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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跃文梅次故事-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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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事吗?” 

尼姑从褡裢里拿出个本子,轻声道:“阿弥陀佛,我是荆山寺的,来化点儿 
缘,请施主大发慈悲,多少不论,都是功德。” 

一听是荆山寺来的,朱怀镜也有了兴趣,起身问道:“你们圆真师父好吗?” 

尼姑说:“圆真师父很好,多谢施主。他这次同我一路出来化缘,先回寺里 
去了。” 

朱怀镜听了便觉得不对,想那圆真大师何等人物,怎么可能出来化缘?便问 
:“请问荆山寺的住持是谁?” 

尼姑支吾一下,说:“贫山住持是达摩大师。” 

朱怀镜一听就明白了几分了,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还释迦牟尼哩!” 

心想这假尼姑居然还知道达摩大师。 

尼姑哪里想到朱怀镜同荆山寺住持圆真大师是朋友?她仍嘴硬,说:“你是 
不是怀疑我?你看你看,我这里有证明,盖着荆山寺的公章。” 

朱怀镜不笑了,正色道:“你还是马上走算了!” 

尼姑也生气了,但语气仍是软软的:“你看来还是个当官的,怎么这么岐视 
宗教人士?不施舍也行,不要随便怀疑我们嘛!” 

朱怀镜便有火了,说:“像你们这种披着宗教外衣行骗的人,要严厉打击!” 

尼姑就像立马还了俗,高声骂了起来,“你凭什么?凭什么说我是骗子?白 
纸黑字红印章,你自己看呀!” 

这时,住在楼上的秘书长周克林闻声下来了,厉声喊道:“是谁在这里闹?” 

“这里有个行骗的尼姑,叫保卫科的人把她带走资派”朱怀镜说罢就关了门。 

听得外面假尼姑叫骂了一阵,就没声响了。 

过了半个小时左右,周克林敲门进来,说:“报告朱书记,那的确是个假尼 
姑,我们已经把她派出所去了。最近机关保卫工作有所松懈,我已经同张在强同 
志说了,要他今天上午马上召集保卫科研究一下,闲杂人员一律不能放进大院。 

我想再在适当时候召开一次机关保卫工作会议,请院内所有单位分管安全保 
卫的负责同志和办公室主任参加。有可能的话,请朱书记到场作作指示。“ 

朱怀镜说:“行,开个会吧。机关保卫工作是要抓一下了。我就不讲了吧, 
你去讲讲就行了。” 

周克林忙回道:“行行,我去讲吧。我会尽快把这个会开了。” 

周克林就势再谘些别的事情,就说不打搅,告辞了。 

送走周克林,朱怀镜的感觉说不出的好。他放不半句话来,下面人就得尽量 
细化他的指示,几乎会弄出个系统工程来。这就是官场机制的魔力。可朱怀镜只 
飘飘然了片刻,就冷静下来了,甚至暗暗笑话自己小家子气。他想这兴许也是官 
场可怕的地方。中国历史上,越到底下酷吏越多,道理也就在这里。 

因这假尼姑的事,朱怀镜就想起圆真来了,心血来潮,挂了电话。圆真道: 
“感谢朱书记,你这样做维护了我们荆山寺的形象啊。你现在也太忙了,好久没 
见着你了。欢迎你拨冗光临贫山,喝杯清茶。” 

朱怀镜说:“好啊,下次来荆都,一定上山看望你,听你说说佛。” 

朱怀镜今天不想出门了,就在家好好休息。没想到上午十点多,却接到于建 
阳电话。“朱书记吗?您好。跟您汇报呀,刘芸生病了,我已经把她送到医院住 
下了。” 

朱怀镜听着很生气。刘芸病了他当然关心,可是于建阳专门打电话向他汇报, 
就真是混蛋了。这姓于的要么真是个自作聪明的傻瓜,要么真以为他同刘芸是那 
么回事。他只怕还会很得意自己玉成了好事吧。朱怀镜心里不快,却也还得问道 
:“什么病?住在哪里?” 

于建阳说:“也不是大病,重感冒。只是症状很重,烧得人都昏迷了。我给 
安排她住在地区人民医院的老干病房,那里条件好些。” 

“噢,知道了。”朱怀镜越发厌恶了。 

于建阳居然把刘安排到老干病房,他以为这样就是拍着朱怀镜的马屁了。 

不知那孩子现在怎么样了,他还是想去看看,便叫了车。香妹知道他是去医 
院看人,也不多问。一会儿杨冲就到了,按了门铃、下了楼,朱怀镜才说:“去 
医院。”到了医院门口,朱怀镜说:“买些水果,买个花蓝吧。” 

杨冲将朱怀镜送到病房,马上就出来了。是个单间,刘芸独自躺在病床上。 

见了朱怀镜,刘芸眼睁得老大,半天说不出放。朱怀镜摸摸她的额头,说: 
“还发烧吗?” 

刘芸摇摇头,眼泪就出来了。朱怀镜抓着她的手,拍着,说:“傻孩子,哭 
什么呢?重感冒,就是人难受,很快就会好的。” 

刘芸使劲点头,泪水还是止不住。朱怀镜笑道:“幸亏我知道了,来看看你。 

只是发烧、头痛,是吗?咳吗?“刘芸只是泪眼汪汪地望着他,点头,摇头, 
没吐半个字。他感觉刘芸的手先是软软地放在他手里,慢慢地就把他捏紧了。他 
早就隐隐察觉到这孩子的心思,却总是故意装糊涂。 

“她很漂亮,是吗?”刘芸突然问道,声音微微发沙。 

朱怀镜有些莫名其妙,说:“谁呀?” 

刘芸说:“那位戴眼镜的女士。” 

没想到刘芸也看见那报纸了,朱怀镜就笑笑,搪塞道:“我以为你说谁嚅, 
她是我的表妹,傻孩子,等你长大了,比他还漂亮。” 

刘芸把手捏得更紧了,闭上眼睛,泪水哗哗地往外淌。她暗哑着声音,说: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只是感到您很亲很亲。我想亲近您,有时……甚至 
想在您身边……在您身边……撒娇。但我知道自己什么也不是,我不是您的女儿, 
也不是您的妹妹,更不是您的……不是您的什么人。我好傻的,是吗?见您又让 
别人去做那件事了,以为您……以为您不喜欢我了。” 

朱怀镜拍她她的脸蛋儿,说:“谁说呢?怎么不喜欢你呢?我是想啊,不能 
让你知道事情的复杂性。你还小,有些事情知道得太多了不好,真的不好。你应 
该快快乐乐地生活,你应该多做些梦。” 

刘芸头一次对他说了这么多话,可是这些话,都是让他心惊肉跳的。这孩子, 
终于把自己的心思说穿了。他却仍只能装作半懂不懂的,捏着她的手,没事似的 
同她说笑。时间不能呆得太久了,他伸出指头理理她的头发,说:“好孩子听话, 
好好休息。感冒了,休息是最好的治疗。要谨遵医嘱,按时吃药,吃药可不许娇 
气。”刘芸点着头,这才笑了。嘴却微微噘着,娇态可掬。 

杨冲见朱怀镜出来了,忙从车里钻出来,开了车门。一时两人都不说话,气 
氛有些不自在。朱怀镜正寻思什么,杨冲说话了:“朱书记真是关心人。大家都 
尊重您,自然是有道理的。”朱怀镜很随便的样子,说:“小刘这孩子,很懂事。 

我在梅园住这么久,都是她端茶倒水,还给我洗衣服、擦鞋,很乖的。“又 
玩笑似地叹道:”我这个人没女儿福,要是生个女儿多好。“杨冲便笑了,说:” 
这也叫饱人不知饿人饥。您有儿子,就说女儿好,我是生的女儿,我老婆做梦都 
想着要儿子。“两人如此说笑一会儿,就自然了。朱怀镜便不说话了,懒懒地靠 
在车里。想着刘芸这孩子怪可怜的,刚才他真想亲亲她,却又怕惹得她那份心思 
更重了。他感到胸口郁着团什么东西,想重重呼吸一会儿。可又怕杨冲看着奇怪, 
只好使劲把那团说不清道不白的东西往肚子里憋。 

星期一上午,朱怀镜正在给邵运宏布置工作,秘书科的送了《梅次日报》来 
了,朱怀镜打开一看,见上面发了一条新闻:《朱书记智破假尼姑》。朱怀镜见 
了,大为光火。光看新闻标题拟就来气。朱副书记的那个副字,大家平时在嘴上 
都省去了,可落在白纸上,却是万万省不得的。天知道缪明会怎么想?还有那破 
字用得不伦不类,改作识字也稍稍好些。破什么假尼姑,仙姑他都不想去破!再 
说如果这种事都值得报导,别人会以为他朱怀镜成天瞎混,事无可彰,就拿些花 
边新闻作重要活动来张扬。这几乎同陆天一玩的是同样的套路了。他知道这报道 
说不定是周克林授意的,就请他过来,说:“克林同志,你同报社说说,明确一 
条纪律。今后凡是牵涉领导同志活动的报道,原则上都得由领导本人过目首肯, 
至少要报告一声。不然,要出乱子的。” 

周克林知道自己好心办了坏事,却又不好辩解。朱怀镜也不点破,只是如此 
笼统地下了一道指示。周克林掩饰着脸上的难堪,连连点头称是。朱怀镜这么严 
肃地同周克林说话,邵运宏听着不好意思,却又没法回避了。好在没说几句,周 
克林就点着头出去了。这时,赵一普过来报告说:“朱书记,《荆都日报》的那 
个崔力又来梅次了,他说想拜访一下你。” 

“有什么好拜访的?他没说有什么事吗?”朱怀镜问。 

赵一普见邵运宏坐在这里,怕朱怀镜没空,就说:“那我就回掉他算了?他 
也没说什么事,只说想看看你。” 

朱怀镜抬头看看墙上的挂钟,说:“你让他二十分钟以后来吧。” 

朱怀镜继续说:“运宏哪,这个课题缪明同志很重视。具体由你负责组织调 
研。加快农村税费体制改革,切实减轻农民负担,是项非常重要的工作,所以这 
个课题一定要搞好。目的是为即将全面铺开的农村税费体制改革做好准备,争取 
主动。要进行深入细致的调查研究,要系统全面地考虑问题,尽可能把情况弄透。 

提出的措施、办法,要有可操作性。总之,要把农民负担总是,同乡镇财政 
体制改革、乡镇机构改革、教育体制改革等,统筹考虑,是个系统工程啊。“ 

邵运宏说:“有朱书记亲自挂帅,我们有信心搞好这个课题研究。但是完全 
达到你朱书记的要求,只怕也困难。最近你在《荆都工作研究》上发表的《关于 
加强企业领导班子建设的思考》,市委王莽之书记还作了重要批示。我组织全室 
同志认真学习了你的文章。我们是既从观点上学,又从写作技巧角度学。如何在 
充分调查研究的基础上,提炼观点,锤练文字,是我们的薄弱环节。” 

邵运宏说的这些都是场面上的话,朱怀镜听着也没什么不自然的。都说实在 
话,哪有那么多话说?上下缘之间,场面上的应付话自然更多了。朱怀镜对下级 
总体上是宽厚的,能表扬就表扬。他说:“你们政研室的工作还是不错的,文字 
水平都还比较过硬。当然文章无止境,还是要高标准,严要求。” 

邵运宏谦虚几句,又说了几声是是,却忍不住叹了口气。他目前的情况其实 
是非常无奈的。他自从参加工作那天起,就从事文秘工作,磨砺多年,终于脱颖 
而出。能坐到政策研究室主任这个位置上,怎么说也算是梅次第一支笔了。他也 
侍候过好几任地委书记了,历届领导对他的工作都很满意。他尽管不算个自满的 
人,可天长日久,写官样文章的自信心却是越来越足了。不曾想,他牵头起草的 
任何文章,只要摆上缪明的案头,都是一个废字符号了事。起初几次,他还自我 
安慰:领导各有口味,慢慢适应,会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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