会主动知道你、关怀你,没有人了解你、扶持你。但是生命从来都是自我救赎的过程,纵然你已声嘶力竭,倒在人世炎凉的尘土上,你也会出于本能地匍伏,匍伏着去寻找生命的泉水,不停地寻找,直到天之涯、地之角,找到天黑,找到黎明,找到生命的尽头,找到所有的寻找不再可能。
“生命艰难,人生孤独。”这是赫连意醒酒后的第一句话,夹杂着诸多的落寞与悲惋。
我注视着他宁静的容颜,那饱含疲累与怅惘的双眸,若折射着世事,似参透了人生。我俯身而下,轻轻亲吻他的双眼,恨不得把他全部的忧伤吸摄入自己体内。
何兮笑里藏刀,赫连意心里定是相当难受,看着这样颓丧的他,我不知如何安慰:“老师,国自然实在申请不上,那就…那就编吧!说不定在那个死胡同的尽头,存有另一个维度的天空,有另一个奇迹。”
他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沉心静气地看着天花板,片刻后才缓缓转颈向我,面带微笑,满眼温柔,轻轻说道:“对不起…冷淡了你…”
我愣眼巴睁地盯着他,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等到消化掉他的致歉,我的脸已经渐渐烧了起来:“老…老师…我…”
“你?!”他略挑眉眼,哂笑不已,“愣头呆脑,小肚鸡肠,活脱脱蠢蛋一枚!”
我瞬间沉了脸色,满头黑线,支撑着手臂俯身瞪他:“你!尖嘴薄舌,冷面冰心,就是刺猬一只!”
他皱眉瞧了我一会儿,什么也没说,翻了个身便佯装睡觉。我猛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