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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侃侃而谈的辰阳,相对的,就豪气如骑马踏沙滚滚来。
“提到最新的电子科技业,极力建议冯老板参观新竹科学园区,我有几个朋友在那儿,虽是草创阶段,但那种蓬勃朝气前所未有,前景非常看好!”
“我是该朝这方面努力,计画让年轻一辈出国学习新的经营技术,像你们颜家几兄弟就栽培得很不错。”绍远赞许说。
“我祖父认为,与其重用外面人才,不如栽培自家人才,早早就把我们丢出去训练,也免得变成不肖子孙!”辰阳顿止,眼睛被墙上的白蝶花吸引去。
绍远循他目光看过去,微笑起来说;
“那是内人的画作,她很有艺术天份,不是吗?她学服装设计的,设计过很多布料,可惜身体不好,否则真能有一番作为……你一定猜不到这底色是旭萱调的,那时她才是九岁的小女孩,很稚嫩的笔法,没想到愈看愈完美。旭萱其实遗传到她母亲的细腻敏感,她总不承认,还跑去读与贫病为伍的公共卫生系。”
细腻敏感?才怪!辰阳心里暗哼一声,这女人集冷静、狡黠、现实于一身,谈判起来没心没肝,不去学商还真有点浪费。
“很遗憾你和旭萱的事没有谈成。”绍远说。
辰阳耸耸肩不想触碰这话题,一直以来他都不曾对外评论过什么,相亲这种事,男方不再约女方就表明一切了……
敲门声即时响起,秘书小姐在门外说;“对不起,是太太的电话。”
“失陪了,我去接一下。”绍远说。
辰阳点点头,视线再度回到白蝶花。海鲜宴见旭萱已是一个多月前的事,那样恶劣的经验后,当然把她从选媳名单上剔除。
这期间,他试着和祖母中意的柯小姐约会,因为颜家正准备在台北南郊投资第一笔土地,双方就土地开发谈得颇熟络,一切情绪气氛都在他掌控中,也从容潇洒发挥他男性的魅力,正好弥补他从旭萱那儿受到的挫败。
然而他还是做了一件无聊事!找人调查冯家公司,他只想知道冯家是否陷入某种财务危机,才让旭萱有以婚姻图利的念头,纯属个人好奇而已。
据报告显示,冯老板自创的“远成”电子公司在企业界一向信誉良好,一直维持稳定状况。兼管岳父家的“合祥”公司,因台湾纺织业衰退,又加黄哲夫猝死及合资者退出,曾一度不稳,靠着冯老板才在成衣界撑住。
即时的危机看不出,但长远来看,两家公司经营偏旧式保守,在未来国际化的竞争中,若不做一些调整和革新,被淘汰是迟早的事。
说白一点,冯家已坐困在传统产业里,若一心想攀附走在国际金融和土地开发尖端的颜家,心态是可以理解的。
而身为颜家人的他,就应该更聪明地与冯家保持距离,还要庆幸没一时糊涂中了旭萱的诡计,这件事就该到此为止了。
但他为什么又出现在“远成”的桃园工厂呢?是源起于有几个电子科技界的朋友想找他合作,但颜家几个老董事对这新玩意兴趣缺缺,而辰阳私下又很想玩玩,正好刚调查过冯家公司资料还新鲜,脑中就蹦出冯老板。
这纯是他个人的事,与颜家的“阳邦”集团毫无关系……
“辰阳,有件事想拜托你。”绍远打完电话走进来说;“旭萱刚好在附近一座寺庙拜拜,本来我要去接她,刚好装机器的厂商来,我走不开,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接一下?”
接旭萱?这也未免太巧了吧?他约好今天来,厂商也今天来,旭萱又子这非初一非十五的奇怪日子“刚好”在附近寺庙拜拜,他还以为拜拜是婆妈的事,她年轻女孩凑什么热闹?很明显是有预谋的!
“如果你觉得不妥就算了,我另外找人去。”绍远看出他的不愿意。
“我可以去,反正今天不急着回台北。”辰阳说。
既然人都来了,他倒要看看这位冯小姐还能玩出什么新花样,想到多日不见的她,内心竟涌上一股淡淡的兴奋。
“你要找的那位小姐在后面的灵骨塔。”庙里老人指示。
这话单独听来怪怪的,灵骨塔?
辰阳踏过湿答答的小径,推开黏人的杂枝野草,一座斑灰的高塔状建筑出现在眼前。这也太过头了吧?想要让他印象深刻也不必找这种地方,上回有个破落鱼付,她还没得到教训吗?
暗狭高塔内,一排排格子列到顶端放着数不清的骨灰坛子,仅有几扇小窗透入蒙蒙微光,更觉青幽阴怖,一个正常女孩敢独自来此吗?
突然某处喀嗒一声,即使他阳气重的大男人,冷意也由脊椎爬上来,毕竟不是他惯常颐指气使、一呼百应的场所。
“冯小姐——”不对,说不定死者中也有姓冯的女子,去招到人家的魂就不妙了,他改叫;“旭萱——”
旭萱闻声由里间走出来,穿着白衣、牛仔裤,提着蔺草编的手提袋,整个人素得没有色彩,唯有的一点红泛在眼眶四周。
她以为是爸爸唤她,塔口人背光的身形也像爸爸,等走近一看,才发现是最不可能的辰阳,吓得惊呼一声,手提袋掉到地上。
“怎么是你?”
“你……那个手提袋掉了,捡起来吧!”他手一指命令说。
“我爸爸呢?”她强作镇定拾起袋子,左右环视后,最后不得不看他,他还是仪表堂堂俊伟逼人的架势,自己却灰仆仆的还哭过。
“他走不开,拜托我来接人。”他冷冷说。
旭萱顿时觉得尴尬,一听就知道是爸爸还不死心的诡计,技巧也太拙劣,她眼眶四周的红不由得扩散到双颊。
“真抱歉,你是大忙人,这样麻烦你太不该了!”她满是歉意。
“没想到会来这荒山野庙,你就不能到点正常的地方吗?”他语带讽刺。
“喔,我很快就结束了。”她没答辩,只走到砖炉前烧冥纸。
还真的有模有样在拜人,他问;“你在拜谁?”
“一个朋友,应该说童年的朋友,我有好些年没见到她,突然传来她过世的消息,才二十二岁和我一样年纪,心里很难过。”
“很年轻,是生病吗?”她爱演,他就跟她一起演。
“不是生病,是失恋……一时想不开就做了傻事。”她顿住,不该告诉他实话,他不会了解这种事。“我知道,你一定觉得她很笨,很不值得……”
“是很笨,世上没有一件事值得以生命去交换。你千里迢迢来祭悼一个愚蠢的死亡又更笨,你的时间应该有更好的用途才对!”他口气仍是讥讽。
死者已矣,还用词这么刻薄,她反击说;“你一定没失恋过,所以才无法体会失恋者的痛苦,或许你该回头看看那些被你抛弃的女孩们是否活得好好的,说不定有人痛不欲生呢!”
“你不清楚我,请不要随便用字。”真是的,还要演到火气升上来。“我曾说过,我交往的对象都是拿得起放得下的独立女性,合则来不合则去,不会有人无聊到寻死觅活,我相信你也不是为爱情做傻事的人吧?”
“世间人百百种,我们理智,不表示别人也理智,作人要有同情心。”
她居然还敢教训他?辰阳不耐地正打算要揭发她的自导自演戏,一个女尼走过来,手上提着两个大布袋。
“这些都要烧给郑荣美吗?”女尼问。
“是的。”旭萱点头。
女尼领他们到稍远的树林边,点燃一个大汽油桶,火焰蛮狠地窜高,旭萱从布袋中拿出衣服、巾帕、鞋袜,还有枕头、书本、饰品……不是纸扎的,而是真真实实的物品,每一件入了火都烧得啪然惨烈。
“你怎么把好好的东西往火里丢?”辰阳惊问,这就不是演戏了。
“这全都是荣美的遗物。依民间习俗,未出嫁的女儿死亡,不能葬在祖坟,只能寄放在庙中。荣美横死又算大不孝,父母规定几年不能来探视,怕她罪更深重……他们知道我要来看她,就托我带来,怕她一个年轻女孩在那边穿用不够也不好意思讲……”
旭萱哀戚低诉着,如念经咒,回绕声一阵大过一阵;辰阳心忽空荒,如旷野山谷概括承受所有一切,火舌飞卷中有声音在他耳畔说;
好吧,承认这女子对你有非比寻常的吸引力,你在祖母名单上选中她并不是一时偶然,而是因为你对她早已动了心。她既不美艳、不妩媚、不风情万种,又为什么?就因她的奇特性情和秀净气质。
他心里也有另一个声音抗拒说;可是,以你颜家长孙身分,多少人抢破头的女婿人选,黄金地产股票双手奉上的比比皆是,岂就轻易落入一女子手里,而且还是一个明说了会投机图利的女子?你可没做过亏本生意呀!
“好了,我们可以走了。”旭萱结束祭拜,收拾好布袋,转过身见辰阳直愣楞地盯着她,脸色十分苍白,神情飘忽像没了魂似的。
用手在他眼前挥两下。咦,怎么没反应?
“喂,你是不是中邪了?”她走得更近,手又挥几下担心说;“这儿又是坟墓又是灵骨塔的,有不少脏东西,八字轻的人很危险。如果不舒服,赶快到庙里找师父化解!”
冷不防地,他抓住她挥动的手,一个厚大温热、一个细瘦微凉,触及的那瞬间电流进散至心头麻颤,他仿佛未觉般说;“我命重六两,福禄寿不缺,从不中邪。你八字必然也重,否则怎敢独自一人到这奇怪地方做这奇怪事情?”
她愈挣扎,他就抓愈紧,身体也愈靠近,近到手肘相碰,听见彼此紊乱的呼吸,闻到肌肤散发的味道,姿势极端暧昧。
“我八字不重普通命,但已经习惯了……”还是挣脱不了,她不得不连名带姓大声喝叫;“颜辰阳,你没中邪就快放手吧!”
她八字不重普通命,他八字很重福禄寿,他其实很想再用力,顺手一带抱住整个她,看她到底有多轻,看他们两人之间到底有多不平衡——
他终于放开她,同时后退好几步,微喘着气息。
“你真的没事吧?”她抚着微痛的手,仍不忘问。
“会有什么事?我只是不喜欢人家说我中邪。我命重得很,妖魔鬼怪见到我全闪一边去。”他冷脸说。
“嘘——即使是,也不要讲那么大声,天地万物皆有灵,拜托也要有点敬畏之心。”妈妈命若游丝,凡神鬼事她都宁可信其有。
“我若中邪,也绝不是因为有灵的天地万物,而是因为你,我的冯小姐,能不能拜托你正常一点?这样我脑筋也能正常些,都快被你搅糊了!”他冒出这些话后,又下命令说;“我在庙门前面等你,五分钟后离开!”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旭萱皱眉,依然觉得不对劲。
忽然一阵怪风吹来,夹带满天秋叶,饱含肃杀之气,不会是荣美吧?为情伤亡的少女总带凄怨,辰阳来此阴地未祭拜,又讲了几句不敬之语,为防万一她双手合十低祷说;“请原谅颜辰阳吧,他原是福厚之人,众人掌心捧大的,自不懂福薄之人的悲哀,他心中没有恶意,只是无法体会……总之,有什么惦念找我就是,不必与他一般见识。”
撕下小纸,速速折成一朵莲花投入砖炉里,火苗吞没白色莲办,中心有个金色小粒燃着久久不灭,仿佛荣美的回应。
山路一路婉蜒,辰阳专注开车,陷入长长的沉默。
旭萱看着窗外山夕,泼金似地拂过蒙白芒草,思及情为何物教人生死相许的荣美,还有身边行事难以捉摸的辰阳,也安静无语。
车子到达平地小镇,跨过一段火车铁轨,两条省道在眼前分开,直走的是台北,右转的是桃园。辰阳加足马力,箭疾般往台北方向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