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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头壳坏掉了啊?」Vanessa冷著一张脸站在一旁,开口。
「怎麼了?」景不知他所指何事。
「你让一个来路不明的人和你同居?」Vanessa肃目的说,「这很危险,你知不知道?」
「Vanessa,他叫虹人。」景说道,「不要老是说他是来路不明的人呀。」
「不然要叫他怪胎吗?」Vanessa道,「整天躲在家不出门,有病啊?」
景心震了下,很熟悉的话,好久以前,也曾有人对他说过类似的话;他凝著眉道:「Vanessa…不要这麼说…」
如果可以,他相信,虹人也不願意这样。
见他露出难过的表情,Vanessa才道:「好啦好啦,是我失言了。」
景叹口气,算了,他知道Vanessa一向心直口快。
「放心,虹人很好相处,而且也没带给我什麼困扰呀。」景说道,「别担心了。」口气倒像在安抚Vanessa。
「我───」Vanessa还没说完,就被景立即截断。
「那我就先回去了,剩下麻烦你囉。」微微一笑,景匆匆忙忙离开。
望著他离去,Vanessa一阵气结,「现在好像变成是我多心哩。」
「你是有点。」Laban来到一边,笑道。
「好像你家小孩第一次交了新朋友,担心这个那个的。」
「他本来就只是个孩子啊…」Vanessa道,「我在他面前,好像他是大人而我是小孩子一样。」
「是死小鬼。」Laban更正道。
好看的眼睛死命瞪著他,Laban只好顾左右而言他,「啊,得快点打烊了…」
「算了,到时出什麼事,我都不管了。」Vanessa气呼呼的走开。
Laban则笑在心裡。
到时你还不是衝第一个帮忙。。
+++
门把轻轻转动,虹人提高防备。
景开门进来,就看到他一脸防备的模样。
「怎麼了?」虽然习惯虹人这样,他还是问道。
虹人放鬆的坐下,手裡拿起一旁鬆软的抱枕。
明明知道只有景才会进来,但每次门把转动,或是稍微一点街上的声响,他还是全身紧绷。
不过,只要景在一旁,他就可以很安心。
安心?这样自在的感觉,就是安心?虹人想著。
何时开始,他开始有接近於人的感觉。
他还以为自己的感觉死掉了。
今早的想法又浮现在心头……
自己该走出去吗?
看他心事重重的模样,景不禁好奇,平时虹人总是没有表情,甚或是没任何情绪的,看待週遭发生的事。
不去思考,不去想,彷彿隔绝了五感,一片空白。
什麼时候,他开始有这样的表情?
「虹人,你有事情向我说吗?」不知为何,景就这麼问了出口。
虹人脸上闪过一丝讶异,「为什麼这麼问我?」语气仍然平淡。
「心电感应。」景微微一笑。
相处一段日子下来,他真的深深觉得,虹人是个很纯真的人。
只是太多的过去,将之掩埋。
+++
虹人开始在店裡帮忙。
说是帮忙,到不如说是陪同景来工作而已。
工作第一天,就出了一些状况。
勇气,这类的事情,想得远比做得简单。
他还是却步不前。还是无法进入人群。
搭乘电车时,他总站在电车门一角,再多餘的就不肯前进,眼神闪烁的盯著地面瞧。
「你这样不行。」Vanessa抢过他手中的书。
「我醜话先说了。」他有些话已经快憋不住了,也快看下去了,「我们开店就是要做生意,当然请人就是要来工作,如果你要来,不是消费,就是做事。」Vanessa挑起眉。
虹人看著他,眼神却是飘忽,他一直都是这样,就算看著人,视线却不在那人身上。
他该怎麼样才能够…忘掉过往,怎样才能接受人群……
「Vanessa,我来说好了。」景忽然出现。
Vanessa叹口气。
「是我的不对。」景说道。
当虹人说想要做些事情时,他立即就想到可以让虹人待在店裡,试图消除他心裡的某种障碍,没想到,结果不如预期。
当客人伸手碰触虹人,或是稍微言语的曖昧,虹人就会不自觉的颤抖,受不了的作噁感湧上,景只好让他休息,安慰自己,至少他走出公寓了。
Vanessa却看不惯,他最讨厌自怨自艾的人了。
虹人站了起来,「没关係,他说得对,我应该要工作。」
应该要有正常的工作,正常的生活。
+++
重新换上服务生制服,虹人将长髮束起。
他无法担任外场工作,因此跟著景在吧台内帮忙。
「可以来一壶茉莉香茶吗?」Laban询问。
「茶?」景有些讶异。
『铃兰』是一间夜店,所卖的饮品大多是酒类。
「有一个客人这麼要求。」他说。
景只好准备冲泡。
「我来吧。」虹人伸手接过器具,有调理的冲起来。
很俐落的将瓷壶以热水温过,在滤器内放置约一匙半的茶叶,将热水以顺时钟方向绕圈倒入,茶叶因热慢慢舒展,静待约几时秒再将第一次的茶汤倒掉,重新再冲入第二次热水,就先放置在一边,然後取来配对的杯子温过。
「你很熟悉?」景有些惊讶,虹人的手法如此熟练。
「曾经学过。」他淡淡的回道,思绪也跟著回到记忆中曾经美好的过往。
优雅的温杯动作,轻细的交谈声,有顺序的放置茶叶,闻香……
「要喝看看吗?」他为景倒了一杯。
接过,细细品闻过後,景浅酌一口,甘纯的茶汤温润喉头,引发茶纯粹的滋味。
「很好。」景微笑的说,「虹人,真的很好喝。」
Laban也倒了一杯饮用,心有领会的微笑起来。
「那麼,再麻烦你一件事好吗?」他说。
+++
虹人没有拒绝,他端著托盘,走向指定要这一壶茶的客人。
这也是个绝佳的机会,也许他可以慢慢的像一个正常人,可以正常的与人交谈。
「你好,这是你要的茉莉香茶。」虹人出声,缓慢平稳紧张的情绪。
坐著的长髮客人抬起头,两人视线对上。
虹人瞪大眼睛。。
〝他可以慢慢的像一个正常人……〞一闪而过,随即消失的念头……
忽然之间,虹人觉得,这世界上没有一件事可以去改变。
他悲惨的命运。
美少年本舖♂特别篇─晴天反面向《後篇》
虹人漫无目的的走在街上。
不用再害怕了……他再也不想去在意他人的任何眼光……。
放下托盘,虹人镇定的将茶壶放下,把杯子摆放好。
「请慢用。」声音开始颤抖。
「虹人。」女人开口。
「坐下来吧。」眼裡有些沧桑之外的眩印!
虹人缓慢在她面前坐下。
「我们都以为你死了。」女人抿嘴一笑。
从前,虹人觉得这个角度看来,女人这麼笑最好看,可是现在,这样的笑令他不寒而傈。
「没想到你竟然会反抗。」女人拿起茶喝了起来,「嗯,很甘醇。」她看了虹人一眼,「一点也不输给从前。」
「…别说了…」虹人觉得身体开始发抖。
女人以手撑住脸颊边,「从前我教育你们的时候,就你学得最好。」
「客人也都很喜欢你。」
如魔鬼的话语入耳,虹人咬著下唇。
「说真的,我一直都瞧不起你们,你们这些男技,出卖肉体供人为乐。」
「教导你们这些男孩服务技巧,真的很好笑。」女人伸手勾起虹人的下頷,「美丽过女人的脸孔吗?」她淬了他一口,放手。
虹人只是睁著眼,无法动弹。
「这真是对女人最大的侮辱。」女人冷冷的看著他。
那些个从孤儿院买来的男孩子,样貌个个普通,却有让人为此疯狂,比女人更让人著迷的身体,噁心,她想著。
「不过,我还是不得不承认,你穿起旗袍挽起髮簪,真的很漂亮。」喝下最後一口茶,女人站起身,「恭喜你,终於脱离组织控制,而我……」女人笑了笑,「仍旧要继续这样的生活。」持续服务比自己还老的呆蠢男人。
「现在,你快乐吗?」轻笑著,女人穿上纯白毛大衣,缓步离开。
回过神来,一辆车子从眼前呼啸而过,外加强烈喇叭鸣叫。
他走了多久?虹人也不知道。
当女人离开,他全身发颤几乎站不起来,心裡的恐惧不停扩大。
要离开……要快点离开……。脑内不停的狂叫著,逼使虹人做出行动。
那个女人,有什麼事她做不出来的,她会去告发的……
然後,他宁願先自己了结自己。
根本来不及拉住他,景就这样看著虹人从眼前跑开。
景放下手中的工作,「我去追他。」忽然又停步。
「Laban,你是故意要他去送茶的吗?」
「不,我根本不认识那位客人。」Laban淡淡的说,「但是,我知道她是谁。」
「香港有一个组织,专门出卖年轻男人供人玩乐,那个女人是幕後主使者的情妇。」金髮的Quenton来到一旁。
「你也知道?」景道,脸上有些冷然。
Quenton抽起烟,「这些事情很好查,我只是没想到他是从那裡脱逃的人,而且还杀了对方的客户。」
「你什麼时候调查的?」景问。
「你救他的第一天之後。」Quenton回道。
景不作声,沉吟一会儿,伸手拉开店门,跑了出去。
「Quenton,你是故意的吗?」Laban问道。
「我实在不懂你,为什麼要这麼做。」
「我也不懂啊。」Quenton吐著烟圈。
他只是想看,一个人的坚强可以到什麼地步。
身体开始摇晃,晕眩感一波一波的袭来。
虹人勉强的靠著牆。
眼前有个绝佳的地点。
什麼困扰都不会再有了,那些烦人的,折磨人的,过往。
再也不会做恶梦了。
只要向前走,可以得到救赎。
虹人恍惚的往前走。
宽广的马路,一辆辆快速飞驰的车子,令人触目。
闭上眼睛,虹人任自己身体往前一倒────
「够了────」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温暖的手有力的将他拉回,虹人整个人倒卧在来人怀中。
「我说过,不会让你死。」景凛然的看著他。
虹人只是一直望著天空,泪水不停的往下滑落。
明明就已经没有泪水了,明明就不再感到悲伤,为什麼他现在却哭了。
「别哭了。」景温柔的说。
伸手揩掉他的眼泪,轻柔的吻了虹人。
「我在这裡,陪著你。」
「……我…我是一个孤儿…」
躺在温暖的床上,虹人看著白亮的灯管一阵昏花,镇定情绪後,缓慢开口,「从有印象开始,所有的童年回忆都是在儿童之家渡过…」
而这淡泊的回忆也仅止於八岁那年。
那年,和院裡一群男孩一起被领养,恶梦从此开始。
是一个人蛇集团,将他们贩卖给一个个应召站,再出卖肉体任由人糟蹋。
男孩子们被打扮成女孩的模样,供客人玩赏。
他哭泣的不停祈求,不停祷告著,願有人将他救出。
日复日,他不再祈祷。哀莫大於心死。
「我发现你的时候,你差点因大量出血而死──」景看著他,「脱掉衣服包紮伤口时……你身上並不是只有一个伤口──」
除了最怵目惊心的腹部深痕,佈满全身大小不等的新伤旧伤。
一个人,是怎样才会有这样的遭遇。。
「………」反射性的抓紧衣服,虹人抿住嘴巴。
「不过,我並不想问你。」景说道,「也许有一天,你会想说。」
虹人不说话,或者是说,根本不知道该再说什麼。
「但是,我知道那应该不是儿童之家造成的。」景肯定的说道。
「你願意向我说了吗?」他温和的看著虹人。
「这有什麼好说的呢?」虹人惨然的一笑,「你看不起我吧?我竟是做这种买卖