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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为什麽的我又没有被安排到监考,虽然疑惑,但也乐得轻松,两天没有到学校,躺在家中的沙发转著电视,三不五时就看到名义上的父母出现在公开场合,不亦乐乎。
说实在也不清楚管彦武和夏行军哪来的理想,一个说陪伴,一个说解开,但事实上你想要陪伴什麽,解开什麽?
要说管彦武完全不清楚我家庭的事情,我是不相信的,照他那说法,要是他真一点也不明了,他可能说得这麽直接吗?他又不是夏行军,怎麽可能不顾一切猛虎出狎,一定是有一定程度的了解才说得出那些话。
想陪我走到世界尽头?偶像剧看太多了吧。
至於夏行军,说穿了,也不过是一个,因为生活太顺遂,所以不懂得放弃的孩子而已,不需要和他计较太多,得不到久了他总会放弃的。
因为从未失手,所以觉得一切都是唾手可得,因为太轻松,所以才能看清他人的伤痛,你当真以为自己能背负起别人的罪孽?只怕下场是我的黑暗遮掩了他的光辉,一个好好的人就这样被我拖到深渊溺毙。
其实我也想要让人理解我,明白我,轻抚我的伤痛;接纳我,肯定我,抱紧我,对我说你已经够勇敢了,以後可以靠著我,我的肩膀给你依靠,追赶你的怪物由我来赶走。
只是这世界谁也没需要理解你的悲伤,要如何言说,才能够让你明白我?因为被禁锢在这个诡异家族的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我的生活。
所以我才选择了谁也不说,就算说了,也只是虚无飘渺,不著边际的话语吧?难道我真单纯只因为家庭的那些事情,学生时代的那些事情,就走到了今天这般田地?只是能够具体说明的情绪实在是太少了,所以只好一再重复自己清晰的伤痛。
很多时候,伤痛不是你被强暴了,不是你的嘴巴里头含著你巴不得咬断的阴茎,而是一个冷落的眼神,一句嘲讽的话语,一张厌恶的表情,一个细微的动作。
因为伤痛太残忍了,所以选择忽略,选择紧抓著一根浮木,对所有人咆哮著是谁侵犯了我,但难道一个人的伤口真有那麽容易流脓?是多少腐败的累积,才造成你必须截肢的後果?
就算我再怎麽痛苦,再怎样想要找人倚靠,我也不该,不能霸占一个人的胸膛,侵犯他的未来,将他的光芒据为己有。
与其因为寂寞,因为残缺,所以找了一个人来填补自己的缺憾,那乾脆什麽也不要。而爱情这行为的本身就是在补充自己所匮乏的,如此一来,恶性循环,成就了你虚有其表的爱情,终将吸乾你所渴求。
一个人活了二十几年,接下来二十几年,四十几年,甚至是六十八十几年,也是可以一个人过。
没有人会因为缺乏爱情而死的,植物会因为缺乏水分阳光枯萎,动物会因为缺乏庇护而灭亡,人类会因为不能饮食而死去,但爱情,根本不在这其中。
其实爱情到底是什麽?除了填补,还是填补。你用对方的眼神填补自己内心的空洞,你用对方的性器填补自己的缺口,空穴来风。
说穿了,其实爱情不过是美化过後的交配动作,你用甜言蜜语勾引,用英挺外表魅惑,用健壮身躯碰撞,然後呢?你还想要什麽?
所有的追求,不过是一场交配的前戏而已。
看著时间也到上课的时间了,我随便弄弄头发,还真不习惯自己头顶这和夏行军一样的发型,或许等到哪一天,我又留长了,就是我终於能把他放进我的回忆里头了吧。
转了转桌上,寒假夏行军寄来的透明地球仪,透过些微的亮光,出奇的晶莹,就好像他乾净的神色,只是这样看著,似乎就要被灼伤,却也被洗净了一样。
但是夏行军,你知道吗?在你的光芒还不曾受到污秽之前,你的光芒也就只是光芒而已。
我相信你可以撑过去,尽管不知道你的挫折会在何时才遭遇,但我真的愿意相信凭你一定可以撑过去的,我不相信的是我自己。
始终,我不相信的都是我自己,都是我身後的黑暗,那庞大,日益茁壮的怪物。
「同学们,上课了。」
我一早到学校就把作文批改好,准备发还,第二次段考之後行程排得满满的,根本没有多馀的时间让我发呆,「你们的作文我改好了。」
让小老师把作文发回去,「这一次我念念几篇作文,好久没念了。」
「这一次的题目是缺陷。」我翻找了一下,从纸堆中抽出一张稿纸,「嗯……」
翻出了管彦武看我在改作文的时候,塞到一旁写的作文,我考虑了一会儿,既然都写了,不念给学生听好像不太好,虽然也不打算和他们说这是谁写的。
「要是他的谎是一个缺,那我宁愿走进里面,进驻他的一角,成全一整个圆;要是他的话语行为蕴藏了无尽深渊,一行经便会陷落其中,那我情愿踏破铁鞋,化为黑暗的分母,承载他填不满的缺。」
「无关是否存有丝毫同情,才令人包含一个在舌与指尖埋入谎言种子的人,更与怜惜天差地别,而是当你见著了一名极力自毁的人,想要拯救他的渴求自然从你血液窜出,终将掌控你的脉搏,接管你的一举一动──进而陷入他明亮的瞳眸。不要怀疑,所有人都有其不可抗力的因果,或许是你前世辜负了他的真情意切情比金坚,他将心挖出来给了你,你却弃如敝屣。又或许是你上辈子勾引了他的妻子,最终在你与他今生相遇的刹那,你这冷酷之人显不可见的同情,软弱,悲伤全都沦陷在他的眼眸,逼迫你不顾一切成全他今世的缺陷。」
「究竟将他从黑暗中拉出沐浴日光,对他而言是否正确?他将自己藏在夜色之中,只为遮掩他太过转折,曲崎的语言,你也许想说:「在月夜之下,光亮依旧将他的卑微照得那样明亮,一个人的缺陷若不拔除,注定破败自身生为人的尊严。」但你可曾想过,他的缺陷来自何方,因何而来?他的每一字都是谎言,但你可曾想过这些文字的背後,保护了他此生身为人的尊严?强迫他人正视自己的缺陷,甚至不断夸大,赞扬残败的美,难道真能治愈每一个人?你们强加在他身人身上的关切,是你真心希望他完整,还是只不过因为你们不愿费心了解一个人的真切?所以要求他破碎自己的面具,好让你们看清楚他真实的容颜?」
「哪怕是他的谎言终将吞噬自己,我也会牵著他,一同被谎言之海灭顶;哪怕是他的伪装注定了如索多玛城被大火烧尽的天谴,我也会抱著他,和他一同成为灰烬中的馀孽。我甘愿成为他缺陷的一角,填补他的空虚,即使在前方的尽头只馀苦难荒芜,在他亲自拿下他的假象之前,就算是把他的谎言,他的伤痛,他的缺陷当成了真实,我也举手不回。」
我顿了一会儿,班上交头接耳,大概是在猜是谁写的,不过能猜出来的大概只有夏行军吧?看著他那一脸不悦的臭脸,不明所以的我竟然觉得愉悦。
对他笑好像变成了我每天的例行消遣,看著他白嫩的脸倏地转红,总有莫名的得逞感,也不知道自己的个性怎麽会崩坏成了这般德性,但上课这麽无聊,让我有一点乐子可做,应该也是身为老师的福利吧?
「那麽接下来再一篇……」
我翻到了夏行军的作文,又对著他一笑,果不其然又脸红了,「那麽接下来……」
「缺陷或许等同於伤痛,你的心脏被凿了一个空虚的孔,无论你喜悦悲伤,那缺口都隐隐作痛,然而人类本身就并非完美,或许这样的要求相当残忍,但对我而言,要是不把刺在胸口的针拔除,那麽伤口是无法痊愈的。唯有斩断过去,当你发现了你被缺陷桎梏住脚步,就算心痛如绞,也要握紧手中那把剑,将那道身影从你的焦距中连根拔除,那麽才会有解脱的一天。」
「无论多少人的存在看似完美,但其实都必然存在缺憾,一个人的缺憾,或许来自一个眼神的接触,一道伤口的轻触,一场邂逅的碰触,不管是何种场合,如何发生,因何发生,甚至人在出生的当下便存有缺憾,那都是因为我们的诞生注定了伤痛,伤痛顺著血液,流淌在我们的缺憾之中,只要是生命,就无可避免的必须接受。」
「那麽要如何完整呢?身为人,难道真不能完整?当你发现了他胸口的那根针,紧刺不放,你最需要做的,也就是用力的把它拔除,如此一来伤口才有可能得到救赎,他也终究能得到些微光亮的照耀,而不是为了避免伤口的恶化,躲避太阳,将自己视为怪物。扭曲的陪伴是无法拯救任何人的,要是你看到了他的缺憾他的伤痛,而不去替它解除,只是一味的陪在他的身旁,那麽最终的下场只会是两个人一同坠入无间,沉溺在黑暗的拥抱,一辈子都无法感受阳光的灿烂。」
「转变的过程是艰辛折磨的,难道真要当马前卒让人蹂躏最後换得为时不见得长久的美好?凭什麽先受伤的人是我?但要是不从现在开始改变,又要等到什麽时候?或许你会在努力的过程中被他唾弃,被他赶走,他或许会指著你的鼻子,斥责你的天花乱坠,斥责你的年少轻狂,但这些都不是最痛的,最伤害人的,唯有你眼睁睁的看著一个你想要守护的人,一路朝著悬崖狂奔,这才是最最,最让我伤痛的。」
「所以,我会竭尽所能的,替他驱赶黑暗,拔灭平抚心中的伤痛,唯有当缺陷愈合成了疤痕,即使怵目惊心,那也是一种美好,因为他终将不再因过往而牵制住脚步,因为他终於能和你一起迎接新的未来,哪怕过程中,你会伤痕累累,痛不欲生,那也是值得的。」
「这一次就先念这两篇,会挑这两篇出来的原因是概念的差异,算是两个相反的立场,大家也可以想想看自己对缺陷的立场,巩固自己作文中的思想,不要偏离,最重要的就是不要写到一半忽然变了态度。」
我收起作文,下课时间也默默的快到了,交代了一些事情,钟声也就响起。
「那麽同学们,下课了喔。」我点点头,对著夏行军再一次的微笑,走出了教室。
啊,又脸红了,真是可爱呢。
你是不会当人吗 71
「燕安,今天一起吃个饭吧。」回到办公室後,管彦武坐在我的位置上,「一直找不到时间约你,今天可以吗?」
「好啊。」我点点头,「去哪里吃?我自己开车去。」
管彦武递给我一张名片,上头写了地址和店名,「我会先去,你晚一点到也没关系。」
「嗯?」
「实在搞不懂呢,为什麽你会觉得我可能再喜欢你呢?」我叹了声气,声音小了些,这时办公室的老师走了出去,「是想做爱?老了想要个伴?我实在搞不懂我哪里好,值得你这样蹉跎光阴,明明有大好前程却被锁在这间学校。」
「不是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